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住校
賀雯的話沒錯,考完試之後不但沒有放松,神經反而比之前繃得更緊。
參加競賽的人很多,初賽在幾個重點高中都設了考點,因為初試報名的人比較多,出卷老師鐵了心的要精益求精,倒是試卷難度格外變态,這樣一來第一輪就能篩出絕大部分人。
盡管這樣也并不代表在初試成績出來之前就能放松,學校秉持着寧可抓錯絕不放過的理念,讓所有參加競賽的人都有機會争取複試名額,因此搞了個集中訓練。
一周下來一幫人被磨的慘絕人寰,走路都打擺子。
賀雯知道這種集中營似的訓練方式并不适合所有的學生,但學校每年都是這麽辦的,事實也證明,這種方法效果顯著。一中每年的升本科率在省重點高中裏都名列前茅,這就是事實。
“雖然指望這點分數改變命運有點小題大做,但應試教育的門檻擺在那裏,少一分就是不行,這是無奈但也是很現實的問題,所以我希望你們将來高考的時候不要因為缺的那幾分而錯失了理想的大學。”賀雯說的言辭懇切,教室裏難得的一片靜默。
雖然高考離他們還有七百多天,但競賽就在眼前。
六月的天氣陰晴不定,但卻悶熱異常。
一部分人在初試成績出來之後塵埃落定,像是參加了一場接力賽,這一棒趕不上兩邊人的速度,索性也松了口氣,反而是那些距離相近的幾個人更加忐忑。
許景是前者,他頂着一雙熊貓眼渾渾噩噩的喪了一個多禮拜,終于在賀雯宣布複試名單的時候松了口氣。
那表情和氣勢,頗有幾分上臺領獎前的興奮,然而實際上他的成績只兩位數。
他拿起試卷遮着臉,扭過頭對顧執說:“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兄弟就陪你到此,接下來靠你自己了。”
顧執幹笑了一聲,瞥見他拿來擋臉的試卷,右上角鮮紅的分數十分辣眼睛。
“感謝許哥陪跑。”前排有人回頭忍不住接話。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遭一圈人聽清。
顧執心想,是誰這麽缺德。然而他一擡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Advertisement
趙一成趴在李茂桌上下巴抵着本書,安慰許景:“競賽題本來就難,別難過,明年還有呢。”
顧執聽他說話沒忍住,有點想笑,心說,你的24k钛合金眼從哪裏看出他難過了?
“謝謝你提醒啊,要是能選擇,我明年一定選擇直接放棄。”許景不負所望的扭頭怼了他一句。
許景是不難過,但二班并不都是他這樣心比天大的,比如他的同桌就因為差那麽一點點而悶悶不樂了一整天。
趙一成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課間愣是扮演了十多分鐘的“知心哥哥”锲而不舍的安慰了李茂一整個課間。
顧執坐在後面,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連許景這個二貨都能感覺到李茂低氣壓的可怕而自動遠離,趙一成這猴精猴精的怎麽就沒眼力見。
李茂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越是安慰他越頹喪。
主要趙一成字字安慰,句句戳心。
顧執低着頭對旁邊的江初說:“他這腦子,是怎麽考滿分的。”
豈料江初回神掃了他一眼,絲毫不客氣的說:“他腦子不考滿分,難道你腦子能考滿分?”
顧執:“......”
顧執想動手打人,但江初不好惹。
他狹隘的想,趙一成不會是故意的吧?
趙一成是不是故意的顧執不知道,但江初絕對是故意的。
江初朝趙一成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而後掃過顧執的試卷,狡黠的笑了笑說:“你想不想下次也有機會安慰他。”
“我有病麽?”顧執認真的想了一下那個場景,不由得觳觫了一下,渾身的每個毛孔都充斥着拒絕。
“不想就算了。”江初目光輕輕一動,手裏的筆跟着轉了兩圈。
語調裏透着點微乎其微的失落。
大家都背地裏叫江初冷場王,是因為他的情緒很能迷惑人,開心或不開心都不易察覺,但顧執已經練就了一身洞察江初的本事,他能窺見常人看不見的部分。
“你這是......”顧執翹起椅杠,挪過去試探着問:“這也有秘籍?”
他本來想說你這是要幫我麽?但他覺得真要是這樣說了江初肯定不會承認,并且會毫不留情的說他自作多情。
江大神主動開口的機會不多,他沒必要呈口舌之快。
江初沒說話,算是默認。
機不可失。
顧執翻出競賽練習推到江初面前,誠實的說:“想,甚至還想有生之年有機會安慰你一次。”
“白天不要說夢話。”江初依舊是淡淡的表情,說完就偏過頭,不厚道的笑了一聲。
顧執:“......”
看不起誰呢?
他拿起江初的試卷,打算下筆說:“我還不能有點追求了麽?”
江初非常客氣的點點頭:“要是你複賽過了,我可以考慮滿足你一回。”
......
