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再分別

之後在船上的幾日也都算是風平浪靜, 江水濤濤裹挾着一艘艘游船南行,船上人也一如既往的消磨着自己的時光。

範予嫣時不時的同陳念春聊聊天更多的時候還是在船上尋個安靜的角落自己看着自己帶來的大部頭古籍,窕娘的暈船吃了藥後也緩解了不少, 常常去甲板之上吹風, 沈溪活潑好動,不知為何最近最愛去逗窕娘, 常惹得窕娘恨不得捉起掃帚把他打上一頓。

至于陳念春,又是暑熱又是暈船的終日皆是恹恹的窩在靠窗通風的船廳裏與謝惜時聊聊天說說話。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終于是将要到楚國的地界了。

望着不遠處的江面上隐隐出現了一道龐大渡口, 衆人皆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這船上的日子枯燥的緊, 更別說沿路之上并不是到處都有能采購物資的集市, 日日的吃食皆是那麽幾樣,吃不好睡不好又悶得慌。

過了這道渡口便是楚國, 陳洛鶴派來接引的人馬早已等候多時,無需一日的功夫遠行的游子就将踏上故土的土地,怎能不讓人心潮湧動。

身邊坐着的姜黃神情興奮,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陳念春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道:“是誰昨日夜裏聽說今日就要到楚國的地界了高興的連覺都睡不着了?”

綠藻聽陳念春打趣姜黃小聲的笑了出來,渾然不覺自己的眼睛因為熬夜都紅得像是兔子般,陳念春都無奈了, 嘆了口氣搖搖頭,這兩個丫頭, 因為歸家都高興傻了。

可還有一個問題……

陳念春的視線轉向一邊與她同坐一榻的謝惜時。

此行之初, 在看到謝惜時的那一刻她其實就明白, 謝惜時抛開長陵的一切, 這些日子甚至只能通過不斷往來的信鴿借此來處理謝家的一應大小事,只為了安全送她回楚國,已是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作為長陵的話事者,他不能也不應該這樣輕易來到九國之間的任何一個國家。

楚國近在眼前,此時也該到了分別的時刻……

想到這次的分別又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見,陳念春歸家的熱情就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謝惜時也發現了,輕嘆一聲放下手下的書信,輕柔道:“分別之時在所難免,我們都是為了保護我們自己所堅持的事。”

他的眼裏似是有長天青雲,浩瀚汪洋,溫柔而又堅定,陳念春有些難過,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但心中的不舍依然是不舍,無法排遣。

見二人似是又開始膩膩歪歪,姜黃綠藻谷雨驚蟄皆是了然的對視一眼就輕手輕腳的往船艙外躲着去了,将偌大的船艙留給難舍難分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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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其他人都走了,陳念春毫不遮掩的撲到謝惜時的懷裏,悶悶的道:“可我還是舍不得你……”

除了謝惜時,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能陪她一本正經的下上半日五子棋還能将她殺得片甲不留的人了,沒有人會因為擔心她的安危便毫不猶豫的将自己的所有隐秘手段都如數交付,也沒有人能與她有這般默契,甚至不需言語只需要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

但再多的不舍,終究将要迎來離別的時刻,等到日頭升到最高處,游船距離楚國雄壯的江上渡口已是只有短短的幾裏地。

驚蟄帶着不知從哪裏來的游船再次出現,兩艘游船,并排而立。衆人皆知,這是到了分別的時刻,但都默契的只是留在船艙對謝惜時道了聲再會,将剩下的一段路程留給他們二人。

楚地多楊柳,江邊綠樹成蔭皆是長枝垂縧的繁茂柳樹,投下一片濃綠,船與船的交接就在這柳樹之下。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縧。

燦白的灼日之下,身量高挑清瘦的郎君更似山間的冷泉般清澈白皙,臨走時分,感受到陳念春的不舍難過,謝惜時只能是留到最後一刻。

目光相接,更是一番難舍難分,有情人之間的每一次分別無異于是對雙方的共折磨。

最後的最後,謝惜時已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了,輕輕的捏了捏陳念春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一疊信封遞到陳念春的手上。

他說:“從長陵到楚國王都的信,最快也需要三日,我每日給你寫信,這三日的信便都在這裏了。”

眸色深深,面前的女郎眼眶紅紅的拿起這一疊厚厚的信,再次望向他的眼裏依然是濃濃的不舍。

輕嘆一聲,最後摸了摸陳念春的發絲,轉身登上回長陵的客船。

碧玉般的柳樹在熾熱的暑風之下微微的搖晃着纖細的柳枝,似是代替分別的女郎同心愛的郎君揮手告別。

看着面前微微漾起的柳枝,陳念春此時也終于明白,為何從古至今那些分別的詩句常常以柳入詩。

‘柳’同‘留’,嘴上倔強的在說着柳樹如碧玉做成的一般美麗婀娜,心裏的聲音卻在大喊着想要心上的人能夠留下來。

視線裏船只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越過江面于天際交彙的水平線,再也看不見。

回到船艙裏,範予嫣看着她這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只能安慰的拍拍陳念春的肩膀,她是個對感情還沒開竅的,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她,只好拍拍她的肩膀。

一邊的窕娘也嘆了口氣,不出一會兒又有些惱怒的看了一眼身邊坐着的碧衣郎君,怒聲道:“謝郎君走了,你怎麽不走!你真是煩死了!”

