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心尖尖(二更)
季昀背對着她, 蕭瑤瞧不見他此刻神情,可她分明看見下首靠前的位置上,季首輔氣得臉都青了。
身為始作俑者的完顏懋, 倒因這句話,多看了季昀兩眼, 悄然活動了一下指骨, 啧啧, 這白臉皇夫還真想同他搶女人。
完顏懋雖對蕭瑤志在必得,卻也沒想到會有多順利, 此番不過是向蕭瑤表明來意, 同時惡心一下大琞這些自視甚高的酸腐文人。
他腦中想象着, 待會兒這白臉皇夫被打趴下,跪地叫爺爺的情景,唇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好啊,那就讓你瞧瞧爺爺的厲害!”
話音剛落,完顏懋就毫不客氣地率先出招, 招式淩厲狠辣,不像比武切磋,倒像是不死不休。
他雖在大琞荒廢過幾年, 回到北剌卻肯下功夫, 拳腳騎射無一不精,有北剌第一勇士之稱。
是以, 他一出招,他座位後面随侍的北剌人都笑開了,等着看季昀的笑話。
誰知,數十招之後,完顏懋打得氣喘籲籲, 卻連季昀一片衣角都沒挨着。
已然歸位,原本懸着一顆心的霍清骁見狀,忍不住跳起來喝彩:“打得好!”
完顏懋怒了,停下動作,立在場中對季昀怒目而視:“你總躲算什麽本事?為什麽不出招?”
“七皇子确定要季昀出手?我怕我一出手沒個輕重,傷了七皇子,豈不傷了邦交?”季昀斂眸整了整袖口,一副閑庭信步的模樣。
“口氣不小!”完顏懋隐隐感受到對方的危險,可季昀看起來文文弱弱的,體力定然不好,他就算拖,也能把季昀拖到筋疲力盡。
更何況,身為北剌第一勇士,臨陣對敵絕不會低頭。
“你盡管出招!”完顏懋朗聲道,繼而扭頭沖北剌人吩咐,“爾等記着,如果這白臉皇夫有本事傷到我,乃是我學藝不精,與人無尤,誰也不能亂來。”
“是!”随行北剌人正色應和,可他們的心卻個個懸起來,七皇子到底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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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仍是完顏懋先出招,季昀倒是沒躲,直接握住他狠戾如箭的拳風,随手一翻,一扯。
場內登時一片吸氣聲,完顏懋的手臂耷拉着,竟被季昀一招卸了膀子。
霍清骁看傻了。
這幾年北剌跟大琞雖未有大戰,小沖突卻不少,北剌土地貧瘠,氣候惡劣,屢屢犯境搶財物、搶女人。
所以,霍清骁也曾跟完顏懋正面交過手,誰也沒讨到便宜。
沒想到,季昀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書生,竟有這等本事,霍清骁的臉燒紅了,有些無地自容。
“聽聞七皇子是北剌第一勇士,是勇氣可嘉的意思麽?”季昀環抱雙臂,好整以暇望着緊緊護住手臂,疼得吸氣的完顏懋,面上帶着疑惑,仿佛真的在向完顏懋請教。
聞言,完顏懋氣得,險些噴出血來。
上首,蕭瑤将一切看在眼中,含笑走下臺階,立在季昀身側,擡手拿帕子替他拭了拭額角:“比武罷了,這麽認真做什麽?”
季昀周身氣場無形中軟下來,側眸望了她一眼:“倒也沒認真,只是他太不經打了,是他催着臣出手的,陛下是不是也佩服七皇子的勇氣?”
眼前的兩人,分明什麽也沒做,卻莫名讓人覺得,他們已然熟稔到沒人能插得進去。
完顏懋狠狠咬着牙,他發誓,他再也不想聽到勇這個字!
“诶,完顏懋,你們北剌的侍者可會接骨?要不要本宮指一位太醫替你接?”蕭瑤拉着季昀回到上首的位置上,才想起來,補了這麽一句。
“不必!”完顏懋說完,咔嚓幾聲,竟自己徒手給接上了。
他丢了臉,北剌人個個擡不起頭,倒是就此消停下來。
南黎和東琉的使者極省心,代聖女提出要欣賞大琞舞樂,東琉五皇子附和。
舞樂素來是常規節目,蕭瑤沖宮人使了個眼色,自有人下去準備。
欣賞歌舞時,蕭瑤以手撐額,卻沒去看歌舞,而是再悄悄打量在座衆人的反應,比舞樂可有趣得多。
好美色的睿王,終于将目光從鄭萱嬈身上移開,卻不是被舞姬們吸引住,他在打量完顏懋,甚至沖完顏懋舉了舉酒杯。
鄭萱嬈呢,看得出來是個能歌善舞的姑娘,随着樂聲,在舞姬間穿行起舞。
舞姬們的舞衣肩頭是薄紗所制,鄭萱嬈每每繞至舞姬身後,就會盯着舞姬肩膀後的位置瞧。
蕭瑤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離得遠些,看不真切,不知道她在瞧什麽。
莫非,鄭萱嬈尤其喜歡看美人的蝴蝶骨?
