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例外

集訓那天,天氣好的出奇,明明都已經十一月了,卻破天荒的連校服外套穿起來都覺得熱。

這次奧賽集訓不在一中,碰巧頭天是周末,因此參加集訓的都選擇前一天回家。

這次送他們的是錢毅和另外一個老師。

周一的早晨操場有幾個高一的穿着短袖晨跑,還有路過食堂拎着早點往教室裏狂奔的。

崔文君和賀佳邊往停車場走邊聊天。

“去年不是老班帶我們去麽?”

“嗯,好像是學校安排的,班不可一日無主任嘛。”賀佳笑着說。

“賀老師不來也好,高一的時候,她還查寝,我當時忙着刷題,宿舍跟豬窩似的,被她一頓說。”三班的陶慧看見熟人立刻也加入她們。

“你們班這次有哪些人啊?”她問

“跟高一差不多,我們兩還有江初顧執李茂。”崔文君經常和三班班長走動,所以連帶着跟陶慧這個學委也混熟了,忽然想到什麽,她又補充道:對了,上學期趙一成也在,他這次集訓也去麽?”

許久沒有人提起他了。

陶慧扭頭看了一眼他們班參加集訓的幾個人搖頭說:“沒有,他不在。”

關于趙一成突然從二班換到三班,兩個班都沒什麽太大感覺,畢竟三班和二班一樣也是快班,個中原因他不說也沒人去問。

“哦。”期中考試作弊撤銷成績的事她們不知道,但趙一成考砸的事大家都清楚,快班的人不會有閑情逸致對別人的退步傷春悲秋,就算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沒幾天也被其他的新鮮事蓋過了。

去年的競賽群解散後,昨天他們又建立了一個新的群。

沒一會兒停車場就陸陸續續集中了好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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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執和江初來的不早不晚,恰好在老師到之前。

他兩沒有一中那些男生的壞毛病,校服穿的整齊,尤其是顧執,昨晚回家騎車穿單薄了點,早晨起來嗓子就不太舒服,他吸了吸鼻子,把校服拉鏈拉到頂,。

愛美的女生都還穿着連衣裙,他卻裹得嚴實,崔文君見狀有些好笑的打量了他一下:“你很冷麽?”

顧執正低頭跟江初說話,聽到笑聲有點意外,他抓了抓後腦勺說:“我體寒!”

崔文君:“……”

“你可真幽默。”

陶慧也被他逗笑,她跟二班的男生都不太熟,唯一熟的那個前不久從二班到了三班。

“我就知道肯定會碰到你們。”陶慧說:“你還記得我嗎,上學期在你們班也集訓過半個月。”

她想起上次競賽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這樣問大概是想試探一下對方是否還記得。

顧執心說能不記得嗎,但他沒直說,想了一下才開口:“想起來了,你……”爸是副校長,五個字剛到嘴邊,就被人踩了一腳。

顧執:“……”

江初說:“老師來了。”

聞言,聚在一起說話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扭過頭。

果然看見不遠處,錢毅和另一個老師說着往這邊走。

相比賀雯,錢毅的威懾力就沒那麽大了。

“老師早。”有幾個男生齊聲跟他打招呼,甚至還有調皮的問他:“老師吃過早飯了嗎?”

“狀态不錯,看來做足了心理準備了。”錢毅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幾個脫了校服外套只穿了件單薄長T的男生身上:“你們衣服穿穿好,也不看看都幾月了,感冒了影響發揮到時候後悔,哭都來不及。”

“老師,我們不冷,這天都能穿短袖了,再說二八年華誰出了學校還穿校服啊?”

錢毅“噗”的笑了一聲,目光兜了一圈,擡手扶了一下眼鏡,朝顧執擡了擡下巴說:“你們要像顧執同學學習,他就對自己很有信心。”

幾個個人聞言起哄道:“老師,他體寒。”

說話間,又來了幾個人,領隊老師讓他們排好隊點名,參加集訓的一共就十三個人,二班占了五個。這大概是錢毅一早就有心情跟學生開玩笑的原因。

“老師,我們才十三個人,為什麽要坐這麽大的車?”賀佳問。

“哦,這個啊,因為還有高三的幾個同學跟我們一起去。”

“高三了還集訓?哪來的時間?都不用準備高考嗎?”有幾個女生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錢毅笑道:“所以啊,由此可見不要總覺得自己參加個比賽拿個獎就有多厲害,人家還有一學期就要高考了,集訓照樣參加。”

一群人對此諱莫如深,心想哪路大神牛成這樣。

顧執低着頭對江初說:“你猜一下是誰?”

