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東頭火

院門外本一片有序的寂靜突然開始響起了一片雜亂的腳步聲, 然後是人聲從雜亂紛擾的說話聲,然後又有女人和年幼的仆從驚慌的哭泣聲。

一片人心惶惶。

陳念春就等在自己的院子裏,一身家常的衣裙, 身邊只有默默陪伴的桃紅, 就這樣靜靜的等待着時機的到來。

手心攥緊,陳念春的神色冷得像是冬日裏的一捧雪, 神色堅定。

成敗在此一舉,就等破局之時。

聽着外邊的動靜越來越大,桃紅在心裏默默的祈禱, 再大些,再大些, 只有動靜越大她們脫身的機會才越大。

陳念春聽見動靜之時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一半, 這是謝家吳家舒家這些人來了,範予嫣看到了她的信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也确實做到了。

只是她的心也只能放下一半。

謝家的當家人一半都不在長陵,謝惜時等年輕一輩的前去趙國至今還未有任何消息傳來,族長這一輩的老人也因時局的動蕩前往各地宣講,可以說長陵的第一世家此時還在長陵的只是個空殼子罷了。

若是來者輕易的被王家勸服那她的計劃也只能落空,今日的脫身計劃也只能擱置……到那時又該有多少的陰毒招式等着她呢?

陳念春望着窗邊桃枝上青澀的果實,眉頭緊皺,隐隐有些不安。

遠處的小廚房裏卻一反常态,緊緊關着大門, 門內的人個個臉色蒼白,原因無他, 這個小廚房通着去往小巷子裏的一道小門, 往常為了方便, 小廚房裏的蔬果菜葉都是從這道小門裏擡進來的。

就在剛剛, 這個負責擡菜的幫廚臉色慘白的跌跌撞撞的跑進小廚房裏,額頭上一個碩大青紫的包,手裏牽着菜筐,筐子裏卻連菜葉子裏都沒幾根。

他的師傅一瞧他這副見了鬼的邋遢樣子就來氣,一見他進來訓斥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這小子哆哆嗦嗦的跪下,

扒着他師傅的大腿,吓得嗓子都是顫的,“師傅!師傅!外頭來了一群帶刀的,他們把整個王家都圍起來了!”

外頭的人,渾身漆黑的額盔甲,手裏的長刀就像雪亮的狼牙仿佛只是一眨眼就能輕輕松松的砍下他的頭顱,盔甲之下一雙雙看着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攝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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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吓得手裏的菜筐子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出去,新鮮的還帶着露珠的菜葉就這樣撒了一地,他顧不上額上的劇痛,頭腦一片空白,爬起來就跌跌撞撞的往裏頭跑,許是那些甲士瞧他可笑竟也沒有抹了他的脖子。

聽他幾乎是語無倫次的講完了前前後後的經過,有點年紀的還算好,還能維持住面上的鎮定,年紀小些如棉兒的已是吓得面色慘白,緊緊攥着身邊師傅的衣擺。

留在王家廚房裏的人,多少曾經也是見過紛亂的殘酷的,他們中的許多人曾經也是家中錦衣玉食的小姐公子,可是在鐵蹄和刀劍之下結果也只有家破人亡風光不再。

甘心以仆從的身份蜷縮在王家的一方小廚房裏也是為了能得一份平安,誰知平安來之不易,頃刻又是岌岌可危。

“不會的,王家豈是會被這點小風波就打倒的,你們慌什麽!”最後出面平穩人心的還是那個高壯面如包子般圓潤的廚娘,她的臉上帶着棉兒十分陌生的威嚴,卻也輕易的鎮住了小廚房裏害怕的衆人。

等到門關的嚴實,還特意用幾張沉重木櫃子将通往小巷子的門堵死,衆人沉默的站在自己的竈臺邊,等待着。

梧桐苑,玄衣黑穗的他國來者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幾乎是暴跳如雷,“你是怎麽做事的,怎麽能被別人知道!”

老夫人神情也很慌,語無倫次的替自己解釋,“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我怎麽能讓他們知曉您的存在呢!”

“那你告訴我,謝家吳家的這些人為何信誓旦旦的說王家包庇他國政客,是為長陵叛徒!”

這是陳念春瞎猜的理由,老夫人當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此時此刻事已至此,此人也無可奈何,打量了他片刻,看老夫人的神情實在不似作僞,便只能冷哼一聲放過她,

“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走罷,我們就感在這群不速之客之前把那個丫頭片子打暈了一塊兒帶走了就是!”