東琉五皇子呢,目光時不時在殿內巡睃一圈,說是喜歡舞樂,卻并不認真,像是在找什麽人。
宴席散盡,時辰已不早了。
霍清婵沒回偏殿,而是跟蕭瑤擠在一處睡。
兩人同兒時一樣,說着私房話。
霍清婵側躺着,輕輕捏了捏蕭瑤臉頰上的肉,笑道:“還說不喜歡你那季皇夫?今日他替你打敗完顏懋,你看他的眼神有多亮,你知不知道?”
“有嗎?”蕭瑤反問,底氣不足,她表現得有那麽明顯?
“怎麽沒有?”霍清婵急道,“不過,你這位皇夫着實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他寧肯羞辱自己,也不願意完顏懋把你當做賭注。”
“他……他那是有把握打贏完顏懋才說的。”蕭瑤當時心裏是極歡喜的,可她莫名不想叫霍清婵知道,也不想總聽她提季昀。
于是,蕭瑤側過身子,面對着霍清婵,轉了話題:“別說我了,清婵姐姐看了一宿,可有看中的郎君?”
聞言,霍清婵掃了她一眼:“有你家季皇夫珠玉在前,你覺着那些郎君還能看嗎?”
“那你不能比着季昀的标準去找啊,指定找不到第二個的。”蕭瑤脫口而出。
萬一因為季昀的緣故,霍清婵的眼光變得這般高,她和季昀怎麽對得起霍将軍?
話音剛落,霍清婵支起身子,開始撓她癢癢:“小騙子,還說你不喜歡!”
蕭瑤最是怕癢,被她這般鬧着,笑得眼泛淚花,姣好容顏如春風晨露中輕顫的海棠花,美得讓人心驚。
忽而,霍清婵住了手,不再鬧她,唏噓道:“小丫頭真是越長越好看,我要是男子,我都想把你娶回家去寵着。”
“淨胡說!”蕭瑤拿帕子沾了沾眼尾笑出的濕意,順勢推了她一把。
霍清婵忽而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那我們說些正經的,阿瑤,你和季皇夫,他……他待你好不好?”
話說一半,她忽而驚呼一聲坐起來:“哎呀,我總拿你當個小姑娘,竟忘了你是有主的人了,我在這兒霸占了你的床榻,季皇夫怕是恨死我了吧!”
聽懂她問的是什麽,蕭瑤雙頰登時紅透,羞得用衾被蒙住臉,又小心翼翼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猶帶淚意的水盈盈的眼眸。
“清婵姐姐,季皇夫他,還沒侍寝過呢。”蕭瑤嗓音甜甜的,軟軟的,拖着低低的尾音。
待将季姑姑的話細細說來,霍清婵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卻又捏了捏蕭瑤臉頰:“我們阿瑤是不是還挺期待?別否認啊,姐姐可不信!”
這回,蕭瑤還真沒否認,而是攥着衾被去捂霍清婵的唇:“清婵姐姐淨取笑我!等我給你賜了婚,看你還敢不敢。”
夜深人靜時,一道黑影入了國師府。
“主上,五皇子要見您。”
為了怕慕容世骞那個蠢貨露餡,宋世迦今日故意稱病沒去參加宮宴,果然那個蠢貨沒見着他,沒幾個時辰就派人來了。
“那就見吧。”宋世迦起身往外走。
他知道慕容世骞定是帶着任務來的,卻不知國君究竟想讓他做什麽,正好去會一會。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驿館某處廂房中,宋世迦坐在五皇子對首,望着窗棂外溶溶月色。
“國君叫你來做什麽?”
話問出口時,宋世迦還頗為不屑,有他在,哪裏需要慕容世骞這個廢物?
“和親。”慕容世骞緩緩吐出兩個字。
宋世迦登時神色一冷,收回視線,淩厲地落在他面上:“不行!”
“這是國君的吩咐。”慕容世骞握着茶盞,摩挲着茶盞邊緣光滑的玉質,含笑道,“大琞的茶盞手感都這般好,大琞的美人定然也是極好的。”
“慕容世迦,國君把一切都留給你,卻獨獨讓我把你的這位心頭好給了我呢。”
“你什麽意思?”
說話間,宋世迦伸出手,指尖在五皇子手中茶盞邊緣搭了搭,茶盞立時粉碎,裏邊盛着的清茶灑落桌案,淅淅瀝瀝順着桌案邊緣滴下。
“沒什麽意思。”慕容世骞不以為意,微微斂起眼皮,将眸底不甘遮掩,面上仍帶着淡淡笑意,“你遲遲不肯動手,不肯配合國君的安排,究竟是為的什麽,你以為國君什麽都不知道麽?”
“慕容世迦,國君時常說,成大事者,須得冷血冷情,他老人家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呢。”
溶溶月光透過窗棂罅隙照進來,幽幽灑在地板上。
宋世迦攥了攥掌心,忍了又忍,忽而擡手捏住慕容世骞的脖頸,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慕容世骞,想搶我的人,我怕你沒命消受呢。”
他眼睜睜看着慕容世骞面容脹成豬肝色,幾乎沒有進的氣,才松開手,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看着他狗一樣趴在地上大口喘氣,宋世迦仍一臉淡漠:“記住,若想活着回去,就別碰你不改動的東西。”
翌日,用罷午膳,蕭瑤正要進內殿,去碧紗櫥中小憩片刻。
卻聽腳步聲走進來,半夏來禀:“陛下,東琉國五皇子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