第92章
駱時行蹲在那裏一邊撥弄板磚一邊開始思考,之前打樁基用的都是經過處理的樹木木樁,這是無奈之下的替代品,只不過立柱不能再用木樁了。
首先木樁在地下不用考慮腐朽的問題,或者說是腐朽速度沒那麽快,而且樁基也并不需要完全承受住樓體的重量。
但是立柱不行,立柱幾乎要承擔大部分樓體的重量,必須結實,耐久度強一些。
後世的時候這種東西一般都是用水泥混凝土,那麽問題來了……他去哪兒偷水泥混凝土啊,怕不是又要自己搞出來哦。
不對,這個還真不是想搞就能搞出來的。
因為想要水泥混凝土,首先需要的就是各種原材料。
從之前到現在他們蓋房子用的原材料都是就地取材,水泥混凝土則不行,因為這東西有一樣原材料是目前為止他們絕對得不到的,那就是火山灰。
在駱時行的記憶中,整個種花家的火山分布大致範圍在東北地區、內蒙古及山西河北二省,這幾個地方就不說了,那都不止是千裏之遙,兩三千裏都有了!
剩下的在雷州半島、海南島、雲南騰沖、羌塘高原、臺灣,距離他們最近的大概就是雲南騰沖。
然而問題在于這些都是後世的新生代火山,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這些火山是不是活躍也不知道,有沒有火山灰也不知道,就算有火山灰只怕也不容易運輸過來。
駱時行皺着眉頭直發愁,程敬微問道:“怎麽?沒有合适的材料?若是沒有合适的材料就選石頭搭建也不是不行。”
駱時行立刻搖頭:“石頭不行,石頭太不穩了。”
大塊的岩石需要十分強力的粘合劑才能擁有一定的穩定性,而用來做粘合劑的一般都是水泥,這不就又繞回來了嗎?
他要是能搞出水泥,幹嘛還要選石頭啊?
程敬微摸了摸貓貓頭說道:“別發愁,實在不行就去問問阿勒真。”
駱時行望天:“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的房子,阿勒真的縣衙也沒多好啊。”
阿勒真要說有錢也真的有錢,但他的縣衙就真的是體現出哪怕再有錢,沒有高超的制作工藝和基建材料也沒用,至少比起中原一些富庶縣城的縣衙要差很多。
這個……程敬微還真的沒辦法反駁,只能牽着他的手一邊把人拽起來一邊說道:“那也不至于讓你發愁成這樣。”
駱時行站起來之後身體一晃差點就撲在了地上,程敬微連忙扶住他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駱時行皺着一張臉說道:“腳腳腳……腳麻了!”
他剛剛想得太認真一直蹲在地上,起來之後感覺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程敬微沒辦法只好把這只小猞猁給背了回去,路上的時候還在說:“不要那麽發愁,實在不行就用磚壘起來不也一樣嗎?”
駱時行嘆了口氣:“可我之前的設計不是用磚,磚不是不行,但絕對不是最好,哎,沒想到忽略了這件事情。”
這就是純理論的缺點了,在計算的時候很容易忽略當下的真實情況然後搞出不太容易達成的目标。
程敬微有些疑惑:“既然你能這麽算,那就代表是有成算的,怎麽會卡在這裏?”
駱時行有苦說不出,他按照後世的方法算啊,在後世水泥是又便宜又好用的基礎建材,這已經形成習慣了,那……那也不能怪他。
他伸手攬着程敬微的脖子有些猶豫說道:“其實也不是沒辦法,這不是……咱們沒錢嘛,想要就地取材根本不行。”
程敬微問道:“是什麽。”
駱時行說道:“糯米灰漿。”
這個東西可以說是在中國古代期間最強大的混凝土了,其結實程度甚至可以跟後世的一些水泥媲美。
沒有廣泛使用最終被淘汰的原因就是……太貴了!
糯米灰漿需要用到大量的糯米,在這個大部分人還餓肚子的時代,真的十分奢侈。
這也是駱時行一直沒有把這個東西放進計劃中的原因,他們就算能買到糯米,又哪裏有錢買啊?
其實不用糯米的話,普通的三合土也不是不行,但三合土的顆粒大,粘性也沒那麽好。
駱時行要它是來建造房子的,哪怕三合土這種東西修建長城的時候都在用,他也還是會擔心。
更何況長城的建造地在北方,那裏氣候比較幹燥,誰知道三合土在潮濕的南方會怎麽樣?
程敬微聽了之後沉默了半晌說道:“其實你也有錢的。”
駱時行立刻豎起耳朵:“嗯?哪兒來的錢?”
是有什麽東西被他忽略了嗎?
程敬微嘆了口氣,把人往上托了托說道:“你已經有一座鹽井了,別的不說,買糯米的錢還是會有的吧?”
當然這也要看需要的量,不過,實在不行也能先跟阿勒真借一點,到時候慢慢還也是可以的,只要有鹽井在,駱時行的錢就是源源不斷的,借錢也比較有信心還上。
駱時行當場愣了一下,繼而才反應過來,對啊,他有鹽井啊!
只不過他最近比較忙,一直沒有去了解鹽井的情況。
駱時行拍了拍程敬微的後背說道:“走走走,我回去換身衣服,我們去縣衙找魏翁!”
小猞猁一個興奮整個人都在扭動,程敬微連忙穩住身形說道:“今天已經不早了,明天再去吧,順便把王安同帶過去給他上一下戶籍。”
王狗子現在還是黑戶,怎麽想都不太合适,眼看着阿勒真對種地這件事情很熱切,看上去想要恢複祖先榮光的樣子。
如果真的種地,那麽必然是要分田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免的就是要按照人頭來分田,王安同有戶口比沒戶口強!
