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晚自習持續到八點半。
随着鈴聲響起,不一會兒教室裏人就跑得差不多。只有幾個異常刻苦的同學,還俯在桌上做題,似乎沒有走的意思。
房光霁的身旁圍了一圈人,有的問他今天到哪裏去了,有的喊他一起去小賣部買泡面。
房光霁的人緣一貫很好,他就像是一個班級裏總會有的那個中心人物,似乎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要投向他。
花才對此見怪不怪,說來奇怪,自從兩個人偷偷摸摸确立戀愛關系後,或許是心虛,他們兩個幾乎都很少一起走了。然而不得不說,剛剛房光霁提議去約會時,花才還小小心動了一下。
他想,也許就着初夏的夜風和房光霁從教學樓慢慢走回去,是不錯的消遣。
不過眼下看到房光霁身邊那一堆人,花才是絕無興趣湊過去紮堆的,他便收拾了下書包,準備自己先走。
房光霁雖然看上去在和那些同學侃大山,但是他的眼睛餘光一直盯着花才,看到花才起身,房光霁于是抓起他那沒精打采的書包,跟着花才的後腳跟追上去。
“喂老房,不和我們一起去吃泡面了?”身後有人喊他。
房光霁頭都沒回,潦草地敷衍道:“下次吧!”
他白色的襯衣衣角匆匆帶過門梢,只留下教室裏一圈滿臉露出可惜表情的衆人。
房光霁和這些人混在一起的時間,與和花才在一起的時間相比,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七三開。在學校裏他不敢太出格,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初中尚且能夠連體嬰似的湊在一塊,等上了高中,房光霁已經是老師們重點觀察的對象,高一早會的內容,永遠有一項是強調不許早戀,主持早會的正是高三年級組長兼教導主任,他威嚴的眼光是不是掃過高三著名的吊車尾房光霁,房光霁通常只是厚着臉皮感嘆,都怪自己長得帥,都變成老師們重點防範的早戀預備份子了。
雖然——從結果上來說,老師們的懷疑并沒有錯,房光霁的确是早戀了,還是把高三年級組老師們的希望,花才這樣的優秀學生拖下了水,不過至少這個秘密房光霁不希望現在就被暴露出來。
他是無所謂,但是他不想花才被影響。
兩個人談戀愛像做賊,一副男女大防的樣子,就像現在,花才和房光霁兩人之間只差一兩步的距離,一前一後走着,卻不說話。
他們身邊是下晚自習的學生洪流,房光霁和花才像是這洪流中的兩塊小小可燃冰,就差一個點火的契機,就能驚天動地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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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現在。
現在人太多了。
而且房光霁有很引人注意。
他的身高已經高出同齡男生一大截,同樣的校服,明明只是普通的白襯衫,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他光是漫不經心挎着兜在走廊上走,就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最帥的男主人公。
每天晚上晚自習下課,都有慕名而來的學妹來偷看房光霁。
眼下也是如此。
房光霁就像太陽,随着太陽的移動,一排向日葵也跟着轉頭。
要在這種情況下,和花才走得更近一點,是不可能的。
哪怕他很想。
兩個人只有出了校門,走出半條街,周圍人聲漸漸弱下去,房光霁在忽然大跨一步,一下子縮短他和花才之間的距離。
仗着走在燈光昏暗的樹影下。
房光霁拉住花才的手。
花才沒有掙脫,沒有甩開,反而握住對方帶着溫度的手。
兩個人的手指交叉,慢慢地變成十指緊扣的模樣。
“我想親你。”房光霁厚臉皮地說。
“回去再說。”花才一副很淡定的樣子。
那些養狗的見到這一幕,大概都要忍不住感嘆,花才把房光霁馴服得真乖。
——沒有罵房光霁是狗的意思。
等到兩人走出樹影重重的小路,回到大路上,交握的十指,終究還是要短暫地離開彼此。只是這時,兩個人變成了并排走的模樣。
過去還能說是肩并肩,但是房光霁在上了高中之後開始抽條,整個身體突飛猛進地豎向發展,眼下花才的發旋兒才堪堪夠到房光霁的肩膀。
房光霁大辣辣地勾着花才,說:“有啥想吃的東西不,我請客,請你吃夜宵。”
燒烤攤适時地出現在不遠處,房光霁饞得哈喇子都要流下來,花才嫌棄地說:“是你自己想吃吧。”
“你不要嗎。”房光霁人已經三步并兩步跳到燒烤攤面前。
夏天的夜晚,小鎮,車不多,人也不多,安靜又休閑,月光下的樹影溫柔,夜也洗褪了大街上白日的喧嚣。
只有燒烤攤前有一種紅塵裏的熱鬧,紅色塑料燈罩下挂着一個冷白色的便宜燈泡,卻把昏暗的攤位照得一片通亮,而房光霁一加入進去,立刻這熱鬧都像被他的顏值鍍上一層金光。
兩個人其實也沒什麽錢。
花才想着要攢錢供房光霁學技術,因此什麽都沒買。房光霁摸了摸口袋,挑挑揀揀,最後買了一個琵琶腿,也不管衛不衛生,嘻嘻哈哈地,邊看老板烤他的琵琶腿,邊和老板侃大山。
花才只管在旁邊的塑料椅子上坐下,竟然又拿出單詞本來,開始背單詞。
兩個人有一種默契,誰也不會嫌棄誰耽誤時間,各自有各自的消遣。
等到房光霁心滿意足地吃到了雞腿,花才才說:“這樣子我才不和你親嘴。”說罷嫌棄地忽然踮起腳,拿手上的紙巾把房光霁唇須上沾的辣椒面擦掉。
而一貫厚臉皮的大男生,卻在這一刻忽然臉紅了,他撓撓頭,說道:“那我刷牙呗……害。”
也不知道是因為花才主動照顧自己而臉紅,還是因為他的小男朋友嫌棄他吃完燒烤還要親嘴而臉紅。
而在更久的未來。
在,沒有彼此的未來裏。
房光霁因為工作的緣故,和很多人在熒幕上親過嘴。有借位拍攝,有點到為止,也有真的吻下去的。
不過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老神在在,毫不動搖,不會為了對方漂亮的面孔或者看向自己的小鹿亂撞的眼睛,而在心中生出一丁點波瀾。拍攝接吻戲前,會很敬業地用漱口水、口香糖,輪番攻擊自己的口腔。
可是現在的他不會,也沒有那個條件,所以只剩下一種被小男朋友嫌棄時的窘迫和不好意思。
他的小鹿亂撞,他的尴尬不好意思,全在青春期的那段時間裏,給了一個人。
“……傻子。”
花才看到房光霁這個樣子,卻是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反而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房光霁一聽這話,眼睛立刻又亮起來,像是給塊肉吃就永遠全世界的忠犬,屁颠屁颠搖着尾巴又樂觀起來,他更用力地用胳膊箍住花才,倆個人連體嬰兒一樣踉踉跄跄在路上走,身材高大的那個大男孩說:“花花,我回去洗臉刷牙了再來親你。”
“……”花才沒說話,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他白淨的耳朵根,早就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