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房,最近在哪兒忙呢?”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張寧帶着一點傲氣卻也欣喜的問候。
房光霁到底沒辦法對這個人過于生冷不近人情,在他看來張寧不過是一個脾氣有些驕縱,人卻不算太壞的富家公子。
張寧家上數三代都是搞文藝工作的,專門搞陽春白雪那一挂的東西。也就是到了張寧這一輩,互聯網工業興起,無論那些搞藝術的願意與否,總要擁抱新媒體和新的娛樂方式,張寧的母親是著名芭蕾舞舞蹈家,父親是著名作曲家,都是在國家劇院這樣的地方發光發熱,等到了張寧,不管他願意與否,只要他選擇走當演員的路子,他就別無選擇,不僅要拍網劇刷臉,還需要根據輿情和別人捆綁炒CP。大抵互聯網環境下的娛樂業,已經不太買陽春白雪的賬,觀衆喜歡什麽,演員就得去迎合。
當年和父母吵架鬧翻的張寧,正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接了人生第一步網劇,那也是他和房光霁第一次合作。張寧那時候心氣更傲,又不服半路出家的房光霁演個文藝片都能紅,所以明裏暗裏沒少給房光霁甩臉色。
令他沒想到的,是房光霁這個人簡直就是君子淡如水的典範。不管你朝那水裏人多大石頭,頂多,就是激起一小圈漣漪,僅此而已。
而實際對戲過之後,張寧不得不認同了王夫導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能紅,有兩把刷子。
張寧就是這樣的人,基本上他看不起所有人,所以表現得很倨傲。
可一旦你被他認同了,他就像是變了個臉一樣,不僅自來熟,還對你特別好。
關于“對人特別好”——房光霁已經領教過多次。譬如上回劇組裏,張寧費盡心思給他煲湯。
該怎麽說呢。
房光霁心想。
要是沒遇到花才,他倒也不讨厭張寧這樣的人。對外是小野貓,一天到晚炸毛,對內卻又很乖順,大多數男人都會喜歡這種類型,既滿足了征服欲,又滿足控制欲。
而現在,房光霁只希望對方做一件事。
趕緊和他表白,這樣他好光明正大拒絕對方。
奈何這個心願一直沒達成。
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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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寧那樣心氣高的人,對你好是一碼事,想要他主動表白,那不可能。
這就讓他和房光霁的關系陷入了一個怪圈。
房光霁不喜歡他,但是礙于圈內人情關系,加之對方有沒有真正得罪過自己,故而無法在明面上對他惡語相向,暴力勸退。
他喜歡房光霁,可是他心高氣傲,壓根沒存着主動表白的心思。
這樣一來,房光霁既不能冷暴力解決他,又沒法通過被告白-再發卡的方式,把他倆之間的關系徹底撇清。
房光霁已經盡量減少有張寧的飯局,但張寧似乎感覺不到自己被冷處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有空就找房光霁。
眼下就是這麽個當口,房光霁一臉上墳的心情接通電話,電話裏的語調倒是一貫的磁性, 溫柔,令人如沐春風。
不能怪房光霁海王,着實是,房光霁和誰說話都是這個調子。只有和花才說話時才本性畢露,顯得又二筆又不要臉。
總而言之回到現在。
聽張寧問他在哪兒忙,房光霁一通亂扯。
“欸,你不是在本市嗎?昨天還看站姐發了你的上班圖。”張寧一句話,終結房光霁絞盡腦汁僞造出的“人不在本市,勿擾”的假象。
房光霁心想好家夥,你是粉絲嗎,還專門關注我站姐的動态。
所謂站姐,就是那些天天扛着長槍短炮,追着明星屁股後面跑的粉絲。她們設備精良,十幾萬的相機鏡頭随手就有,時間充裕,天天跟着明星的行程滿世界飛,而且往往還精通修圖技術。
這些粉絲會把自己拍攝并精修的照片發布到網上,人氣高點的站子,粉絲數成千上萬的都有。
房光霁在國內除了自己的官方後援會外,也有幾個很牛掰的民間後援會和個人站。運營那些個站的站姐人均PS八級,修圖水平一流,因此很多粉絲都會去關注那些個站。
個站每天會例行發布一些房光霁的路透圖。什麽房光霁去公司,什麽房光霁去錄音棚,什麽房光霁在機場,只有鏡頭拍得到,哪哪兒都有這群站姐的身影,很多無緣現場追星的粉絲退而其次關注站姐,也就多了一個了解明星動态行程的途徑。
關鍵是張寧都做到這份兒上了,為什麽不直接表白!???
