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慶祝

進門的時候沈宸和許景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朝另一個方向去了,顧執本來覺得奇怪,但仔細一想,沈宸比他們高一屆,自然不會在同一個教室上課。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他想多了,人家不是來補習的,是來上課的。

許景非常自覺地坐到顧執前座,回過頭小聲說:“沈宸邊上那帥哥,就是我哥的高中同學,是我哥那屆的省文科狀元,厲害吧。”

“……”

許景驕傲的跟自己是文科狀元一樣,他翹着嘴角想了想說:“這麽說吧,每年的理科狀元幾乎都是一中的,但出一個文科狀元,稀奇程度相當于工程學院出個音樂家,你能理解麽?”

他話沒說完,江初支着筆敲了敲他趴過來的爪子示意他別說話。

“文科狀元教化學,是夠稀奇的。”隔着一條過道,有人低聲說。

顧執循着說話的聲音微微側頭看過去,他有些意外趙一成也在,要不是他主動說話,顧執還都沒察覺。

“你這是羨慕嫉妒恨,人家文科狀元教化學怎麽了,說明全面發展了,你理科大神能教語文麽?六國論和滕王閣序還記得麽?”許景不服氣的理論。

趙一成哽了一下沒說話,朝許景翻了個白眼。

文科大神在黑板上流暢的寫下三個字:“陳一帆”

事實證明許景說的沒錯,但凡大神,都有法寶,兩節化學課結束,竟然有不少人覺得意猶未盡。

雖然文科狀元的頭銜有點分量,但他性格卻很随和,有幾個膽大的女生下課的時候湊上去調侃:“陳老師,我們還有幾題不太懂,晚上能打電話給你麽?”

以陳一帆這兩節課的表現來說,他應該會笑着說當然可以。

但他只是朝外面看了看,女生手機都掏出來了,他卻說:“我是按課時收費的,一對一有專門負責的老師,我要麽幫你問問?”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溫和,笑盈盈的,兩句話說的滴水不漏,不僅沒有戳破女生的心思,也避免了會傳出去的不好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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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自然不會再說什麽,悻悻的收起手機順着他的話說:“那謝謝陳老師了”

顧執有一瞬間的錯覺,他覺得剛才陳一帆擡眸看的不是外面熱烈的陽光,而是站在陽光下的人。

和在學校上課不一樣,不會有天眼拿着袋子收手機,也不會有班主任課間來查班級紀律,偶爾鬧得太厲害陳一帆才會警告一句。

但效果甚微。

顧執也是跟他們混熟了才發現沈宸和陳一帆都是那種特別溫和的人,沈宸的耐心是他見過最好的,陳一帆每每遇到類似變相要電話的事情都能将棘手的問題迎刃而解。

顧執很佩服他們,一來他沒有沈宸那樣的好耐心,二來他也沒有陳一帆那樣圓滑得處事方式。

要是有女生說要請教他問題要他電話,他肯定沒辦法拒絕。

事實上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

雖然顧執每次都說,你幹嘛不直接問老師。

但每次都被“老師說那是另外的價錢”和“老師看起來不太想說”之類的話給搪塞了回去。

于是顧執只能在許景捂嘴憋笑和江初蹙眉冷眼裏把手機號給她們。

然而要了他號碼的沒有一個是來問題的,不是問他愛吃什麽,就是問他什麽時候生日,還有更直接的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顧執哭笑不得,一度打算丢了手機撒手人寰。

在他撒手人寰之前,他的同桌已經快兩天沒搭理他了,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确定最近沒有招惹江初。

他幾次想張口問,都被江初那張“我想靜靜”的臭臉給咽了回去。

然而他慫,他好兄弟卻不慫。

許景回頭看見江初耷着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開玩笑說:“你怎麽看起來像失戀了?”

許景都做好了挨打的準備。

奇跡般的,但江初沒否認,沒反應……

就這一句話,顧執倒吸一口涼氣。

他擰着眉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忽然莫名的驚了一下。

“你又怎麽了?”許景問:“幹嘛突然緊張?”