江初剛想說個名字,視線對上一臉表演欲十足的顧執頓了一下說:“不太清楚。”

“賭不賭?”

都說了不太清楚,又不是持不同意見,怎麽賭?

“賭什麽?”江初勾了一下書包帶子,手插兜裏問他。

“明天的早飯你買還是我買?”

“我買。”江初脫口而出。

顧執愣了一下,他笑着說:“我不是問你,我說賭注,你贏了你去,你輸了我去。”

“無聊。”江初輕哼了一聲。

“那你賭不賭?”顧執問他。

“賭。”

大概所有的情侶都會玩這種在別人看來無聊透頂,但當事人卻樂此不疲的游戲。

顧執說:“我猜肯定有沈宸。”

江初幾不可查的“呵”了一聲說:“那我猜沒有。”

不知道已經成為人小情侶逗悶子的當事人正背着書包低頭跟人說着話往這邊走。

“怎麽樣,我說呢吧。”顧執得意的說:“明天就麻煩你咯?”

江初回給他一個“無聊”的眼神,心說你哪天的早飯不是我去幫你買的。

錢毅義正言辭的訓了幾句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生,循着那邊說話的動靜擡聲道:“這邊。”

沈宸擡了一下頭,揮手打了個招呼,他也跟那幫高二的學生一樣,校服拎在手裏,穿着寬松的薄衛衣,書包單肩背着,拇指始終勾着肩上的書包帶子,幹淨利落。

“都到齊了嗎?到齊了就出發了。”領隊老師說着說了一圈人頭,數完跟司機說了幾句話。

不久大巴車緩緩啓動。

高三的集訓跟高二有點不一樣,這幾個來集訓的是一中這一屆畢業生的活招牌。

高二的時候就已經确定不參加高考,等高校的自主招生出來,他們就直接參加校招,參加競賽則是為了加分,在選擇專業的時候更加自由。

學生一窩蜂的往車上擠,江初皺了皺眉,往後讓了一下,顧執很自覺地擋在他前面,笑嘻嘻的說你們先上吧。

等人上的差不多的時候,他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他扭過頭的時候沈宸正笑着跟他打招呼。

“剛剛就覺得像你們倆。”沈宸說:“穿着校服差點沒認出來。”

“你們怎麽就三個人?”顧執有點好奇。

“嗯。”沈宸邊走邊說:“其他同學要參加高考,沒時間來玩。”

玩?顧執兩眼一翻心說你們大佬就是大佬,奧賽集訓說成玩,

車子發動的時候,他和沈宸兩還在聊天,因為上車比較晚,車子前面都被人占光了,後排倒是空了一大片,顧執知道江初不喜歡擠在人堆裏,找了個靠後的座位,讓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則坐在靠近過道這邊。

沈宸看他的樣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就笑了。

坐在沈宸旁邊的同學擡了擡下巴,指着顧執打趣道:“你怎麽誰都認識呢?高一的時候就認識高三師哥,高三了還認識高二的師弟,社交達人啊。”

這話被顧執聽到了,他有點好奇,他記得沈宸是個比較安靜的人,跟社交達人這樣的形容詞應該是不搭邊的。

男生從陌生到熟悉也就是兩句話的事情,沈宸旁邊的男生是個話唠,沒幾句話就交底了。

他說沈宸高一的時候就跟當時學校的高三大神走得近,學習也是那陣子一路高歌猛進的,還說沈宸高考志願也是當年那位大神報考的學校。

那哥們越說越上頭:“真的,那一屆的省文科狀元,自動放棄保送名額參加高考,牛吧。”見顧執有點懵他才想起來:“額......我忘了你們那會兒還初中呢,不知道他,但他真的特厲害。”

他說的跟這人是他親哥似的,話裏話外滿是驕傲。

顧執越聽越不對勁,剛想開口問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江初取下一邊的耳機,打斷他:“你說陳一帆?我們認識。”

“啊......”輪到對方懵了:“你們怎麽...認識...他不是不在國內.....”