沈溪被她突如其來的大聲吓了一跳,眼睛吓的睜得滾圓,頗有些心虛的看了陳念春一眼,又轉過頭去看着窕娘,吞吞吐吐道:“我……這不是我表哥擔心你們特意讓我來幫你們的嗎……我……我也不想的嘛……”

沈溪說着說着,眼神游移,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的心虛,偏偏他自己不覺得,梗着脖子就是不認,逗得滿心憂愁的陳念春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窕娘滿臉無奈,只好起身換個座,偏偏狗腿子似的沈溪見窕娘換了地方自己也跟着換了個地方,看得她們啼笑皆非。

經過這麽一通,陳念春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深吸一口氣,靜靜等待着入渡口。

遠遠的便能瞧見渡口之上屹立的紅甲兵士,精神勃發的守護着高大的江上閘口,閘口過去,便是高高的塔樓,這些木質的簡易塔樓是南邊常見的崗哨,塔上的士兵拿着千裏鏡便能輕而易舉的瞧見數裏之外的船只。

将要過閘,站臺上等待核實身份證明和入境證明的兵士一個個的檢查着2準備入境的船只。

楚地繁華,原本在棱山峽能引起一片游人圍觀的客船此時到了這裏也成了灰撲撲無人問津的存在,按照大小規格,排在了左手邊的第三道。

前面的隊伍一點點的減少,不知為何,今日入境的人格外的多,核查的士兵又格外的細致,不少船主有些耐不住性子便忍不住嘴上嘟囔了幾句讓靠在窗邊的陳念春幾人聽的正好。

“這楚國換了個新王怎麽做事都變的磨磨唧唧了?當真是麻煩極了!”

“噓!”似是他身邊的另一道聲音說道,“周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去趙國的兄長前些日子還同我來信呢,說是現在的時局不一般……”

接下來二人的聲音低了下來,竊竊私語的說着寫什麽,陳念春聽了一耳朵無異于是是什麽哪國的大人物曾是哪國王君的私生子之流的小道消息,笑笑就當是聽過了。

但這兩個人也确實沒說錯,現在的時局不同以往,戰事千鈞一發之際,自然是入境也格外的嚴格些更不用說當今被視為衆矢之的的楚國了。

已是到了楚國的轄地,陳念春等人也無需再掩飾自己的身份,将要輪到陳念春的這艘船時綠藻便拿着腰牌從容的走出船艙同站臺上屹立的紅甲兵士交接。

這名兵士的臉上都是一片被曬傷的深紅色,額上脖頸上皆是水瀝瀝的汗,整件紅甲都像是在水裏泡過一般濕透了。

兵士按照之前的模樣等着船上的主事人遞交一應準備好的證明,見着面前這艘不起眼的客船之上鑽出一個一身碧色衣衫的窈窕雪膚女子一時間不由得一愣,轉瞬間臉上便帶着三分的不滿。

這樣的例子他不是沒見過,不少證明不周全的船家就妄想通過自己家女兒夫人的美貌蒙混過去,這樣的人對他來說只是徒勞浪費時間罷了!

因此,他面上就帶了三分不耐煩的接過了這名女子遞過來的腰牌,眉毛深深擰起,只是随便掃視一眼,嘴邊的話便将要發作。

可就是這一眼,他只覺得後背一亮,真個人像是在日頭之下被通身潑了一身的冷水!

白玉腰牌,上邊刻着一只口銜花枝的驚雲雀,這是當今陛下身邊的驚雲衛才有的東西!驚雲衛只為皇室的君主號令,除了坐在皇位上的這位,能動用這枚令牌的恐怕只有—

當今陛下的嫡親妹妹—鎮國大長公主陳念春!

兵士幾乎是一瞬間就軟下膝彎,恭迎公主殿下的歸國。

陳念春卻不知道這些,只是有些頭暈的斜倚在靠窗的軟塌之上,等待着将要下船。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陳念春牽着姜黃綠藻的手緩緩的走出船艙,正好同對岸等待的人馬中領頭之人對上視線。

那人一身黛藍色的長衫,衣決飄飄,楚國男兒最常見的衣着偏偏讓他穿出看別人沒有的三分清雅書卷氣。

那人唇角彎彎,面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正是陳念春非常熟悉的故人。

哥哥陳洛鶴的心腹,也是她自幼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

劉安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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