“......”

“沒有。”他口是心非的答心裏卻想要不要試試。

顧執把這種緊張歸結為兩個原因,一是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二是他怕試的結果如他所料。

顧執想起顧霄的話——什麽事都不能拖。

幾經思量,還是覺得出了問題就應該及時解決,否則會越拖越嚴重。

這天中午,顧執翻着手機似不經意的跟江初聊天:“你覺得這女孩怎麽樣?”屏幕裏是一張女生的照片,補習班的某個借題要號碼的女生之一。

他以為這種問題江初不會搭理他。

誰知道江初瞥了一眼,毫不客氣的評價:“非洲酋長的女兒?”

顧執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江初變相的說人家黑。

心裏一陣窒息。

“我也覺得,這樣一比較還是蘇諾好看,而且成績也不錯。”因為不是真的要誇蘇諾,所以他有點心虛,說話間還悄悄低頭看江初的表情。

餘光看見江初的臉色跟吃了罐鹽一樣的難看并且發出靈魂質問:“她成績哪裏好?”

客觀評價,蘇諾的成績其實真的還可以。

“跟你比起來誰都不好,但能進快班還不能說明成績好麽?咱們年級那麽多人......她每次都能進班級前......”

前五沒進過,前十偶爾進一次,顧執保守的想了想前十五差不多。

然而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江初打斷:“她成績好你就喜歡她?”

那我還年級第一呢?

“啪”的一聲,顧執手一抖手機掉到地上。

四目相對,顧執下意識的想說,成績好膚白貌美大長腿,喜歡她難道不對麽。

但他還沒張口,只是被江初盯着看,就已經失聲了。

午間教室裏沒幾個人,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光怔了很久,終于認識到顧霄說的話也不一定是全部都有道理的。

起碼在這件事情上,是他在想當然。

江初不說話,顧執只好硬着頭皮小聲咕哝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江初耳力驚人,低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他說:“那你什麽意思?”

難道要說我其實就是想知道你的意思?顧執想了一下那個畫面。

即使那個人是所有人都望塵莫及的江初,也難以接受。

想到這裏,顧執又鼓起幾分勇氣:“我的意思是,早戀耽誤高考,書中的難題已經夠我們頭疼了,再遇上別的事,根本就分不過神來。”

江初倨傲的看着他,那個表情仿佛是說“你在說什麽屁話。”

怕江初誤會,顧執還特意解釋:“所以就算是對方是校花我也不會早戀。”

他心裏想的其實是校草也不行。

但江初誤會了,因為站在江初的立場上,這句話怎麽聽它都像是一句解釋。

良久,江初才抿唇向上揚起了一抹弧度,他說:“你知道就好。”

顧執:“......”

他心想“完了。”試探的前戲做足了,卻是草草的收了尾。

至于結果,雖然江初沒說什麽,但顧執心裏已經有數。

直到許景拎着飯盒跑了進來,他才想起彎腰去撿地上的手機。

感謝許景,這個二貨向來咋咋呼呼的,雖然經常誤事,但只要有他在就能化尴尬為從容。

他拎着飯盒沖進來的時候,還回頭望了望,确定沒人才說:“那幫牲口哪能跑得過我,老子腿長兩米。”他拍了拍自己的長腿,得意的展示。

顧執打量了一下他,看許景這幅做作的樣子有點滑稽,一時沒忍住笑,連心裏那點掙紮也暫時抛到了腦後。

許景把飯盒拿出來,排在桌上,“三人份的,可別說我吃獨食啊。”

心裏作戰最容易餓,許景惡狼出山,搞的顧執也有點餓。

但他只吃了幾口就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是這家飯店是不是香菜大戶。

顧執向來不會對別人的東西指手畫腳,但同樣也不會勉強自己,挑了一會兒,連同自己的食欲和香菜一起給挑走了。

許景見他吃了幾口就不動筷子,以為他不餓,扒着飯含糊的問他:“你怎麽吃這麽少?”