“那……”老夫人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完就被這人回頭冷厲的一眼瞪得不敢多言,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後往陳念春的小院走去。

“小姐,我們該怎麽做?”桃紅有些擔心的看着陳念春,外頭的響動越來越響,有人走來跑去的聲響不絕于耳,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但處于風暴中心最岌岌可危的還是陳念春。

“別着急,”陳念春安撫的看了一眼桃紅,“如今的勢态也發展的差不多了,我們去清晖園。”

“小姐!”桃紅拉住陳念春的一角,聲音拉低,“小姐,夫人,夫人她……”支支吾吾的卻說不出口。

陳念春心領神會,桃紅曾是姑姑送到她身邊的,說她的不好自然是說不出口,也也不舍得陳念春去收到傷害,想要提醒她。

陳念春耐心的同她解釋道,“沒關系,我去清晖園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如今雖然是鬧起來了,但鬧的規模還不夠大,至少還沒到我們能脫身的地步,這樣的情況,恐怕幕後給我下黑手的人要親自前來尋我來了,去尋姑姑還能有周旋的機會,在這裏等着可就是束手就擒了。”

桃紅這才松了口氣,安心的同陳念春一同去清晖園。

院外還有梧桐苑的探子,正混在人堆中觀察着這座院子的一舉一動,此時看着主仆二人居然一反常态的出了門,一溜煙的往梧桐苑的額方向跑去。

“什麽!這丫頭去哪裏了!”玄衣金穗的男子氣急敗壞,腳步加速,諷刺道“這丫頭莫不是以為她那個姑姑還能救她一救?”

“她是自己去的?”

探子不明所以,“正是,帶着那個叫桃紅的侍女急匆匆的就走了。”

“原來如此,倒還是我小看她了,軟骨散也讓她逃過去了,呵。”

他的聲音冷的像是臘月裏的湖面,“可惜,你終歸是逃不掉的。”

盡管他步履匆匆,快得身後一把年紀的王老夫人一把老骨頭追的氣喘如牛也跟不上腳步,但陳念春的院子從一開始搬進來之初就是緊靠清晖園,等到他們趕到,陳念春早就進去了。

清晖園裏人來人往,一如往常,絲毫沒有慌亂的模樣,本以為今日也見不到姑姑的面,陳念春已經做好了被紫珠姐姐好言規勸死皮賴臉也要留在這裏的額準備了,沒想到,居然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慕容歡此時正在的暖閣。

暖閣裏只有慕容歡,還有身邊的兩個貼身侍女。

“你來了,身子可還好?”慕容歡的問候一如往常,陳念春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數日之前,那是她還是清晖園中來去自如的夫人最寵愛的侄女,姑侄之間還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在院裏共飲蜜酒,講些笑話都能打發一天。

陳念春回神,牢記自己今日來的目的,深深的行了一禮,“姑姑。”

看着她行禮,慕容歡也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陳念春仿佛一無所知,起身靠近她,像是被外頭的陣仗吓到了一般,“姑姑,外面這是怎麽了?”

慕容歡聲音和緩道,“就是外邊兒來了些人,別害怕,你姑父已經出去處理了,馬上就沒事了,你……”

說到這,慕容歡有些小心翼翼的想說些什麽卻被紫珠的通傳聲打斷,“夫人,梧桐苑來人了,說是有貴客來了,想要見您。”

“什麽貴客?”慕容歡皺眉,有些不悅。

紫珠描述了當時的場景,“老夫人親自來了,但不知為何卻站在那位貴客的身後,”問道這位貴客是什麽模樣,紫珠想了想道,“是一名瞧起來年近不惑的男子,一身玄衣,腰間挂着金穗,但長相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玄衣……金穗……

“是吳國的右宰相。”慕容歡面色一沉,這個人為何在長陵,又為何在王氏的府中她卻一無所知?想到方才前院的通傳她原本不以為然的心此時開始動搖了。

這老夫人是在做什麽?

忍着怒氣,慕容歡伸手指示陳念春躲到帷幕之後,讓紫珠将來人請進來。

陳念春聽到這個玄衣金穗也是心下一震,這王氏的府邸裏居然真的藏着一位他國權臣,此時追到清晖園來,這是有什麽依仗居然敢如此旁若無人。

還沒等到陳念春想到應對之法,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是老夫人和那個吳國右宰到了,陳念春躲在帷幕的背後靜靜的等待着,掌心的汗珠濡濕了手掌。

“王夫人,在下有禮了。”玄衣金穗的男子姿态從容鎮定的行了一禮。

“江末衣,你在我們王家做什麽?”慕容歡一挑眉,“你可知外邊可都在找你呢?”

江末衣也就是吳國的右宰,竟然還淡定的笑了出來,“王夫人,你肯定不知為何謝家的人至今連封信都沒寄回來吧?”

江末衣輕輕一笑,道,“不如,我們來談一個合作,我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你,你把你那個不識趣的侄女交給我,如何?”

陳念春的臉色一沉,手心的指甲幾乎刺破手掌,明明屋中各處皆擺了冰盆,她卻像是置身于烈日之下,渾身汗涔涔。

她在等慕容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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