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裴謹初今日恰巧有些生意上的事情需要與父親商議,于是親自跑了一趟裴家商行。豈料,父親竟然不在辦公室。
“你爹一大早就去醫藥總署了。”舅舅邵齊家接待的他。
“醫藥總署?家裏打算做藥材生意了嗎?”
“不知道啊,我也沒聽姐夫提起過。”邵齊家聳了聳肩,一臉茫然。“不過也說不準。現在外邊兵荒馬亂的,到處打仗,藥材越來越緊俏。咱家如果轉行先備着點兒,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他最近去那兒還挺頻繁的,今天都不是第一次了。我聽司機講,上回中秋節剛過,他就已經去了一次。”
中秋節?裴謹初腦中靜靜閃過一道微弱的亮光。
中秋節那晚發生的事,他還歷歷在目;而昨晚剛剛發生的事,他更是清清楚楚。為什麽父親一受到“警告”,就要跑去醫藥總署呢?是巧合,還是醫藥總署裏有什麽人,也與張家滅門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背後實在有太多太多內幕,等着他去一點點挖掘了。
“哦,對了。謹初,上回那位要買香料的張老板,你說你會再去找他談一談的。談了嗎?有結果沒?”
“那位張老板……”裴謹初在想這件事應該怎樣敷衍過去才最好。“我後來的确去萬隆酒店找過,但是沒見着人。估計,是個騙子吧。”
“什麽?騙子?”邵齊家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嘿,這人真有意思。打主意都打到咱們裴家頭上來了。膽兒夠肥的呀。”
裴謹初笑笑,沒接他的茬。随口扯了個理由,告辭離開了。
* * *
兩天後,城中各大報紙同時刊登出一則簡訊:中秋月圓,烈火漫天。欲知當年事,須問舊時人。請于今晚八點至花江路17號一敘。
落款為:隴山十四張。
奕霜霏沒有閱讀報紙的習慣,故沒能在第一時間內獲知這條消息。
但裴謹初不一樣。快速浏覽當地所有報刊,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之一。因此很自然便發現了其中端倪——這則訊息很有可能是父親刊登的。目的是放餌,想釣出那個在幕後搗鬼的人。
父親出手了,要開始反擊。
可是,自己該不該隐晦地通知奕霜霏、讓她去赴約呢?一方面,他既迫切地想知道當年事件真相;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奕霜霏身份暴露、遇到危險。
裴謹初一時陷入兩難。
豈料,他的這份猶豫不決竟被歐陽嘯離代為處理了。
晚飯後,離九爺領着岳盈來到美樂天。開了一間貴賓包廂,并指名道姓讓奕霜霏上賭臺做莊。
“你瞧瞧這個。”九爺扔給她幾張報紙,“每份報紙上都登了同一則簡訊。”
奕霜霏撿起報紙,相互比對着看了一下,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這條消息,是刻意針對你的吧?”
“嗯。應該是。”
“裴複生幹的?”
奕霜霏皺眉,搖了搖頭:“說不準。也有可能是別人。只不過……他的嫌疑相對較大。”
“那你打算怎麽辦?不予理會?還是趕去赴約?”
奕霜霏咬着嘴唇想了想,後堅定答道:“我去赴約。萬一不是裴複生、真是其他什麽知情人呢?或許,還能探聽到一些隐秘消息。只要能讓當年的事件真相大白,任何機會我都不想放棄。我願意賭一把。”
歐陽嘯離面色平和,右手的各個指尖輪動着在賭桌上一下一下輕輕敲擊。短暫沉默後才說:“你執意要去也行。但是,切記保護好自己,不要輕易暴露身份。這樣吧,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派個人跟你一起,确保你的安全。”
他随機朝身旁的一名黑衣保镖指了指,吩咐道:“你,晚上陪奕小姐一起去。”
“明白,九爺。”保镖點頭領命。
岳盈坐在一側,優雅揮舞着小折扇,笑眯眯道:“瞧,還是咱家九爺心思細膩、考慮周全。”
奕霜霏亦趕緊作揖致謝:“多謝九爺這麽為我着想,實在感激不盡。這份恩情,日後一定竭力報答。”
歐陽嘯離微微一笑,戲谑地說:“我對你哪有什麽恩情?反正你要付錢的,一切都只是生意。對嗎?”
