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朱穆朗咽下海帶結,表情還是一如往常,只是話又飄到別的內容上去,他問道:“你和那個房光霁到底什麽關系?”

花才索然無味地說:“以前的熟人。”

朱穆朗嘆道“那家夥可不是省油的燈。”

他這話說得奇怪,就好像他也認識房光霁似的。但據花才所知,這兩個人應該沒有什麽交集才對。

話又說回來,花才其實也不能說自己真正了解房光霁。起碼他們之間隔着這麽多年的空白期。就比如房光霁和朱家關系匪淺這件事,花才至今也不清楚內情。

不過花才并不會考慮這些問題,他說:“你看不慣那家夥,他也看不慣你,你們兩個打一架呗。”

“哈、”朱穆朗笑起來,英俊的臉上盡是你這不孝子想要坑害我的表情,他一口把杯子裏的老白幹都幹了,這才說到:“我倆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況且也沒有什麽值得大打出手的事兒啊。”

他話裏有話,說這話的時候還瞥了瞥花才。

看來朱穆朗十有八九是猜到房光霁和花才關系不一般了。只是花才過去給他的印象,那就是寡王本王,單身狗中的戰鬥機,是絕對和感情世界無緣的家夥,所以一時半會,他雖然覺得房光霁和花才交情匪淺,但也猜不到花才和房光霁搞同性戀這方面去。

眼下,朱穆朗只是覺得房光霁和花才興許是因為什麽事情反目成仇的,曾經的好友。

就在說話間,老板娘端着一大鍋雜煮,笑盈盈地給他們送過來。

冬日的夜裏,喝冰啤配鹵菜固然有一種冰涼的酸爽味道,但幾杯酒下肚,果然還是先想要吃些暖和的東西。

花才和朱穆朗都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從鍋裏撈出軟爛的豬肚和切得薄薄的白蘿蔔片,稀裏嘩啦吃起來。

朱穆朗感嘆道:“哎,還是吃這種飯有意思,明天我得回趟家裏,鴻門宴——”

花才頭也不擡,毫無誠意地建議道:“幹脆和家裏斷絕關系吧。”

本來他就随口一說,反正他和朱穆朗的相處之中也不乏彼此擡杠,可是沒想到,這話一出,朱穆朗卻笑了,笑了半天只說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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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才放下筷子,驚疑不定地盯着他,頭頂上打出三個問號。

???

朱穆朗說:“才哥,我要是真的和家裏斷絕關系,你支持我不。”

花才想都沒想,滿不在乎地說:“當然。”

朱穆朗卻又反複橫跳,他說:“你咋不勸勸我!”

花才把碗裏的粉條扒拉完,才十分無辜地說:“我說了你就聽嗎?”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小尴尬一下,然後說:“呃、你的意見我當然會拿來參考參考。”

花才這才說:“你本來就是喜歡自己拿主意的人,別人說不說,都影響不到你的決定。”他頓了頓,想起自己家的一筆爛賬,又想起房光霁家也是雞犬不寧,這才嘆口氣,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你說是吧。”

朱穆朗說:“我們家那本經可太難念了。這次的事,用紅樓夢裏的話來說,就是像這樣大的家族,從外面殺進來一時間是殺不淨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要是從家族裏面互相拆臺的話……”

花才其實不是很感興趣這種話題。他對豪門辛秘一丁點興趣都沒有,除了——

他想起房光霁。

房光霁和朱家怎麽扯上關系,扯上了什麽關系,會不會影響他以後的發展……

“才哥想什麽呢,”見到花才明顯的走神,朱穆朗不滿意地沖他揮了揮手。

花才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有把自己剛剛想的事情說出口。

未必是覺得朱穆朗不值得信任。只是房光霁的事情,他肯定不會這麽随便就和外人說。

他于是随便找個話,想把剛剛的走神糊弄過去,他問道:“意思是你們家自己人搞自己人咯?”

朱穆朗聳聳肩,沒說話,但默認了。

看來誰都不容易。

花才想。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卑微和苦痛。

豪門公子哥兒的煩惱,似乎也是剪不斷理還亂。

終究,人生在世,恐怕除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嬰兒,人人都免不了被紅塵瑣事所困擾。

但是無論再怎麽煩惱——這個冬天,到底還是有了一絲絲溫度,一則是房光霁和他,關系雖然不鹹不淡地處着,但總算是從失聯狀态恢複成你來我往的常态,而另一邊,朱穆朗回來了,也是好事。