他想說這麽多香菜根本不是人吃的,但眼看許景吃的正香,就連挑三揀四的江初似乎也不挑食。

真這麽說好像容易挨打,而且還顯得他有些不知好歹。

“飽了”顧執說。

“那喝點。”許景從桌肚裏拿出飲料給他們。

他擰開瓶蓋還跟兩人分別碰了一下:“對了,忘了恭喜你們兩一起了。”

“什麽?”顧執莫名心裏一慌,悄悄地偏過頭看了江初一眼,豈料江初也在偏過頭看着他,他手一抖,飲料瓶口溢出一點冰涼的液體。

他們之間細枝末節的微妙并沒有被許景察覺,他還在回答顧執的話:“恭喜你們一起競賽拿獎了啊?還能有什麽。”

顧執:“......”

顧執幹笑了兩聲,捏着飲料瓶開始神游:“我怎麽不知道我拿獎了?”

許景沖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傻笑道:“那還用說。”他擦了擦嘴:“首先,江初是肯定能拿獎的,你是他的首徒,能差哪兒去?所以你們肯定都都能拿啊。”

對于能不能拿獎顧執看的比較淡薄,他覺得只要對得起自己付出的努力,就算是收獲了。

許景這樣說,他還是回了句:“呵呵,江初是肯定。”

仰頭喝了一口飲料,汽水的碳酸滑進喉嚨,是清涼的甜味。

“你說是吧?”他敲着飲料瓶的外壁,跟許景說着話,目光卻落在江初那裏。

“嗯。”江初拿起桌上的飲料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執的眼神,他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意識到顧執并不是跟自己說話,他有些尴尬,過了兩秒鐘,又解釋了一句:“不知道。”

“你們倆太低調了”許景說:“我剛在外面還聽見老趙和幾個女生說他這次一準拿獎,拿到了就請我們吃飯呢。”

顧執想象了一下趙一成孔雀開屏的樣子,那個畫面其實出現過很多次,不具備煽動性,他忽然想起來,數學競賽那天,趙一成跟他從同一考場出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次考的不怎麽好。

怎麽還兩幅面孔?他覺得有點好笑。

許景說完又似乎想起了什麽,補充了一句:“對了,你們倆拿獎了也得請客。”

顧執一向奉行家有千金,行止由心,雖然他不是富二代,但請個客還不是什麽大事,所以當即就大手一揮,說:“借你吉言了,真拿了,飯店你挑,單我來買。”

許景:“闊氣。”

他們兩說着話,顧執的視線又轉移到江初那邊。

江初低着頭垂着眼收拾飯盒,他的睫毛很長,眼皮又很薄,眼尾向下掃過的時候,會劃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顧執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我兩一起。”

許景笑着說:“那是,你兩都快成連體嬰了,天天如膠似漆的,拉都拉不開。”

顧執:“......”

許景說這話的時候,顧執正好仰頭灌了一口飲料,他怕噴出來太不雅了,就迅速一口咽了下去,卻不料沒憋住,嗆了一口。

什麽鬼形容詞,如膠似漆是這麽用的嗎,弱智。

顧執捂着嘴咳嗽,江初從桌肚裏找出一張紙巾遞給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伸手那個瞬間感覺江初嘴角輕輕的彎了一下。

心慌在一瞬間搖身一變,變成了心動。

一字之差,情感翻覆,它倏地偏航了方向。

江初孤獨的世界,霧霭漫漫,放眼萬裏,混沌成漣漪,觸手可及都是殘垣斷壁,唯有自己清醒的活在那裏。

他跟自己較勁,也跟江旭陽較勁,但他其實明白,他的較勁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經年累月的委屈和疼痛都無處宣洩,被瘋狂生長的荊棘紮的千瘡百孔。

然而就在他快要長出足夠抵擋的厚繭的時候,顧執卻不遠千裏背着藥囊踏雪而來,刮開他結痂的傷口,給他塗上一層千金難買的金創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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