駱時行擡頭一看想想也是,只好按耐住興奮等第二天。
結果第二天他一洗漱完就看到程敬微拿着梳子和那一堆骨珠飾品拍了拍椅子說道:“猞猁狲來,我給你梳頭。”
駱時行滿頭問號:“梳什麽頭?”
他自己又不是不會,現在他都已經進化到會盤發髻啦。
程敬微說道:“去縣衙總要收拾一下的,你好歹是瓯駱族的大祭司,怎麽能不修邊幅呢?”
別看平時他們在這裏穿衣服梳頭都比較随意,但程敬微骨子裏還是帶着一點點士人階級的主流思想,你什麽身份地位出去就要穿合适的衣服,佩戴合适的飾品。
駱時行看了看程敬微給他找出來的衣服果然是祭司服。
他有些遲疑:“這個應該是重大場合才穿的吧?沒人天天穿禮服吧?”
程敬微默默地打開了阿勒真送來的箱子示意駱時行去看,駱時行過去一看發現箱子裏都是跟着一套樣式差不多的衣服,最多也就是花紋有點區別。
瓯雒一族的祭司服以黑色為主紫色為輔,花紋都是染上去的,衣服不是很厚,但最讓駱時行不太理解的則是祭司服為什麽沒有配套的鞋。
也就是說這一套衣服沒有鞋,不過鑒于駱時行不習慣光腳,程敬微直接給他弄了顏色很淺的綁繩草鞋,這樣遠遠看上去就跟沒穿鞋似的。
雖然不符合瓯雒族的習俗,但程敬微表示現在的祭司服飾也是以前的祭司規定的,駱時行已經是祭司,自然也有權利修改。
所以其實他的日常服飾就是這樣的?
看着小猞猁震驚的樣子,程敬微打開了另外一個箱子說道:“這裏面才是禮服。”
比起他找出來的那一身,另外一個箱子裏只放了兩套衣服,而常服箱子至少放了五套,這樣一對比就知道禮服有多麽繁複了。
駱時行默默的将禮服的箱子關上,嘆了口氣坐在竹椅上手肘戳在桌子上捧着臉說道:“你輕一點哦,被扯到很痛的。”
程敬微信心滿滿:“放心。”
他說放心,那是真的能讓人放心,起碼駱時行全程都沒有感覺到那種偶爾被牽扯一根頭發帶來的痛,被揪着頭發的痛感更是沒有。
而且編的辮子也松緊适中,不會讓他覺得頭皮特別地緊,同時辮子也不會顯得太過松垮。
編好之後駱時行晃了晃腦袋,覺得對這個發型的接受度提升了一點,忍不住就給程敬微點了個贊:“阿微你的手真的好靈巧。”
如果是這樣的過程,那麽駱時行就不會那麽排斥編頭發了。
程敬微用最後一根彩線将他身後的所有小辮子聚攏在一起,但是沒有綁成馬尾,而是在腦後紮了一下。
這樣就不耽誤猞猁狲戴着他的虎頭帽啦。
等弄完之後程敬微看了一眼十分滿意,順便幫駱時行将那一堆銀飾又給帶上了,先是耳環從素環換成了帶着黑色石頭的耳墜,然後是頸上的項圈,手腕腳腕的銀環。
在駱時行将手環帶上的時候,程敬微就半蹲下來握着他的腳腕開始往裏面套。
駱時行連忙把自己的腳抽出來說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你先去換衣服吧。”
程敬微松了手也沒着急換衣服,而是打量了一下小猞猁的造型。
這一□□完,小猞猁瞬間從不修邊幅全靠顏值撐着的皮孩子變成了有模有樣的瓯雒族祭司。
比起他,程敬微就顯得簡單了許多,選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套上,将頭發束起就可以了。
王安同更是簡單,因為之前給他洗澡,程敬微發現王安同那一頭亂毛基本上是無藥可救了,所以幹脆就将他的頭發給剪了一部分,所以現在的王安同根本無法束發,只能散着頭發。
衣服就更不用說,現在無論是駱時行還是程敬微都不太缺衣服,除了駱時行的祭司服,随便給他找一件就行。
三個人打點好之後就準備出發,出發之前駱時行還在思索要不要帶點禮物,畢竟要上門。
只不過卻被程敬微給攔了下來,他提醒駱時行:“按照那邊的習俗,祭司的地位是比族長要高的,按照正常流程,應該你派人去喊族長,然後阿勒真親自過來,這一次是因為我們正好有事情外加你是阿勒真的義弟才親自上門,所以禮物就不必了。”
駱時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手裏就被塞了一根鑲嵌着紅色石頭的手杖。
他看着手裏的手杖有些無奈,這玩意不知道是什麽做的,通體漆黑,頂端鑲嵌着一顆紅色的不知道什麽材質的石頭,最主要的是又長又沉!
手杖比他還要高出一小段,他又沒到走路需要手杖支撐身體的地步,反而這玩意只會給他趕路帶來負擔啊。
但這玩意似乎也是祭司的标配之一,也就是說他只要出現在人前,這一套都是必須的,哪怕他不喜歡也要拿。
後來還是程敬微看他拿着實在是太辛苦,這才從他手裏接過來幫他拿了一路,等快到有人煙的地方才交給他。
駱時行自從成為祭司之後這還是頭一次出現在縣城,幾乎是他一出現就有人開始圍觀。
哦,一開始是圍觀,在看清他這一身行頭之後,大家都認出來這是他們新任的祭司,于是第一個看見他的人開始呼朋喚友,後面趕過來的人也開始去通知相熟的人。
駱時行看到這個架勢恨不得掉頭就跑,然而更讓他頭皮發麻的事情來了。
那些人一開始還是在圍觀,在看了幾眼之後就開始陸續跪拜,街道兩旁全都是沖着他跪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