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問歸期
按照早已精心規劃的路線, 陳念春一行人踩着最後的期限越過棱山峽之後便進入了平穩的長柳河道,這條河道經過楚吳兩國的合力修繕,河道寬闊水流平穩。
剛離開棱山峽, 岸邊還有熙熙攘攘的村落駐紮, 更有一個接一個的錯落集市以供來往的船只行人休整補給。
駕船的船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招手對着端着茶水的谷雨說了句什麽, 谷雨聽完便繼續端着茶水向船艙裏走來。
今日天熱,陳念春穿着一身輕薄的紗裙支着扇子懶散的在窗邊同謝惜時下棋,案幾正靠在窗邊, 窗外的人聲喧嚣聽的正好,聽見谷雨來報, 陳念春的眼睛一亮, 期待的看着謝惜時撒嬌道,“這船上當真是悶的慌, 在船上待了這麽些日子,真是暈死了。”
陳念春暈船,當初來長陵之時便在船上吐的不輕,如今在歸去的船上就是日日都待在窗邊吹着風嗅着青梅的酸澀滋味,依然是一日日的瘦了下去。
謝惜時放下手邊溫潤的白棋,道:“好,這棱山峽邊的集市向來以熱鬧聞名,去瞧瞧也好。”
谷雨接了話便出去轉告船夫, 幾個船夫幾日的功夫就曬黑了一圈,臉上又紅又黑的, 聽見谷雨的答複便身手利落的撐杆觸底阻了船速, 緩緩的引了船頭向着岸邊上靠近。
等到船挺穩, 陳念春便讓桃紅下到底下艙房裏去叫其餘人。
窗外的人聲熱熱鬧鬧的順着窗口傳入船中, 街邊又往來的商販支着小攤子賣糖糕駕個火爐烤着新鮮的肉串,火焰炙烤後混合着香料的肉味和着甜蜜的糕點香氣雜糅成奇妙而富有煙火氣的味道勾得陳念春胃裏的饞蟲都流起了口水。
不多時,耳邊就傳來範予嫣的含笑的聲音,她道:“我們走罷。”陳念春一轉身,就見到範予嫣一人,不禁有些疑惑的問道,“窕娘呢,怎麽她同那沈溪都沒來?”沈溪便是當初與陳念春一道前去繁春樓救人的碧衣少年,算起來還是謝惜時的表弟。
範予嫣面上的表情滴水不漏,“窕娘今日說是有些暈船,正躺在床榻上難受呢,沈小郎君我就不知道了,許是困頓不已沒起來吧。”
說起暈船,陳念春面上的表情就多了兩分憐憫,“竟是這般難受,”思忖了片刻又道,“等會兒我們去醫館瞧瞧,抓上兩幅藥想必能緩解不少。”
“沈溪既然沒來,那定是他自己不想去,不必再管他。”謝惜時一錘定音,衆人面上也就露出幾分了然,這下子可當着是不着調的緊。
一行人戴上幕籬緩緩的下船,就連換上一身普通綢緞長衫的謝惜時都在陳念春的逼迫之下不得不戴上面具,當然,若不是謝惜時執意堅持,待在他頭上的額恐怕就是同女郎一般的面紗了。
一個個渡口邊的木樁上拴着不少船只,這些船多是規模較小的商行租船,一到兩戶人家共租一艘,此時渡口之上拴着這麽多只船,人來來往往的也不少,看着擁擠熱鬧的很。
可像陳念春這般的船還是少見,這般規模足足有兩層的客船,其船上下來的人家自然是非富即貴,想必是誰家都不願意上去湊這個黴頭,這讓這個渡口少見只停了這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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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之間,拖家帶口的行人們也難免被這艘看起來氣派非凡的船吸引目光,特別是年紀尚幼的稚童,
有個一身粉嫩紮着三簇小辮子的小女孩正窩在母親的懷抱中,目不轉睛的望着這艘與衆不同的大船,圓溜溜的大眼睛發現了這艘船上的動靜。
圓滾滾的大眼睛滿是驚奇,奶呼呼的指着陳念春一行人道,“阿娘!這裏有神仙!”抱着孩子的婦人回頭瞧了一眼,一呆,瞬間的驚豔過後就是哭笑不得,哄着孩子道:“這是船上的大人們,不是什麽神仙。”
也不怪這年幼的孩子會将陳念春這一行人錯認成天上下凡的身下,實在是這一行人的外形實在是出衆,不說向來有楚連璧名號的陳念春和被贊為長陵玉郎的謝惜時,範予嫣的外形也是數一數二的出挑,在他們的身邊就是身邊随侍的侍從婢女也是常人難得一見的好容貌。
這一行人只是輕描淡寫的出現在了這個人流攢動的集市,便吸引了無數的目光,人來人往,竟是自發的為他們讓出了這一條路。
陳念春此時一心記挂着放在在船艙裏聞到的味道,無心注意這來來往往的行人之間的目光,只是一手拉着謝惜時一手拉着範予嫣穿行在人潮之間,一處處搜尋着香味傳來的方向。
範予嫣的心思尤為細膩,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路上收到的諸多目光,心中有些疑惑,這裏是幾國交彙的必經之路,別說是世家貴族就是軍隊行軍也該是看過不少,怎會如此驚奇的模樣。
範予嫣把這一群人注視的原因都歸結到了他們的穿着打扮不似平民,完全沒想到是因為着一群人過于出衆的外表。
