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花才在那邊打不通電話,因為房光霁面不改色地把花才的來電直接摁掉了。
用房光霁的話來說,就是在他開大的這個關口,花才影響他出劍的速度。
至于事後要怎麽跪求花才原諒,房光霁現在是絕對不會去想的,反正是不敢想。
但該解決的事總要先解決。
一切都不是偶然。一切都有各自的因果。
花榮眼下覺得事情有些大條,她也在飛速地轉動腦筋。
房光霁一直在擺弄手機,乍一看像是漫無目的地翻弄手機上的app,實際上卻是在和什麽人在聊些什麽。
“你都是大明星了。”花榮理了理她的長發,用最好看的角度對着後視鏡,從窄窄的方形鏡中窺伺着房光霁,邊拿手指纏頭發邊說:“過去的帳不如就一筆勾銷。我兒子喜歡你,你也喜歡他,你們倆在一次挺好,相當于我多了個兒子。”
“阿姨,這親戚可不能亂攀,我老板最讨厭的就是別人亂認親戚。”任飛插嘴。
房光霁說:“白賺個便宜兒子,算盤打得不錯,多一個兒子,方便什麽時候你再犯事了,一個兒子拿去賣,另一個再送進去頂包,反手你坐莊,左右都是賺。”
花榮呵呵笑,裝沒聽懂。
若說真有後悔,眼下就是花榮最後悔的時候。
她也沒想到當年看似爛泥巴扶不上牆的隔壁小鬼,現在居然成了這個要斷自己生死案的閻王。
這時汽車駛入長長的隧道,汽車內光線一下子比剛剛更暗,聲音也想突然被人按下了靜音鍵一樣,在無人說話了。
在這短短的五六分鐘裏,房光霁仿佛是坐着時光機回到了當初。
回到了那年盛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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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快高考的前夕。學園東頭頂樓那一排高三的教室裏,挂在黑板正上方的高考倒計時終于從兩位數變成了一位數,教室裏彌漫着空前緊張的氣息,所有老師都在考前的最後幾天瘋狂地發卷子,而不管學生到底做不做得完。
房光霁頭頂的吊扇賣力地吹到最大檔,他在某節課課間恍然驚醒,成堆的試卷從他頭頂像雪花一樣飄下,他定了定神,發現這是大課間,所有人都去做操了,只有他從上堂數學課開始就趴在桌上,煮他的黃粱,做他的春秋大夢。
他坐最後一排,前桌每每潦草地把卷子扔在他壘得像山一樣高的課本上,日積月累,那些雪白的試卷終于因為窗外的一陣風,又或許是頭頂的電風扇,像雪山一樣垮下來,化作片片白雪,把房光霁砸醒。
對于房光霁,班主任已經是一種佛系的态度,只要他別幹擾別的同學就行。所以房光霁是整個高三唯一一個可以大搖大擺翹掉大課間操的學生。他扒了扒頭發,咂咂嘴,站起來撐懶腰,又蹲下去,胡亂把散落一地的卷子撿起來塞到抽屜裏,随即走下樓,準備翻牆出去。
他很不喜歡高考前教室裏那種緊繃的氛圍,這讓他前所未有地滋生出逃課的願望。
哪怕教室裏坐着花才,也不能夠吸引他安定地坐在教室裏。
他迫切需要逃離這裏,跑得遠遠的,離正兒八經的學校遠一點。
驚世駭俗的房光霁,選擇在高考前成為一個逃兵。他翹了課,翻牆出了學校,在街上亂晃。
很快,毒辣的太陽又逼得房光霁不得不往陰涼的巷子裏鑽,他行跡于逼仄的小巷時,沒由來地覺得,自己是一只油亮油亮的大老鼠。
這讓他有種莫名的神氣。
眼下,這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大老鼠,逃出了名為學校的人類幼崽集中營,正大搖大擺、肆無忌憚地在他的世界裏散步。
忽然,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令這只老鼠露出警覺的表情,房光霁退到一邊,謹慎地避免自己被小巷內的兩個人看到。
“警察找我兩次了,說是當年那件事有蹊跷……”
“要不把你兒子拿出來頂罪,阿榮,我當年可是為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瞧你說的,再怎麽我也記得哥你的恩情啊。”
“你放心,那你兒子頂包,我過一陣就找人把他弄出來。就說是他幹的,反正未成年,判不了多久!”
一瞬間。
房光霁這只竊聽的老鼠,忽然深切地感受到了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
也許他對女人的厭惡,一半來自于家裏那個歇斯底裏,軟弱又暴躁的母親,另一半則來自于花才的母親。
“我還得再想想,花才馬上就要高考了……”
“等不得了阿榮!再下次警察就會把我們兩個都帶走了。你別以為你脫得了幹系,要死也是我們一起死,去地底下做黃泉鴛鴦!”
這毛骨悚然的賭咒發誓,聽得叫人震驚。
房光霁覺得自己是只只能在暗巷裏竄巡的老鼠,他原以為這已經是最卑微的生存方式,卻沒想到有的人打主意打到自己親兒子頭上,竟然是比陰溝裏的老鼠還不如的東西。
不多時,那兩個人談話的內容,又從冷毒的謀劃,變成了粗野的調情,房光霁再也聽不下去,于是悄悄離開。
他回到學校時,教室裏又沒什麽人,原來已經是該吃晚飯的時候。
房光霁精疲力竭,這一圈出游,對他精神上的消耗不可小觑,他虛脫地坐會自己教室最後一排最角落的座椅上,把頭埋在手臂裏。
令他慌亂的事情很多。
新鮮接收的信息,讓他一時間難以反應。
忽然,有人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
房光霁沒好氣地擡起頭,準備把一腔郁結于胸的怒火沖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發洩,卻沒想到是花才。
花才有些擔心的看着他,手上還提着個保鮮袋,裏面菜和飯混在一起,有種邋遢的感覺。
不過學生們多半不講究,用保鮮袋帶飯,也是常有的事。
“你還沒吃飯吧。”花才把保鮮袋放房光霁胳膊肘邊,說:“又去哪瞎晃了。”
房光霁擡頭看向花才。
花才一臉一無所知。
那白淨的小臉蛋兒上有種純潔的平靜。
花才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
作者有話說:
這文到底算啥類型啊真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