“一中的文科狀元近五年就這一個,誰不知道。”沈宸有點好笑的跟他解釋。

“就是。”顧執說:“暑假還給我們補過課。”

“哦,難怪你們參加集訓,原來也受過大神指點啊。”

顧執皺了一下眉,他一時沒弄清參加集訓跟被大神指點有什麽必然聯系,他想說許景蘇諾也被指點過他們就沒來啊。

“你說的跟神似的,哪有那麽誇張。”

“我不誇張好吧,你以前不就說自己是被點化成績才突飛猛進的麽?”

“我......”沈宸有點啞口無言,這話還真是他說的。他轉過身說:“年少無知口無遮攔。”

車上終于安靜了,顧執笑夠了也坐了回去,剛才跟人說話還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四周安靜下來了,他才覺得車裏的空調開得太高,熱得有點過分。

他沒話找話的問江初:“陳一帆真那麽厲害嗎?畢業這麽多年,神跡還流傳在一中。”

江初對于陳一帆厲不厲害并沒有什麽興趣,“不知道。”他說。

顧執見他挂着一只耳機,靠在座椅上,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這位大爺不高興了,他想了想探頭探腦的說:“我覺得你也可以,期中考試有人作弊才考第二。”

他的少年,是別人作弊都比不過的。

“所以明年的高考狀元說不定是你。”他想了想又換了種說法:“肯定是你”

“你想多了,不是說有保送名額麽?幹嘛還要高考。”江初拿着手機,覺得耳機裏的歌曲過于聒噪了,他劃開屏幕點了一下,切換了一首純音樂的鋼琴曲。

“你不打算高考?是有想去的學校了嗎?”

現在說這個其實對他們來說有點早,但話趕話說到這兒,顧執就生出了一點好奇。

“南川美術學院。”江初說:“別的也實在沒什麽興趣。”

那時候在絕大部分人的認知裏,文化課跟不上才不得不走藝考這條路相當于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顧執有些疑惑:“你成績那麽好。會不會......”

可惜兩個字他沒說,但江初知道他的意思:“不可惜”江初說:“我學的好也不是有多拼才換來的,所以不會可惜。”他諱莫如深的看了顧執一眼:“還是喜歡這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點開了南川美術學院的官網,把手機遞給顧執問他:“那你呢?”

不等顧執開口,江初又說:“除了美術,攝影也是南川大學的重點培養的專業。”

他想說,你看我不僅只想過自己,還想過我們。

“你....”

顧執有那麽一瞬間心裏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不适,他覺得可能是昨晚吹的風太冷,現在的空調又太熱,所以冷熱交織,才會生出不适,他的目光落在手機的頁面上,接過來看了看——美術學院的網站宣傳做的非常美。

江初又像是解釋什麽似的往外找補:“就是無意中看到的。”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到窗外,面無表情的看着一排排往車後不斷掠過的樹影。

江初的聲音很低,只有顧執能聽的見,就像是真的無意似的。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有想過關于和江初的以後,但無奈他是個空想派,每次想到瓶頸的時候腦子裏就會浮現出顧霄以前說的話:不要為了沒有發生的事情苦惱。以至于他總是給自己找“車到山前必有路,實在不行走水路”的借口來搪塞自己。

久而久之他變得只看眼前。但江初跟他不一樣,如果說他是空想家,那江初就是個行動派。

他其實明白在他們的關系裏,看起來他像是理智的那一個,事實上,江初才是。

像是大多數在情窦初開的少年,很少有人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就去想天長地久的事,顧執也是。

但人的感情和感情是不一樣的。

江初從開始就想過。

他愛鑽牛角尖,占有欲特別強,顧執因擔心被人發現而退縮的時候他會不開心,但因為想過他們的以後,所以看到顧執退縮他只是很短暫的不開心一下而已。

他想過以後,最好能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從意氣風發走到滿頭白發,如果不能也盡量延長在一起的路。

顧執沉默了一會兒,江初的思緒就已經開始有些亂了,等不到顧執說話,他收回目光追問:“你覺得怎麽樣?”

顧執頓了片刻說:“好像還行,我考慮考慮。”

“為什麽是考慮?”

顧執有些好笑:“結合實際情況啊,萬一考不進去呢?”

江初沒想到他擔心的這個,立刻松了口氣,心情也跟着陰轉晴,他說:“不可能,有我在,閉着眼都能考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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