因此當公司的新年放假郵件通過內部局域網發到每個員工手裏時,花才大發慈悲、通融地對幾乎同一時間從辦公OA彈出的五六個請假申請,法外開恩,統統畫了批。

花才手底下那群工程師想要搞網上流行的春節請假攻略,首先要過的就是花才這一關,花才要是不答應他們請假,那他們就得嗝屁。

但是今年情況特殊。

下半年老板進了局子,一些項目便擱置下來,沒辦法開工,眼下老板剛剛出來,成天竄東家門進西家門,喝酒聊天扯皮地談生意,但是快到年底了,項目也沒談成幾個,花才心想,反正手頭活兒也不算多,于是也就不逼着員工們站好最後一班崗,堅守到法定節假日前的最後一秒了——盡管他幾乎年年都是這麽做的。

花才自己也把之前積攢的年假一口氣全申請了,算上春假法定假期,滿打滿算有二十多天,他想得很好,先回去老家拾掇拾掇老家的房子,把賴在屋子裏不走的花榮的男朋友們都趕出去,然後和花榮簡單過個年。

等年一過,大家各回各家。花榮要怎麽和男朋友胡混他都不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準備回到T市,在自己家裏休息一陣。看看書寫寫代碼,不知道多快活。

很難說花才對花榮到底是什麽感情,就像他和朱穆朗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花才經常被他這個不靠譜的娘控訴冷血,沒良心,但他到底願意回去和他娘過個年,也許一年也就見這一兩回,兩個人在一個屋檐下木着臉看春晚,誰都笑不出來,可花才覺得,那總歸是有個家的樣子。

等大年初一,他就買最早的高鐵回家,而當他賣出老家房子的那一刻,他和他娘都不約而同地舒口氣——就像是,和朋友約着出門,出門前百般不想動,找盡借口想要推掉和朋友的飯局,可是終于從飯局上回來,掏出鑰匙開家門的那一口,既有松了一口氣的寬慰,也有我做的不錯的,莫名其妙的得意洋洋。

總之,他和他母親每年都是這樣。

今年卻——

“你幹嘛。”花才冷着臉說。

房光霁不知道為何,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口。

“找你一起過年啊。”大明星的口氣稀松平常到就像小時候說:“找你一起玩啊”一樣。

花才有些不樂意,說:“我要回老家啊,你添什麽亂。”

房光霁借住身高優勢,透過花才往房子裏看,這才注意到花才家平時亂七八糟的房間裏,今天居然收拾的簡潔而冷清,胡亂挂着的衣服都收起來,連餐桌上的外賣餐盒都不見蹤影。

而花才的正拖着一個行李箱,準備出門。

房光霁嘴角抽搐,說:“不是吧,就這麽巧,我剛好趕在你要出門的時候來了?”

花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神裏的光像是在質問房光霁你是不是故意的。

房光霁趕緊舉起雙手對天發誓,說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有這個安排,我還特地帶了機票,像找你一起去法國度假呢。”

花才說:“得了吧,我簽證都沒辦過。”

房光霁說:“那就去海南島。”迅速改口。

花才無語,從口袋裏摸出高鐵票,沖面前四不放棄的男人搖了搖,show了一show,而後說道:“看見了嗎這叫火車票。我要回老家。你該幹嘛幹嘛去,別擋道。”

說完看都不看房光霁,拖着行李箱就要往前撞開面前的人形路障真人立牌。

房光霁拉住他,一臉狗腿地說:“诶诶诶,有話好好說,怎麽就讓我滾了呢?我剛想說呢,真是太巧了,我也準備回老家。咱倆老家不是一個地方的嗎。”

房光霁沖他擠擠眼睛。

花才服了。

這個人的臉皮真是比二十七層防核彈甲板還要厚。

房光霁一臉Kirakira地放着光,同時把手裏的飛機票往褲兜裏一塞,假裝剛剛自己說得話都不存在,什麽邀請花才去法國,去海南島,沒有的事,眼下他就是要和花才一起回老家的歸心似箭的老油條啊不老游子。

“帶行李了麽你,傻X似的。”花才無語極了,拖着自己的行李自顧自走到樓梯間,他按電梯的樣子一點都不溫柔,顯示出一種被房光霁煩到的惱火。

“帶什麽行李啊,回去再買咯。”房光霁無事一身輕,吊兒郎當地秀出他的身份證和銀行卡:“有這倆就行了嘛。”

“哦?”花才忽然笑了。

笑得還蠻好看的。

房光霁哈斯哈斯看得津津有味,沒品出花才笑容裏的那一丁點不懷好意。

“現在可是春運,票八百年前就搶光了。”

花才說完這句話,拖着行李走進電梯裏,趁着房光霁愣住的一瞬間,眼疾手快按下關門鍵。

房光霁只來得及聽到一句。

“你有本事,先把票買到再說,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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