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矛盾
周六的早晨值日生将教室裏打掃的一塵不染。
昨天,顧執以明早給你帶早點為誘餌,“強迫”許景答應去他舅舅家住一晚。
他覺得這事挺劃算,既擺脫了爸媽的問責,第二天還有免費的早餐。關鍵是能載着女神放學。
卡着上課鈴聲進了教室,他拎着一袋面包和一瓶牛奶,路過許景的座位丢給了他。
許景拆開面包囫囵咬了一口:“顧執你富二代啊,喝這麽貴的進口牛奶。”
顧執被他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噎住。沉默兩秒鐘說:“你這眼神,是真不太好。”
李茂正在背課文,聞言也停下來,顧執見狀愣了一下,把手裏那瓶遞給了他。
“謝了”李茂大概是被進口兩個字吸引了,拿在手裏居然認真的看了起來。
“你看的懂?”顧執伸腳勾了一下椅子,長腿從桌椅之間的橫縫鑽進去。
李茂扭過頭理所當然的說:“當然看不懂了,不然不就是國産了。”
顧執:“……”
噗,說的還挺有道理的,他在書包裏盲摸的時候又抓到一瓶牛奶,不用說,肯定是顧茜放進去的。
前排兩二貨正在比誰的肺活量更厲害,能一口氣喝完一整瓶。
顧執擡眸看了一眼,不忍直視,不知怎的目光又落在隔壁。
“喏”他把翻出來的東西擱在江初的桌角。
江初頭也沒擡的掏出英語課本,用手肘将那瓶牛奶推到顧執這邊,依舊用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語氣說:“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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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執有些納悶,心想怎麽大早上就心情不好,想到昨天那一幕,不免疑惑該不會跟他爸吵架了吧。
早自習還沒結束,以蘇諾為中心的前後排圍滿了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中間擠。仗着是窗戶的“死角”俨然一副不把自習課放在眼裏的架勢。
紀律委員扯着嗓子制止了好幾次也不見成效,她索性也擠進去看這群人在幹嘛,進去之後,她就沒在出來。
蘇諾的同桌叫陳霜,是個喜歡玩塔羅牌和星座的女生。每逢考試結束,她這邊總是圍滿了人,也不知道她是蒙準還是運氣好,每次出來的平均分都在她算出來的數字之間。
顧執新來的,并不知道這門玄學,他指着許景伸長的腦袋問李茂:“他們在幹嘛?”
李茂是為數不多的不信“邪”的一位,聞言瞥了他們一眼淡定的說:“算分數呢。”
“算分數?”顧執有些沒反應過來:“分數不是考的麽?還能算的出來?”
“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李茂合上書:“聽說四班每次考完試還做法呢。”
顧執有些不可思議,堂堂共産主義接班人居然這麽迷信?
走神間就聽見下課鈴響。
圍在一起的那群人仍然沒有要散開的意思,倒是江初從桌肚裏拿了手機,低着頭朝教室外面走。
許景終于從人堆裏找了個縫鑽了出來,回到座位一臉無奈的說:“這回真要完。”
“也不一定。”蘇諾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擠出來,跨過小組過道,站在顧執旁邊雙手抱胸煞有其事地說:“陳霜算的分數最低是八十。還有八十八和九十二呢。”
“呵呵。”顯然許景并沒有被安慰到:“她的準确率高就高在每次都是最低分上浮不超過三分。”說着往後一仰,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感嘆:“我還是趁早告老還鄉吧。”
顧執見蘇諾沒有要走的意思,便給她讓了個座位,自己挪到江初的座位上。
許景和蘇諾正就此事展開一系列讨論,忽然聽見人群裏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反應有些遲鈍,剛扭頭想看清誰在叫他,入眼就看見一只籃球越過他的頭頂朝直直的朝蘇諾砸過去。
我靠,哪個傻逼搞偷襲。
他有心要攔住,但球已經飛出他能夠到的範圍。
好在一旁聽他們閑聊的顧執眼疾手快,随手拿起桌上的課本擋住飛過來的籃球,許景這才又重新接住。
但蘇諾仍舊不可避免的被吓到了,她抱着頭“啊”的一聲尖叫瞬間劃破課間的嬉鬧。
“趙一成,操你大爺的。”許景把截住的籃球猛地朝剛才惡作劇的男生丢了回去,一臉怒意。
後者擡手接住,比了個抱歉的手勢。
趙一成就是那個自稱和江初是初中同學的男生,他滿臉歉意的抱着球跑過來跟蘇諾道歉:“真對不起,剛沒注意,是不是砸到你了。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顧執心想,這位同學視力是很差麽,砸沒砸到人都沒看到?還在這麽多人的教室裏亂丢籃球?
