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念無明

一場朝會結束, 楚國朝臣之間人心惶惶,那些不為人知的內幕和消息把這群毫無準備的諸臣們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楚國的世家權貴幾乎是人人自危。

這樣的消息自然是攔不住的, 不出多時, 別說是鄰國吳國,就是遠在千裏之外的魏國都忍不住笑容滿溢。

太子殿內, 一身儲君赤袍的魏知文斜倚在塌邊,語氣嘲諷的說道:“這個楚王當真是腦子糊塗了,竟然敢把楚國交給這麽個目光短淺的女子, ”又有些可惜,“诶, 若是楚國與我們趙國之間沒隔着那個讨厭鬼, 我都忍不住去咬一口這頭肥羊了。”

“當真是便宜那群小人了。”魏知文的目光陰沉沉的望向殿外白晃晃的日光,有些不爽, 吳國靠楚國最近,又是剛吞了趙國,若是再讓他們吞了楚國……

殿內的侍女們戰戰兢兢的不敢發出一絲響動,一邊的太子妃也就是曾經的王家落魄表小姐林斜芳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柔軟的手心輕輕的按在丈夫緊繃的肩胛,

柔聲道:“阿文,你別擔心,吳國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那個禿子又怎麽比的上你。”

魏知文早就不是當初初入長陵時那般瘦弱怯懦的模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眉目間皆是肆意, 看着溫柔的妻子, 他不屑的神情一轉, 眼眸中流露出幾分溫柔, 道:“好。”

說到楚國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公主,很難不想到長陵,尤其是長陵的王謝兩家。

林斜芳對王家還是有幾分感情,有些可惜王家如今的模樣,“長陵的組訓是心中有天下,不為一國做走狗,如今先背棄組訓的竟然是世家三甲的王家,當真是諷刺之際。”

魏知文卻想的更深些,“長陵的世家若是放到一百年前,還是從前的那一批舊人掌家的話長陵就還是那個‘天下隐都’,就是我們這些人再眼饞,又能做些什麽呢?”

“只可惜,”魏知文眼中也有惋惜之色,“長陵現在的當家人已是換了一批了,別說是風骨,就是自己的名字都不見得有幾個人記得,就是謝家再力挽狂瀾費心費神,也救不了四分五裂人心不齊的長陵咯!”

林斜芳若有所思,但很快就又露出一張笑臉,笑意盈盈的問他午膳想要吃些什麽,兩人之間情意綿綿溫情恰恰。

而就在二人不遠處的息蕪宮,則是完全相反的一副凄涼模樣。

無人問津角落,疏于打理從而亂糟糟的殿前,就連宮門看上去都比其餘的殿宇晦暗上三分,殿內什麽人也沒有,只有一個披頭散發接近瘋魔的老太婆。

她的手上臉上還帶着當日留下的血污,她本還有希望,她期盼着被她送出魏國的魏知武能扳回一局,可那日王君獰笑着向她扔來了一截染血的手掌。

這只手她曾經看過無數次,正是她親自帶大的乖孫魏知武的,這只手泛着青白,僵硬至極,一看就是從死人的手裏砍下來的。

就連她唯一東山再起的希望都沒了……這讓她怎麽有力氣再去折騰,現在的她無比的悔恨,當初就不該除去所有的血脈,就是留下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孩也好過現在……

此時的她恨,不止是恨自己冷血的兒子,也恨那個在長陵殺了自己孫子的楚國公主陳念春,更恨不中用的魏知武!

而與此同時,被他們祖孫二人都惦記着的陳念春正躲在自己的宮殿後那一片寬闊的葡萄藤架子下乘涼,忙裏偷閑的享受一番右相大人的葡萄去皮服務。

“你這些日子當真是好大的威風,那些世家權貴見着你就跟老鼠見着貓似的,生怕你一個不高興他們全家都得削爵減祿。”

陳念春享受的眯着眼又塞了一口冰涼甜蜜的去皮葡萄,不以為意道:“這些人若只是吃空饷便罷了,吃着楚國的飯還想往外爬,通敵之罪怎能放過。”

劉安白卻又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我可從未說過這些人不該削,只是世家之間息息相關,你這恐怕得罪人太多,于将來無益啊。”

陳念春搖搖頭,道:“我得罪人沒有關系,我只是攝政王代理朝政罷了,有紅臉就有白臉,只有我将這些該收拾的收拾的差不多了,哥哥将來施恩便也可放開手腳,不必顧慮那麽多了。”

又舉了個例子,“你瞧,這王宮裏如今是不是清淨了許多,那些仗着自己的資歷作威作福的內官哥哥礙于臉面和新君的威嚴不可太過嚴苛,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我不一樣,這些日子我将這些不聽話的統統都趕了出去,這些人又能奈我何?”

