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和好
因為這件事,顧執接下來的幾天都處于只要許景離開座位他一定會跟上的狀态,起初沒什麽特殊的,許景也沒覺得奇怪,直到周四下午最後一節課的課間許景因為把英語作文寫在了數學試卷上而被請去辦公室小坐。
崔文君抱着作業本繞過長長的過道,沿途“教訓”了幾個打在一起的男生,後排聲音不大,只有許景和李壯壯兩個人就誰得頭型裝的知識更多的問題,在進行輪番辯論。
顧執靠在椅背上,轉着書,聽着兩人把後排微妙的尴尬一點點淹沒很是滿意。
夕陽的餘晖從窗外傾斜進來,洋洋灑灑鋪了一地。崔文君的聲音突然打斷激烈辯論中的兩人:“許景,老班請你去小坐。”
許景不知情,聽到小坐就知道沒好事,當即一愣,茫然的問:“為什麽?”同時頭腦風暴的思考自己最近的表現,沒有拿試卷去普通班倒賣,沒有在籃球場上跟人動手,也沒有考倒數。
“你把英語作文抄在數學試卷上。”崔文君說:“真是人才啊。”
許景:“......”
他對此根本毫無印象,他抄的那張試卷是顧執的,所以很自然的就問崔文君:“他也錯了嗎?”
崔文君搖搖頭,說:“只請了你一個人。”
顧執感受到他的窒息,很不厚道的說:“我早上提醒你寫錯了,你說錯了就錯了,比白卷強。”
許景:“......”
“走吧。”崔文君催他之餘不忘調侃:“反正你今天難逃一劫了。”
許景有點生無可戀,心想我還不如交白卷。
李壯壯雪上加霜以一句“你頭雖然大,但裝滿了漿糊。”的結辯輕松獲勝。
許景垂着腦袋往外走,顧執把手裏的筆一扔,跟了上去,走到教室門口,許景回頭問:“你幹嘛?”
顧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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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幹嘛?當然是少了這個活寶座位就長刺待不下去了呗。
“我去買水喝不行啊?”顧執轉身越過他,朝着小賣部的方向走去。
“唉。”許景在背後喊住他:“幫我帶罐可樂,要罐裝的百事。我預感到我一定會元氣大傷的回來。”
“罐裝百事”就像是某種咒語,顧執腳下一晃,差點從臺階上栽了下去。
像他這種有話就說,有問題就解決的人頭一次遇上這種尴尬到有口難言的事,簡直是抓心撓肝的難受。
“哦”他恹恹的回了一句,嘴欠的又問:“為什麽非要罐裝的。”
許景說:“不是你說的麽?”而後這位奇才反射弧超長,時隔多天在此刻終于反應過來問:“你那天的信息到底發給了誰?”
“沒誰,忘了發出去。”顧執含糊的應了一句,催促道:“你快去吧。”
他快步的在十三級臺階上只跳了三下就轉拐消失在樓道裏,在小賣部晃了一圈也沒買到水。
最後拿着一罐冰涼刺骨的鋁罐從小賣部回到教室,跟做賊似的拎在身後往知行樓走。
寒春的空氣凝在白皙的手指間,顧執從擡頭的餘光中看見江初正在埋頭刷他的小游戲。
他跟這別扭了好幾天,江初倒跟沒事人一樣,這讓顧執有點小小的不爽。畢竟是兩個人的尴尬,憑什麽就他一個人郁悶。
實際上他不知道,江初手機屏幕上的小人已經在幾分鐘內死了十幾次了。
他在之前那個學校裏,也是因為同桌脫口而出的一句“你有病,你媽的有病”兩人打了一架,那個同桌糾集了父母來學校鬧了一翻不肯罷休,最後江旭陽為了息事寧人花錢給他轉學。總之像這樣因為口角之争打過的架,對江初來說已經是如數家珍。
江旭陽是個混蛋,但他有錢,所以他不遺餘力的打架,江旭陽跟着賠錢,他賠的是一次次的轉學,父子的關系已經快到臨界點了。
本以為很快他就要重複之前的老路,但這次似乎有點不一樣,顧執不但沒有告狀還當着賀雯的面承認錯誤,并且此後也沒因那次打架再找事。
本以為就此結了梁子,沒想到顧執那之後還有意的讓着他,他不喜歡跟人親近,但并不是毫無感覺,正因為他能感覺到,所以他才在顧執苦思冥想都解不開題的時候悄悄地把答案放在他眼前。
敏感如他當然也能感覺到顧執那小少爺的別扭,他本來以為只要自己不當回事,顧執也能睡一覺就忘了這茬,顯然是他低估了顧執愛面子的程度。
江初第一次見到這麽別扭的人,他終于放棄了屏幕上的游戲,那小人最後一次倒地的時候,他把手機鎖了屏丢進桌子裏。
“噔”的一聲,江初桌子上傳出了一聲動靜。
這是顧執猶豫再三,決定犧牲許景大傷的元氣換來的勇氣。
“你幹嘛?”江初的聲音冷冷的,但有點兒意外。
此人将“心裏萬馬奔騰”“面上不動如山”的本事練得出神入化,明知故問。
這聲幹嘛讓顧執的勇氣值随可樂罐身水汽一樣,呈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滑,差點就讓顧執說出"桌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想放哪裏就放哪裏"的這種鬼話來。
顧執的手頓了一下就收了回去,眼神不自然的掠過江初,張了張口:“還你的。”
江初先是一愣,随後又恢複如初,表情仍是淡淡的,但眉目卻略微溫和了一些,盯着那罐看着就冰的沒辦法入口的可樂,懷疑顧執是故意的,他動了動唇說:“不用了。”