房光霁內心捶牆:兄弟給我個痛快,求求了。
當然表面上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就這麽表現出來的。
房光霁說:“呃、找我什麽事嗎。”
他決定直接無視張寧的質疑。
“是這樣,這周五我過生日,你一定得來。”張寧也不含糊,直接命令道。
房光霁毫不拖泥帶水:“禮物我讓人送到,人來不了,抱歉。”
“啊——?為什麽??????”
“有點私事。”房光霁說。
“什麽事?”張寧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小心翼翼地:“和你家人有關?”
房光霁很煩別人說這個。這叫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生硬起來,說:“是私事,我不願意多說。”
“……好吧。”張寧說:“派對少了你,大家肯定都很遺憾。但是,我理解你,如果是私事的話……”
就是這種地方。
讓房光霁沒有辦法徹底讨厭張寧。
如果對方是無理取鬧的富二代,房光霁早八百年就和對方翻臉了。
以房光霁的膽識,他當年孤身一人就敢和老板對着幹,解約解道對簿公堂,更何況是甩掉張寧。
但問題是。
房光霁的心是肉長的。
他沒有辦法用太冷酷的手段去對待一個喜歡他的人。
在他的心裏,張寧現在的樣子,和那些喜歡他的粉絲沒有什麽區別。
只是喜歡一個人的話,好像也不是什麽錯事。
如果因為喜歡一個人就要被喜歡的人所輕賤所侮辱,那房光霁和人渣又有什麽兩樣。
房光霁希望自己這種心态不要被人罵成是海王,因為很明顯,他本人主觀意願上完全不想釣魚,真的不想。
房光霁流淚貓貓頭.jpg
一直在聽電話的任飛,等電話挂了才說:“這個張小公子,唯獨在你面前,脾氣都收斂着,連貓爪子都不亮出來了,真是稀奇。”
房光霁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不再說話,而是低下頭去看備忘錄,為待會的會議去做準備了。
……
鏡頭另一邊。
張寧放下電話,心裏很失落。
他推了好幾個人為他組的飯局,只想自己拉上幾個圈外好友,還有房光霁,一起給自己過一個生日。他今年22了,按道理說也是大人了,不該為房光霁缺席他的生日就這麽難過。
他的經紀人推門進來,被他吓一大跳。
“我的小祖宗!好端端地怎麽哭了!誰惹你不開心!”
經紀人臉皺成一團,好像吃了苦瓜,看上去心疼得不行。
王芳芳跟了張寧好多年,本就是張家派來照顧這個不聽話的小孩子的,因此凡事比其他工作人員還要上心。有一陣子張寧鬧不開心要經紀人,還驚動張父張母出面,中間調停。
雖然對張家來說,讓王芳芳做經紀人,是最理想的。但對張寧來說,他更傾向于認為,王芳芳是家裏派來監視他的眼線。
這也導致張寧和王芳芳很難一條心做事。
“誰惹我們小祖宗不開心了?”王芳芳急急忙忙地拿抽紙遞給他。又自以為能逗張寧開心地說道:“今天老爺子還打電話過來,特地問你好。他還說,讓你周五回家去。我想你不是準備和朋友們一起過生日麽,我就找了個理由謝絕了老爺子。”
本來,她早一點和張寧說這個事,張寧會覺得高興,說不定還會真心實意沖她道謝。
可就在剛剛,房光霁拒絕了張寧的邀請,眼下再聽她這麽說,張寧一肚子的委屈,突然有了個發洩口似的,所有憋着的情緒沖他的經紀人攻擊過來。
“爺爺既然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你怎麽能夠找借口推了?到時候難做人的是我,他們又會說我太任性,翅膀硬了,如何如何——”張寧發脾氣地站起來,沖被罵的措手不及的經紀人道:“手機給我!!!”
他自己的手機剛剛已經被他砸爛了。
他的經紀人不敢說什麽,趕緊把自己手機遞上去。
張寧站起來,走到窗戶邊,邊看外面邊給家裏打電話。
“是我,對,和爺爺說一聲,周五我回來。”
啪。電話挂斷。
又是啪的一聲。
王芳芳這臺手機,也被砸爛了。
張寧一言不發,徑自走出門去。
只留下經紀人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邊。
花才以十萬馬力的速度沖回辦公室。一路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見到樓梯,四臺階起跳,簡直用飛的。
在遠哥被朱穆朗處以極刑的不久後,氣喘籲籲的花才,趕到會議室。
衆人只見會議室的門板兒上忽然啪的,出現一只手。
“鬼啊!”
“喪屍來了。”
衆人大叫。
只有朱穆朗淡定地說:“都瞎了嗎,趕緊給花大大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