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圈養
趙一成從來都是表面維持着和善的樣子,其實很多時候他都想發洩,但他很聰明明白發洩爽了一時,之後可能會因此惹出連鎖反應的麻煩這個道理。
因為他傲,他對同樣優秀的二班同學其實沒什麽感情,但他又身在其中,即使沒有也要裝作跟他們打成一片。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默契了察覺到趙一成的語氣透着氣憤,他們自覺地沉默了下來。
顧執愣了一下,試圖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他随和的笑了一下說:“現在我去哪給你買,明天行不?”
顧執的笑本來是想給所有人一個臺階,落在趙一成眼裏卻是不屑,他說:“行啊,那你道歉啊。”
顧執有點懵。
道歉沒什麽,他現在立馬就能道一個,本就是件小事,但到了這個份上,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朝他看過來,好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看到顧執啞口無言,趙一成心裏好像舒服了一點。
許景想說“道你媽”但被李茂捂着嘴拖走了。
“你幹嘛?別煽風點火。”李茂的聲音很輕,但四周都安靜,所以這句話還是被人聽見了。
在旁人眼裏,許景這種不過腦子的行為确實像是在煽風點火,回過神來他才讪讪的閉了嘴。
李茂作為二班和事老,向來都是勸和不勸打,他放低聲音說:“大家都是同學,算了吧,老趙你平時不這樣,今天開學第一天怎麽火氣這麽大。”
趙一成像個随時就能引爆的炸藥桶,這話此刻在他眼裏就是他沒事找事的意思。
“是他們自己要賠的,怎麽又反悔了。”
顧執眼看氣氛不對,心想算了,好男兒能屈能伸,剛要開口道歉,就看見江初從書包裏翻出幾張紅色紙幣,大概有一千塊。
他把錢塞進趙一成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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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執看見趙一成很明顯的愣了一下,接着臉變成了豬肝色。
他聽見江初說:“夠賠了麽?”然後就被人拉回座位。
大部分人目睹了這一幕,都啞口無聲。
“別看了,老師等會就來了。”李茂沖周圍說了一聲,他這一句話像是遙控器上的播放鍵,瞬間教室裏有陷入了嗡嗡的嘈雜聲裏。
只是交頭接耳的議論對象都變成了他們三。
顧執被人拖來座位才從剛剛突發的一幕裏走出來,他擡頭去看另一位當事人,趙一成倏然的立在教室門口,前排的幾個同學竊竊私語,時不時擡頭看一眼他,而他傻傻的站在那裏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逆光裏,他的背影和周圍的議論融為一體,顧執一剎覺得他挺可憐的。
“其實道個歉也沒什麽。”顧執拉回目光低聲咕哝了一句。
“什麽?”江初其實聽見了,但他下意識的又問了一遍。
“我說其實......”轉過頭的時候江初正在把書包裏的東西往外拿,他想起為着他一句道歉,江初賠進去一大把錢。
這樣一想又覺得這句馬後炮說出來有點傷人,他聳聳肩換了個問法:“你書包裏放那麽多錢幹嘛。”
總不會是江大仙早就算到這一幕,提前準備的吧。
“家裏給的生活費。”說着他轉過頭問顧執:“你沒有麽?”
也對,從今天開始他們就要住校了,他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昨晚顧茜也給他塞了個信封,說是他生活費,不夠給她打電話,再讓顧卓威再給他送。
“哦,有的,我找下。”顧執翻了翻書包,果然找到了那個信封,裏面躺着一疊毛爺爺,顧執數了數,兩千。
他有些茫然的拿在手裏,想到剛剛江初從書包裏拿出來丢給趙一成的那些錢,心想應該也沒數就直接給了。他把自己信封裏的錢分出了一半,放在江初桌上。
後者皺眉頓了一下:“你幹嘛?”
顧執想開句玩笑說,包養你,但又覺得江初身價不是他能養得起的。于是笑着說:“你生活費都折我面子上了,我的分你一半不是應該的麽。”
他這樣說的時候嘴角彎成了一個微微上揚的弧度。
江初側頭,看見他壓着笑容的眉頭輕輕挑了一下,少年氣氤氲在他的眉眼裏,成了那年夏末最濃墨重彩的一幅畫。
“不用。”江初瞥了一眼顧執桌角上那張不知道被哪個女生事先粘貼好的課表,翻出了一本物理課本,把那疊毛爺爺推回隔壁。
“那你吃什麽?靠仙氣吊着?”顧執收起笑容,剛想賭氣說一句不要就丢了。結果就看見江初忽然傾身側過來,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還是你養我吧,我想提前感受一下飯來張口的感覺。”
他當然知道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在課堂滿座的教室裏小心地提醒,就像是尋找某種別樣的刺激,既新鮮,又特殊。
顧執挑了一下眉,隐晦又明朗的勾着江初的肩膀得意的說:“小爺有的是錢。”
江初愣了一下,瞥過臉想說什麽就看見前座兩人突然回過頭,生怕別人沒聽到似的嚷嚷着:“我靠,你兩有說什麽悄悄話,江初你笑什麽?”