沒等人說話,他又換只手抱着籃球說:“這不是下午有體育課麽,我們寒假前就和三班約了籃球賽,正好下午我們班和三班都是體育課,我喊幾個人一起虐一虐他們。”
許景有些不耐煩的說:“老班不是說了要取消這學期體育課麽?找人也打不成。”
趙一成并不在意許景說的話:“不是有條件的麽?何況八十五的平均分就算放在平行班也不是太難。咱們班都是學霸,肯定能過。”
這話乍一聽像是安慰許景,但長着腦子的人都能聽的出來話裏那股滿滿的優越感。
顧執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但他卻在這一瞬間産生一種“白瞎了這幅皮囊”的惋惜。
連學委和班長都對這次考試表示擔憂,他卻一句話輕飄飄的把整個班級架上神壇。像是沒想過真的會考砸一樣。
許景聞言聳聳肩白了他一眼:“你心可真大。”
“嘿嘿。”他拍了拍籃球,忽然轉頭對顧執說:“江初呢?”
顧執對于自己忽然被cue有些莫名其妙,他想說,江初又不歸我管,你問我我問誰。但他畢竟和趙一成不太熟,所以這話他沒說,只是禮貌性的說了一句:“不太清楚。”
顯然趙一成也并不是真的關心江初去哪裏了。蘇諾被他那一下吓得不輕,男生的話題她插不進話,只好默默離開。
于是他順其自然的坐在顧執的座位上:“也是,江初以前就一直獨來獨往。”
許景有些疑惑的問:“怎麽,你以前就認識他啊?”
教室裏叽叽喳喳聊天打鬧的聲音不絕于耳,三兩成群的同學結伴下樓買水,或去洗手間,沒人注意到後排幾個人聊什麽。
趙一成點頭:“認識啊,不是說了我兩初中同學嘛。”
顧執原本也打算去便利店買瓶水,聞言挪了一下腳,只是換了個坐姿,卻并沒起身。
趙一成朝後門瞥了一眼,安慰的拍了拍顧執的肩膀:“跟他做同桌,不容易吧?他性格一直就那樣,沒什麽惡意的。”
顧執心裏有一萬只草泥馬正在奔騰,心說,你是他爸還是他媽。
這種說法方式雖然看起來很圓滑,但實際上卻叫人非常不舒服,開學一周,江初并沒有跟趙一成說過話,他要是不主動說起,根本沒人知道他和江初以前是同學,這人卻以江初好朋友的立場跟顧執說了這一番話。
顧執不是傻子,呵呵笑了兩聲之後說:“那也分人,我就覺得他挺好相處的。”
顧執好說話,平時對人都是溫聲細語,他人緣很好,也講義氣,但這并不意味着,他聽不出好賴話。
趙一成大抵也是覺得顧執性格好,才過來膈應人的,沒想到自己會被他怼上一句,愣了一下,又笑着說:“也是,初中畢竟還小,說不定現在已經變了。”
然而打臉這種事向來只有遲到沒有缺席。
話音剛落,話題中的人物就從後門進來了,顧執背對着他并沒有察覺到什麽,但他從許景的複雜眼神裏還是看懂了,他詫異的回過頭,果然看見江初就站在他身後,一臉不耐煩的看着他說:“你自己沒座位麽?”