“我這人從來不欠別人的。”
江初點了點頭,看起來像是懶得多說,兩人算是又一次默契的就此徹底捂手言和了。
許景從政教處吃了頓大的,所以回來的時候已經把去之前讓顧執給他補充元氣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
頂着他的大腦門直到放學都沒有再回過頭,就連彌漫在空氣裏叽叽喳喳的議論聲裏也石破天荒的沒有了許景的嚎叫。
早春的冷空氣随着小賣部的冰櫃數量增加而逐漸消融。三月悄然而至。
二班一群恨透秋褲和羽絨服的男生終于如願以償的脫掉了厚重的外套,在陽春三月的太陽下穿着幹淨的長T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顧執不是很喜歡打籃球,純粹是他這個人忍受不了自己滿身的汗臭味,但同時他也不是個多麽愛幹淨的的男生,從他亂的像被土匪洗劫過的課桌就能看得出來。
因為高三年級的一次大規模月考,這周五破天荒的被告知不用上課,但是周日要作為補周五的假期而上原本周五的課。
實際上就是把周日提前了。
以往只有周六下午才會出現的歡呼,在賀雯宣布明天放假的下一秒歡呼就淹沒了教室的安靜,這群活像剛出圈的牲畜,得意起來就忘形。
她無奈的搖搖頭,十分不厚道的把高三考完試,接下來兩天就輪到他們的消息一并說了出來,讓開心不過三分鐘的一幫人瞬間陷入了絕望。
“所以。”賀雯在絕望的哀嚎中說:“凡事不要高興的早了。月考成績決定你們下半學期的體育課。”
又來這招?
許景不要命的說:“開學這關我們已經過了,怎麽還帶重複的?”
賀雯說:“哦,有嗎?”
許景糾集一幫平時愛打球的男生肯定的說:“有啊,有的”
賀雯任由他們争執了一會兒之後才不痛不癢的說:“好像是有,但等你做了班主任的時候你才有話語權。”
許景龇牙咧嘴的抓狂,卻依舊敗在賀雯的強權之下,最後還不死心的頂嘴:“就算我們考好了,那下個月月考您又用這招怎麽辦?”
賀雯想了想,沖許景慈祥的一笑說:“是個好辦法,那你們只能祈禱每次都能過我的要求了。”
許景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但在賀雯的威懾下生生換成了可憐弱小又無助的慘狀表情,當然賀雯大風大浪見慣了,對此表示無感,踩着高跟鞋離開了教室。
顧執今天沒工夫聽許景的抱怨,昨晚小區停電,他英語還有張卷子只做了一半,正借着課間這點時間亡羊補牢呢。
介于近一個月,賀雯找過他兩次,目的都是讓他跟江初互相幫助,他也不明白賀雯為什麽會一直強調,但此事也終于引起了他的重視。
賀雯的原話是:“你多和江初交流交流,他性格太孤僻了,一直這樣不行。”
剛開始顧執聽到賀雯的話還在心裏嘀咕,關我屁事,我又不是他爸。
直到前不久某一次他在辦公室看到江初他親爸的時候,終于知道為什麽江初會那麽目中無人,因為江初之前那欠揍的樣子跟他爸實在是太像了。
後來賀雯語又重心長的跟他說:“你們是同齡人,有什麽想法交流起來更容易,算是老師拜托你幫的忙好嗎?”
顧執沒見過這麽愛多管閑事的班主任,但賀雯的多管閑事不叫人讨厭,顧執毅然在班主任這裏立下了軍令狀,拍着胸脯保證絕對不會跟江初再起沖突,而且會盡力讓他能和其他同學走近一點。
就這一個月的成果來看,江初雖然離“能和其他同學近”還差得遠,但跟顧執本人“近一點”已經相當自然了。
“英語卷子借我一下。”顧執低着頭檢查答案,頭也敲了一下江初的桌子。
江初沒有立刻拿給他,不知在神游什麽。
“英語卷子。”旁邊的人沒動靜,顧執又重複了一聲。
他測試着頭,從江初微蹙的眉心裏突然反應過來:“标準答案讓我核對一下。”
江初在顧執同款淩亂的桌肚裏,翻出了英語卷子拍他桌子上。
“謝了。”
沒一會顧執又說:“挨,那個......”
江初手裏正轉着筆,聞言嘩啦掉在桌子上,轉過臉問:“又有什麽事?”
要是擱以前,江初肯定當沒聽見,壓根不搭理他,但現在...顧執忽然有一種老父親終于教會兒子開口說話的欣慰。
江初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态度不好顧執還笑了,頓時心裏有點過意不去,過了幾秒換了個口氣問:“還有別的事嗎?”
“有。”顧執說:“有道數學題沒弄明白,你給我講一下。”
寫英語試卷教數學題?思維夠跳躍的。
顧執心裏正躊躇,平時在借試卷,借草稿紙的邊緣試探,邁向溝通的第一步從向學霸求教開始,他并沒有把握江初一定會耐着心講給他聽,但總要試一試。
“哦”沒等顧執做好被拒絕的心裏建設江初就應了他一聲:“哪題?”
江初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喪喪的,總讓人有一種他沒還睡醒的感覺,而那雙常年讓人不敢直視的眼眸也總像是被一股濃重的陰影籠罩着。
顧執喜出望外的把試卷挪到一邊,翻開習題。
江初:“......”
不是要先核對英語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