但這樣的問題不止是範予嫣注意到了,謝惜時也注意到了,但範予嫣對于此地一無所知,謝惜時卻對這樣的原因心知肚明。
望着陳念春興致勃勃的模樣,什麽話也都說不出口了。
越往前走,距離陳念春想着的味道就越近,直到視線裏出現了一棵巨大的,足足有成年男子雙臂合抱粗細的柳樹橫亘在道路的盡頭。
路的另一邊—
陳念春有些驚訝的看着柳樹另一邊的場景,滿是細小塵土的土路跨過了柳樹就成了精心雕琢的石磚鋪就的寬闊大路,來來往往支着的小攤子變成了林立的商鋪,對面的額酒樓隔着老遠便傳來一陣陣的說笑聲和絲竹的音樂。
酒樓的二樓正站着幾位舉止放蕩的錦袍子弟,言笑晏晏的舉着酒杯居高臨下的瞧着一樹之隔的這邊,滿臉鄙夷的說說笑笑,臉上的笑容帶着猥瑣。
陳念春擡頭望過去的時候正巧和這兩個纨绔子弟的視線對上,只是一瞬間,纨绔子弟的視線就從陳念春被遮蓋在幕籬下臉蛋隐約的輪廓掃到了腳根。
二人對視一眼,頓時來了興趣,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極品啊 。
陳念春隔着幕籬都看出了這兩個人面上的猥瑣,頓時有不好的預感,這兩個人不會……
陳念春已經在思考怎麽把這兩個人解決而不驚動其餘的圍觀群衆了,而身側的謝惜時更是眉眼一凝,掩藏在袖口之下的右手掌心之中已是捏上了兩支淬了毒的銀針。
那邊酒樓的絲竹聲聲高談闊論不絕于耳,這邊柳樹下叫賣的小販賣力的鼓吹着自家的貨,
“白糖糕了,又香又軟的白糖糕,買一塊松一塊!”
“羊肉串,羊肉串!正宗西域來的卷毛羊!”
樓上的兩個纨绔子第神情邪魅的望着看向這邊的陳念春,眉梢一挑,高高舉起自己手上的酒樽。
這邊的謝惜時捏緊了手上的銀針,随時準備着讓這二人命歸西天。
纨绔子弟中靠近西邊的這個斓袍郎君舉起了酒杯,似是為了向面前的美人一展豪邁的男子氣概,高昂起頭顱,狠狠的将酒杯裏的美酒往自己的嘴裏灌。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之間這位纨绔子弟噗得就躬下身子,涕泗橫流,嘴裏沒咽下去的酒液體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從口鼻之間狼狽的噴濺而出。
狼狽至極的模樣……
身邊同伴想要阻攔的手還沒落下,就見到這樣丢臉的一幕,頓時也覺得顏面無光,看着投射而來的諸多視線,當下立即腳底抹油的走了。
這喉嚨心竅皆是火燒灼一般難受的纨绔子弟就這般看着自己身邊的同伴嫌棄他丢人逃跑,卻又難受的難以走動,樓下的美人還在看着自己,這般丢人的模樣當真是令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時悲從中來,對天怒吼一聲道,
“哪個王八孫子居然把老子的葡萄釀換成了梅子蒸!老子定要宰了他!”
樓下嚴陣以待的陳念春和謝惜時:……
不過面前的危機就算是解決,等到啼笑皆非的幾人吃飽喝足後的幾人又轉到柳樹的另一頭咋醫館裏開了幾服藥之後,終于在夜幕即将降臨之前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平靜的江面上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晚紗,燃着燈籠刻着一枝春柳的客船在江上隐隐約約。
等到陳念春提着幾幅湯藥下到船艙準備去看望卧床暈船的窕娘之時,卻剛好在這邊的走道之上撞見了迎面而來的沈溪。
這謝惜時的表弟看來是十分的偏愛綠色,身上穿的依然是一件鮮豔欲滴的綠色,可他的神情卻有些說不出的慌亂,眼圈有些紅,鼻尖額頭滲着細細的汗珠。
“沈郎君,你這是在做什麽?”陳念春看着他的樣子,有些遲疑的問道。
被她一問,沈溪的神情顯得更加慌了,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回答道,“我……我只是有些無聊……對,我在這船艙上走走!哈哈哈,今日當真是熱!”
陳念春有些疑惑,但也未多言語,面露猶豫的讓開身子,讓他逃也似的跑了。
奇怪的是,到了窕娘的門口,她也并不讓她進去,只是聲音有些虛弱的讓她将手上的藥就放在門口便是。
絕口不提讓陳念春進去坐坐的事,陳念春雖然懷疑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在商量着什麽不想讓她知道的事,但她向來不愛束縛着自己的朋友,只是體貼的将打包好的藥放在了門口,溫聲囑咐她記得好好吃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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