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畫面那一邊,花榮和房光霁上了同一輛車。
從房光霁眼睛裏看過去花榮和其他人也并沒有什麽不同,花榮的一番精心打扮,對這個男人來說卻并無意義。
逼仄的小汽車裏,坐在副駕的花榮,正偷偷通過後視鏡觀察後面的房光霁。
房光霁毫無疑問是長大了,過去的他不會用這樣坦然的神情看向自己,過去那個大男孩的眼神更陰鹜,更好猜,而不像現在這樣,令花榮頭一次生出一種自己最好別惹事的危機感來。
她的第六感,說準也準,說不準也不準。
當年花榮新婚的那一晚,她丈夫單位分配的宿舍成了這對不被看好夫婦的新房,半遮掩的窗外細細碎碎,不知道什麽動物在哀嚎,也許是有人在扒着牆壁偷聽。
她的丈夫醉醺醺地帶上門,沖她傻笑着走過來。
那一瞬間,花榮頭一次那麽強烈地感到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一時沒有能夠分辨,這究竟是女人對自己日後悲慘命運的天然直覺,還是那一晚上,僅僅是因為丈夫醉得不成樣子,新房破爛不堪而自然而然産生的後悔。
不顧全家人的反對和這個窮光蛋結婚。
讓花榮本來可以一帆風順的命運一下子急轉直下。
第二次強烈的預感是懷上花才的時候。花榮那些姐姐妹妹,雖然不過是牌桌和飯桌上的酒肉朋友,私底下沒少嚼對方的舌頭,但男人們姑且不說,大部分女人都說,生下那個男人的孩子,你人生就完了。阿榮,趁着你還年輕,把孩子打掉,再找個新男人,再怎麽差,也不會比你老公更差了。
花榮那時已經懷孕幾個月了,等到顯懷,才稀裏糊塗發現自己懷上。她開口和丈夫讨要生活費的時候,丈夫也不知道她有了小孩,一巴掌差點把花榮抽飛。
但花榮那時候強烈的直覺——又或許是文學中慣常喜歡标榜的母性,再次發揮了作用。花榮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孩子應該生下來。
從結局來看當然是生對了,花才這個兒子萬事不用她操心,脾氣也比他那個酒鬼爹不知道好了多少,最重要的是,花榮現在能夠吃香喝辣,都是因為她兒子拿得出錢。
花榮曾經兩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憑借自己草率的直覺,選擇了嫁給花才爸,而後又選擇了生下花才。
這便讓她的第六感顯得有些薛定谔,花榮雖然不知道薛定谔的貓這個概念,但也難免嘀咕兩句,抱怨自己的直覺時準時不準。但盡管兩次的選擇都是實打實的難題,卻也沒有一次令花榮覺得是“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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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她卻有點不确定了。
她的直覺在很強烈地告訴她,別惹事。
可是她的直覺還信得過嗎。
她曾經一度拿捏住了房光霁,這個認知便讓她的膽子大了許多,花榮整理了下自己的皮草披肩,再開口時,沒有一點膽怯的意思,反而還直勾勾的,大膽地從後視鏡直接看向房光霁,說道:“可不能讓花才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
這句話說得真是暧昧。
話很暧昧,語氣更暧昧。
連原本專心開車的司機,都忍不住看了身旁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一眼。
房光霁坐在後座,從上車開始就一直低頭玩他的手機,花榮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得到這個男人實際上很放松。就像沒把她當回事。
直到花榮主動出擊,說了這樣令人遐想的話,房光霁才擡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向後視鏡,說道:“我現在就可以把他喊過來,你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嗎。”
花榮愣住。
那一瞬間,她從後視鏡裏看到的,是房光霁不加掩飾的,令人膽寒的态度。
雖然是笑着,但那笑容就像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不過人別人手掌心中任人魚肉的一只螞蟻。
“風水輪流轉,阿姨。”房光霁說:“花榮他爸當初沒玩過你,當年的我也玩不過你。現在不一樣了。我要弄死你,和捏死一只螞蟻沒有什麽區別。簡單得很。”
話音剛落,正好他們所乘坐的車子突然悄悄一拐,脫離主幹道,往偏僻的小路開去。
花榮這才真正害怕起來。
她頭腦不能說有多好,否則當年不可能戀愛腦上頭而嫁給錯誤的男人。可這麽多年,她周旋在各個男人之間,竟然可以全身而退,還養出一個竟然願意無條件給她托底的兒子,這也就讓人難免心疑,這女人到底是蠢,還是刻意裝得不聰明。
她的目光敏銳地落在身旁司機的身上。她忽然注意到這個出租車司機穿的衣服未免過于高級了,而對方手上戴的那塊表,似乎也不該出現在一個普通司機身上。
任飛見老板都攤牌了,于是也不再裝啞巴,他清了清嗓子,用商業談判中那種慣常的,不疾不徐的态度,彬彬有禮地說:“花女士,我是房光霁先生的經紀人,你可以叫我小任。”
花榮這下慌張起來,她沒想到這個見面本身就是一個局,眼下她倒成了甕中之鼈……花榮暗罵幾句,趕緊低頭去翻手機,卻沒想到自己犯了第二個錯誤。
急着出門的她,忘了把還在充電的手機放到包包裏。
房光霁樂了,說:“看來,連老天都不幫你,花女士。”
也許其他人在這個情況下多多少少都會慌張失措,但花榮在極端劣勢的情況下,卻往往又能夠反客為主,她的情緒首先安定下來,然後矜持地攏了攏披肩,說:“沒關系,我要是不見了,我兒子會來找我,他一直防着我呢……呵呵,提防什麽似的提防着我們……等他發現除夕夜我和你兩個人私下約會,那就更有意思了。”
任飛聽見這話,眼角跳了兩下,心道這女的真尼瑪變态。
房光霁也笑了:“怎麽,您還想和我們玩3P?”
在一旁安靜開車的任飛,此時忍不住嘴角抽搐,內心瘋狂吐槽:糟糕,看起來是自己的老板更變态啊!
“這些年為了花花的事,我做了不少調查。當年你拿你自己兒子的前途要挾我……”
房光霁說到這,笑得更加冷冽起來。
任飛瘋狂吐槽:啊啊啊啊啊,要挾,什麽要挾,難道是要挾上床那種?卧槽太重口味了吧,啊啊啊
“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出來'了。”花榮笑得有些勉強。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房光霁居然還搖身一變,成為大明星了。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也難怪那天房光霁帶着花出現在花才門口時,碰巧開門的花榮,居然難得露出那麽震驚,或者說驚吓的表情。
站在她身後的花才,只當花榮是驚訝。
而迎面和花榮四目相對的房光霁,則把那個女人臉上震驚,恐懼,等等複雜情緒,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
車子平穩地駛在沒有路燈更遑論有攝像頭的郊區小路上。
盡管是郊區,但隐隐約約還能夠聽到慶祝新年即将到來的鞭炮聲。
在這一片祥和的氛圍裏,只有任飛的腦內也像放鞭炮一般,噼裏啪啦地,被彈幕沖刷,炸個不停。
他腦子裏此時閃過的加重加粗彈幕是:
什麽叫‘出來’
什麽叫‘出來’
什麽叫‘出來’
他老板這又是曾經進到哪裏去?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