半分鐘前顧執還誇他好相處,分分鐘就讓人看了場好戲。
他這話一說顧執有些尴尬,倒是趙一成若無其事的說了一句廢話:“江初你回來了啊”
他起身的速度很快,抱着球沖江初說:“我說我們是同學,他們都不信。”
顧執心說你有毒吧,誰不信了。
趙一成沖顧執說:“你自己問江初。是吧江初。”
江初的臉色以光速下沉。沒有要搭理任何人的意思。
“江初?”趙一成又喊了一聲。
最後這一聲大概是江初忍耐他的底線,他只不耐煩的說了一個字:“滾。”
顧執以為照着趙一成的性格,兩人恐怕得打起來,可趙一成居然真的聽了他的話,一臉豬肝色的滾了回去。
許景朝顧執豎了個大拇指。
“那個……”他想說我沒有不信,而且也沒有在背後議論你。
但他還沒張口,就被人打斷,江初也沒給他好臉色,垂眸說“你也滾。”
顧執本來就被趙一成惹得挺不爽,又被同桌連着怼,當即就火大了。“啪”的一聲他把課本拍在桌上火冒三丈:“你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
江初顯然也沒想到顧執會突然發火,他同桌分明是對誰都一副恭恭順順的樣子。
周六的早自習課間,江初和顧執因為打架被賀雯雙雙請到辦公室小坐。
其實動完手,他就後悔了,小學三年級開始他就沒有打過架了。
沒想到轉學的第一周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跟同桌打了一架。
他一直覺得自己脾氣挺好的,大概永遠也不會有跟人眼紅的時候,沒想到他的永遠居然這麽短。
托這場架的福,兩人憑借一己之力把籠罩在整個班級裏緊張又刺激的成績危機完美化解。
賀雯怒斥:“你們還在小學嗎?敢在在班級裏打架。影響有多惡劣不知道嗎?”她說着把目光落在江初身上:“江初你是怎麽回事?”
顧執揍人的手臂還在隐隐作痛,心想,老師也看得出來是江初的問題吧。江初雖然低着頭不說話,但顧執能隐約瞥見他滿臉的不屑。
問江初問不出來什麽,賀雯又把苗頭轉向顧執:“他不說,你來說。我向你之前的學校了解過你的情況,你在學校一向乖,從不惹事,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初聽到這話,微微擡了一下頭。
從顧執的角度看不清他的全臉,只能看得到低斂着眉目,睫如蟬翼,将他的眼底打出一道沉重的陰霾。
賀雯顯然也注意到了江初的變化,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妥,便再次厲聲喝道:“說話。”
顧執的下巴挨了江初一拳,雖然他下手不重但多少還是有些疼痛,他扯了一下嘴角心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表現出十分的誠意跟賀雯表态:“打架是我不對,以後保證不會了。”
他認錯認得快,賀雯沒跟他計較,轉而看向江初,江初是個死鴨子嘴硬的主,賀雯一看就知道他們兩打架主要是江初的問題,但他是長輩也是他們的班主任,就算知道責任在誰也不能過于偏袒其中一人。
她也知道憑江初的過往史,顧執這番話江初無論如何都是說不出口的,所以她換了種方式:“你們一人回去寫一份檢讨,周一早自習前給我,我會酌情跟你們家長說明情況,以後不要再那麽沖動,都不是小孩子了,這個道理還要我講多少遍。”
賀雯警告了他們一通,又以還有下次就直接請家長來學校跟潘主任談話威脅,才算是平息了他們這場小插曲。
賀雯帶了那麽多屆的學生,江初這種特殊情況的她還是頭一次,所以當崔文君跟她說顧執和江初打起來的時候,她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放眼二班,沒有比顧執性格更好的同桌了,要是顧執都忍不住跟他打起來,可見他問題的嚴重性。
古人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反之也是一樣,江初的個性就像是不屬于人類的這個範疇,但開學前江旭陽跟她交代的事卻讓她對這個性格乖僻的學生兇不起來。
江初回了教室,顧執被賀雯留了下來。
眼看馬上就要上課了,賀雯開門見山的說:“知道為什麽留你嗎?”
顧執誠實的搖了搖頭。
“顧執。”賀雯忽然溫和了下來,顧執仿佛又看到轉學那天慈祥的女菩薩,心說要完。
“我看得出來,你比班上其他同學都要懂事,性格也好,你們是同學,要互相幫助......”這段沒頭沒尾的鋪墊叫顧執聽得一臉懵逼。
賀雯又解釋:“江初的情況有些特殊,但是他的家庭情況是個人私事,我不方便跟你細說,總之,以後你盡量不要跟他起沖突。”
顧執明白了,賀雯這是先揚後抑,委婉的告訴他讓着點江初。
作者有話說:
顧執:有些人(趙一成)明明看起來那麽普通,卻可以那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