其實顧執的成績單已經非常漂亮了,漂亮到足夠他回家被顧茜問起來的時候裝作漫不經心的回一句還行。在顧茜驚喜的表情裏小小的驕傲一下然後繼續平靜的說:“不要大驚小怪。”
也足夠逢年過節的時候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問候下,他能面不改色的說還有提高的空間,但這一切都必須有“隔壁家的某某”作為對比才顯示的突出。
顧卓威所在的學校就沒有顧執這樣的學生,所以顧茜才能對比出顧執是那個隔壁鄰居挂在嘴邊的“別人家的孩子”。
但很不幸,現在他的隔壁是江初,那就又是另當別論了。
說好一人一個腦子,為什麽偏偏有人天生就帶了個外挂。
整個高一年級進入複賽的才十幾個,二班就占了五個,所以自然而然的,賀雯又被潘明朗任命為班導,作為臨時班主任帶他們沖刺競賽。
賽程的進度很趕,時間又緊,除了一整天的課,晚上還安排了兩個小時的自習,所以學校臨時辟出了幾間宿舍要求複賽的暫時住校一段時間。
“我知道你們平時在家都爸媽伺候着,只有一個星期,大家配合一下,好吧。”賀雯拿着複賽名單說:“宿舍分配,原則上是兩人一間但十三個男生七間宿舍多出來的男生就住單,你們自己商量。”
考慮到才十幾個人,學校把分配權直接交給他們,單的是二班的三個男生,顧執想說我可以單住,但這樣一來就剩下江初和趙一成,想到他兩那個畫風,顧執一時失聲了。
“我。”
“我。”
顧執沒說話,他們兩倒是異口同聲的舉起了手。
前桌的幾個人齊齊回頭,有礙于賀雯還在場,憋着沒出聲。
顧執想起顧霄從小就跟他說過一個道理,凡事要多問問自己為什麽,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顧執同學扪心自問,我人緣就這麽差?
聽這兩人的語氣,好像是都不願意跟他住的樣子。
趙一成就算了,江初也不待見他?顧執有點心塞,有點不滿的問道:“你舉手這麽快是幾個意思?”
江初默默地放下手,剛要張口解釋的時候,賀雯就打斷了他的話:“我就說單間很搶手,江初你...”
“我可以讓出來。”江初說完有點心虛,他這一解釋完就輪到趙一成愣了。
他沒想真的單住,他也是走讀生,從小到大他家在哪都是跟着學區房走的,所以宿舍的生活他也是第一次有機會體驗。
江初和顧執走得近大家都知道,他之所以舉手,是搶單間和被迫只能選單間在他的眼裏,差異巨大。本來江初也開口了,他就順理成章的貢獻出去,但沒想到江初突然倒戈了。
這個年紀面子比什麽都重要,尤其當着其他班同學的面。
趙一成勉強笑了笑抱拳說:“謝了哥們,我跟人住一塊還真的不習慣。”
顧執撇了撇嘴,心想,我還不習慣呢。
當然住校這件事本就是一件很小的事,而且到了高二住校是學校強制要求的,真就是提早體驗而已,可惜這群孩子都是蜜罐裏泡大的,今天忘了了這個明天忘了那個,故而這幾天學校進出的家長比平時還要多。
就連聲稱自己風一吹紮到哪裏都能生根的顧執也不可避免的遺漏東西。
顧茜沒有暑假,所以這項工作自然而然的就落在暑假在家的顧卓威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小孩的緣故,他似乎還挺樂意接這差事的,第一回 來的時候是給顧執落家裏的輔導書。
他進校門的時候正好遇見路過的賀雯,同為老師就競賽問題兩人聊了近半個小時。
第二次是給顧執送衣服,這回倒是沒遇到賀雯,但他來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間,給他開門的是江初。
江初不知道顧執家庭關,因為江旭陽的緣故,他對于來學校的家長有着天生的排斥,冷不丁的見到陌生人凍着一張臉沒好氣的問:“你誰?”
彼時顧執正在洗手間洗臉,水龍頭裏嘩嘩的流水聲淹沒外頭講話的聲音,以至于門口正在發生的一切他一無所知。
“我找顧執。”顧卓威有些局促的後退了一步,他見過的學生成千上萬,江初這樣的還是頭一次,他看了一眼宿舍門牌,确認自己沒有走錯,才又笑了一下說:“我給顧執送點東西。”
按理說他應該在“給顧執送點東西”前面加個前綴,比如“我是他爸爸。”但他就直說了這麽一句。
江初還沒來得及奇怪,就聽見他試探着問了一句:“你是江初?”
江初遲疑了一下,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疑問。
顧卓威捕捉到這個信息後又解釋了一句:“我猜的,顧執常在家說起你。”
實際上顧執只說過一次,就是某次考試成績需要家長簽字,顧茜不在,顧卓威幫忙代勞,那時顧卓威看見顧執的分數,就誇他考不賴之類的。
其實那次顧執考得并不是很好,他知道那是顧卓威安慰的話,顧執這個人真心的誇贊他聽着受用,安慰倒真不怎麽需要,是以顧執聞言咕哝了一聲:“江初年級第一呢,這也叫不賴?”
那時顧卓威沒正面說什麽,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江初是誰?”
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向來不在背後議論人的顧執居然認真解釋了一通:“就我同桌,回回考年級第一的面癱王。”
顧卓威平時也是跟學生打交道居多,一眼就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生就是顧執說的那個面癱同桌。
“進來吧。”江初松開門把手,往旁邊讓了一步。
顧卓威站在門口并麽有打算要進去,甚至連好奇的去張望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大不小,處于青春期,都渴望有一隅自己的地盤,但事實上無論是他們的經濟還是思想都并不足以支撐起這樣的念頭,所以學校的宿舍就成了他們唯一的去處。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