“沒有。”江初立刻收起笑容否定。
許景沖李茂擠眉弄眼:“你看到沒,江初剛剛笑了,為什麽失去金錢還能笑出來。要是我肯定找個沒人地方躲起來哭了。”
顧執笑着附和:“因為他仇富,視金錢如糞土。”
許景頂着一雙不可思議的大眼睛瞪着他們,說:“把你的糞土交給我。”說着伸出了手,江初二話沒說把他爪子拍開,看了一眼門口說:“老班來了”
許景一聽到賀雯,就跟老鼠聽到貓叫聲,連确認都來不及,就聳着腦袋轉了回去。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動靜,教室裏依舊吵吵鬧鬧,還有後面傳來顧執肆無忌憚的笑聲。
許景當即又轉過頭跟顧執抱怨:“你把同桌帶壞了,江初都會騙人了。”
剛想夥同顧執一起讨伐江初,就聽見江初又說了一聲:“老班來了。”
“你當是狼來了?還想忽悠我,下節物理課,老班來幹嘛,信你我是你孫子。”
然而他只顧着想江初這孫子在騙他,沒注意到教室裏逐漸安靜下來的聲音,自然也忽視了缺席了一個暑假的高跟鞋的節奏聲。
賀雯踩着高跟鞋,噠噠的走進教室,鞋子的聲音比上課鈴還要有效,遠遠的就給這群猴孩子下了一劑啞藥。
所以當她站在教室門口的時候,整個班只有許景那作死的頂風作案,扭頭把正面朝後,給賀雯留一個不羁的後腦勺。
顧執想開口提醒他一句,擡頭看了一眼江初,默默地閉嘴了。
顧執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刻意的特別明顯,全班都明白那聲咳嗽是什麽意思,偏偏他想提醒的那個人不明所以。
許景擡了擡下巴對顧執說:“他快要上天了。”
“我看你才是要上天了。”賀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厲聲問:“許景,開學第一天你就知法犯法?”
許景吓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還好李茂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他連忙翻開物理課本,假裝出自己回頭是在問題的樣子,但賀雯火眼精金,根本不信。
“行了別裝了。”賀雯毫不猶豫的拆穿他:“開學第一天放你一碼。期末試卷你連作文都跑題了,重新寫一篇今天晚自習交給我。”
許景想死。
那都過去一個暑假了,他試圖想讓賀雯收回成命放他一馬,老老實實的道歉:“我錯了”
可惜賀雯不吃他這套,敲了敲他的桌子,警示全班:“遠遠就聽見你們吵,整個知行樓就你們最鬧騰,比高一那幫新生還鬧,都給我老師安靜待着。”
說完又踩着高跟鞋朝教室外面走。
許景站在座位上愣愣的看着賀雯的背影,剛才他悄悄看了一眼賀雯手裏的教案,是高一的某門副課。
應該是她去高一上課路過二班,被江初眼尖看見了。
許景背着身,朝後座舉了個中指,不知道後面的哪位在他手指上畫了幾筆,他猛地收回手,看見那根手指被人畫了個得意的表情。
許景當即就想到剛剛自己說的那句“信你我是你孫子”配合上着個表情,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
不過沒等他再次回頭,物理老師就拿着教案進了教室。
上學期的物理考試全班都考得很好,沒什麽特別大的失誤。包括顧執在內有幾個人都拿了滿分,錢毅沒有賀雯那股令人封風喪膽的勁兒,更沒有拿那張試卷做文章,直接切入主題,開始講新內容。
剛開始進入上課狀态,不少人都還沉浸在假期的閑散沒适應過來,錢毅好幾次拎人起來回答問題,都遇到了答非所問的情況。
半節課過去,二班有一半的人都被點了名,烏泱泱的站成一片。
這其中包括好幾個班幹部。
眼看快下課了,顧執随手拿起手邊的草稿紙,在一堆亂糟糟的數字間,找了個空地方,寫了道題推過去。
江初倪了一眼,是錢毅寫在黑板上的那題衍生的一道題,這道題他剛好在練習冊上看到了,覺得很有意思,江初本來以為顧執也要學許景頂風作案,上課給他傳紙條,發現自己想多了便伸手撈過來,習慣性地計算。
只不過算到一半他才發現,顧執給他的這題裏,已知條件不夠,漏了一句。他以為顧執寫錯了正想提醒的時候,擡眼卻看見顧執一臉看戲的樣子等着他。
故意整他。
錢毅拿着教案一圈兜到他身邊,垂着眼皮看了一眼江初的草稿紙,畢竟是老教師了,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
他彎下腰,微微傾身,拿起江初桌上的筆,在旁邊做了個标記,提醒說:“缺個條件。”
江初“哦”了一聲,就在顧執以為他要乖乖聽訊的時候,江初忽然沖錢毅指了指顧執說:“我知道,是他的。”
顧執:“......”
不管什麽關系,江初這個人還是熱衷于甩鍋。
“顧執啊”錢毅頓了一下說:“難怪會看錯。”
顧執:“......”
江初沒忍住笑,錢毅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有改口說:“這種題缺了條件就找不出隐藏的條件,後面怎麽計算都沒有結果,顧執不應該會寫錯。”
顧執:“......”
“剛開學,沒适應。”
顧執尴尬的笑了笑,扯了個謊。
總不能說我是故意的吧,理由呢?坑人沒成害了自己?
班上大部分人都還沒有徹底從假期氛圍走出來,所以他這種鬼話錢毅自然是深信不疑,“十一月份就要物理競賽了,趕緊進入學習狀态。”
顧執點點頭,“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