劉安白聽得若有所思,細細品味過後,非常真誠的贊嘆她道:“你說的有道理,你做的也對,這是我不如你。”

陳念春輕嗤一聲,忍不住笑道:“你怎麽還是以前的那副傻樣子,實心眼。”劉安白還是小時候的那個樣子,争論過後發現确是是她說的有理,那個贊嘆和敬佩的真誠勁,讓人忍不住覺得他憨得很。

劉安白也笑了,跨越了這麽多年的兒時玩伴,這麽一通話過去,一下子就将距離拉近了許多,有了兒時的默契和幾分親昵。

楚國事忙,陳洛鶴病重之後精力大不如前,積攢下來的政務堆疊如山,此時都是陳念春無法逃避的負擔,怕他就在這躲懶,劉安白走之前,還特意叮囑範予嫣,到時辰了定要将她給拉回去。

範予嫣笑意盈盈的答應了,卻在她走後,完全不催陳念春,反而是自己也躺上了一邊的另一張藤椅。

陳念春瞥了她一眼打趣道,“右相大人的話你都敢不聽?”

範予嫣卻悠悠哉哉的拿起一把蒲扇蓋在自己的臉上,慢悠悠的回答道:“右相大人只關心朝政,我可不一樣,我還希望你多活幾年了,這些日子你也累壞了,好好歇歇也好。”

陳念春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聽見範予嫣悶聲又借了一句,“再不歇着,你不短命我得短命”。

原本感動着的陳念春:“……”

休憩過後,陳念春看着一邊睡得正香的範予嫣,也沒再叫醒她,慵懶的靠在藤椅之上,伸手拿起謝惜時給她寄來的信。

不同于面對面時謝惜時的溫柔,在信上他的文字凝練簡潔了許多,簡短着墨介紹了一番他近日的衣食住行便又說起了現在長陵的局勢與王家的事。

陳念春也從這封信知道了那日王家與那吳國來使之間的事,那吳國來使起初與王家的老太太相勾結,藏匿了梧桐苑中,企圖聯合老太太謀害王氏的家主和大夫人,後面與他們之間的勾當被王氏家主發覺,誰承想這王氏的家主王勉早有自立的念頭,那吳國來人便轉頭王氏家主開始合作。

想想那日老太太一心想尋王勉和姑姑對峙,到最後關頭卻發現自己最大的靠山竟然還反水了!這當真是諷刺至極。

至于王家的結局,以謝氏為首的長陵世家自然是容不下他們了,在吳國的威懾之下,王家聯合其餘一部分世家與長陵割席,并将舉族遷往吳國。

陳念春看到這裏眉頭緊鎖,就連長陵都開始四分五裂了嗎?長陵的祖訓也保不住了,擁有數百年積澱,浸淫權術多年,門下門生無數的王氏将洗去中立的牌子正式宣告為吳國謀劃……

這當是要天下大亂了……

陳念春沉思,如今的吳國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滿身錦繡之下實在是漏洞百出啊,侵吞趙國的一戰耗損的國力無可比拟,收攏趙國的疆土,安定百姓,鎮壓亂軍都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完成的事,周邊的魏國,鄭國可都不知什麽時候就趁亂而上坐享其成了呢。

正當陳念春在思索着吳國接下來的決策會是什麽的時候,不遠處在樹下乘涼吃西瓜的桃紅突然頂着列日急匆匆的往這裏跑來。

“怎麽了?”

桃紅用手扇了扇紅撲撲的臉蛋,有幾分急切的說到:“左中門的蔣大人來報,說是蜀國邊境有使者求見,懇請您的指示!”

蜀國?

陳念春驚訝的睜圓了眼,斟酌道,“讓這使者入境觐見,”想法在腦子裏又轉了一圈又囑咐了一句,“桃紅,你辛苦些,你親自去将使者帶來。”

桃紅的面色一整,沉聲道了一聲是,便飛快的往西門挑馬去了。

楚國的王都與蜀國的接壤最近之處就在西南,若是桃紅快騎全速趕路到那大概需要三日,再帶着使臣來王都又大概需要五日。

數日之間,不知還會發生什麽事,但陳念春之所以不願意直接傳信讓那蔣殊才親自将人送上京來,怕的也就是一件事,他送來的路上這使臣會不會還未入京就先去世家府裏轉悠了個遍。

這種情況若只是世家僭越倒也是無所謂,最可怕的就是世家的僭越之舉也早在蜀國王君的預料之中……

陳念春的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蜀國王君的那張妖豔至極臉孔,心裏就有些發冷。

眸似秋水,眼含秋波,一擡眼一勾唇便是波光流轉萬般妩媚,且最讓人驚奇的就是,她明明已年近四十,容貌偏偏如同二十年前一般妩媚動人,當真是怪異至極。

在九國之間,蜀國最常出寵妃妖姬,最出名的便是美人,無論男女皆是一副禍國殃民颠倒衆生的好模樣,因此這個女人常被人戲稱不過是個空有外貌只知做些皮肉生意的人販子。

可陳念春心知肚明,這不過是騙騙不懂的人罷,但凡是個明眼人,誰人不知這個蜀國的國君,是個心眼子比針尖還小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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