一句玩笑,倒把奕霜霏弄得不好意思了,尴尬低下了頭。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歐陽嘯離起身,“你既已決意赴約,就抓緊時間準備準備。沒其它事的話,我便先回去了。”
講完,既帶領一群人退出了貴賓包廂。
奕霜霏恭恭敬敬地将歐陽嘯離一行人送走後,扭頭就去李經理那兒請假。報紙上約定的時間是今晚八點,她欲想如期趕到,必須提前下班。
誰知李經理竟然不同意。理由是:其他員工的請假,他有權生殺定奪;可奕霜霏的請假,必須等大少爺親自批複。
無奈,奕霜霏只好來到大少爺的辦公室,請求準假。
裴謹初知曉她剛剛與歐陽嘯離呆了一陣子。明面上是在貴賓包廂裏賭錢玩牌;可實際呢,他們密談了些什麽,外人無從猜測。
奕霜霏平日裏幾乎從不請假,偏偏今天要求提前下班,難免惹人生疑。
裴謹初瞬間多了個心眼。先假裝若無其事同意了她的申請,但轉身就換了套衣裳,悄悄跟蹤了上去。
* * *
花江路17號,是一座小型的空置宅院。院門虛掩着,屋內隐隐綽綽透出些微亮的光。
奕霜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紗巾,覆于面部;然後輕輕推開門,走進院內。歐陽嘯離指派的那位黑衣保镖,寸步不離跟在身後。
“有人在嗎?”她問。同時視線掃視着院內的每一間屋子。
“請進。”其中一間屋子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奕霜霏循聲而去,慢慢推開了那間房的房門。
屋內只有一個男人,中等體型,身高偏矮,雙手負于後腰之上。正背對着客人,站在中間一動不動。
他不是裴複生!雖然僅有一個粗略輪廓,但已足夠做出如此判斷。
“來者何人哪?”中年男人率先發問,語氣不怎麽友善。
奕霜霏才不上他的當,反嗆了一句:“來者當然是客人。閣下又是何人?我瞧這地方不像有人常住,閣下該不會是這宅院的主人吧。”
“我是不是宅院的主人,并不重要。敢問姑娘,半夜冒昧造訪,所為何事?”
“為求證報紙上的一則消息。”
“什麽消息?”
“中秋大火,隴山十四張。”
中年男人稍稍偏了一下腦袋,沒接話。
奕霜霏等了一陣,沒反應,便主動發問:“不知,我是否來對了地方?”
“沒錯。你要找的人,就是我;而我一直在等的人,也正是你。”說着,中年男人慢慢轉過身來。
兩人對面而視的那一刻,雙方同時愣住了。
他們竟然都蒙着臉!——女人戴着紗巾,男人戴着面具!
哼哼,這可就尴尬了喲。既然懷揣着同樣的心思、都想套路對方,那就誰也別嫌棄誰吧。
中年男人再度搶先開口:“你是什麽人?與張家什麽關系?”
“閣下又是什麽人?與張家什麽關系?”
“呵呵,”那男人一聲冷笑,“姑娘要是始終這種态度,步步緊逼,那咱們的談話估計很難再繼續下去了。”
奕霜霏想了想,也有幾分道理。遂将語氣放緩:“您覺得我态度不好,我可以道歉。實不相瞞,今日我确是來誠心求教的。您如果真知道當年的一些隐情,還請不吝告知。小女子感激不盡。”
中年男人朝她走近了兩步,漠然道:“你若真懷一片赤子之心,就先把面紗摘下來吧。至少,得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呀。”
“哼。”這次輪到奕霜霏冷笑。
那面具男自始至終言語冷酷、氣度傲慢,完全不像是打算與人認真商讨事情的樣子。毫無疑問,今晚之約只是一場謀劃布局,目的就是想引自己現身,根本不存在什麽知道內情。
認清這一點,奕霜霏也就不做什麽期望了。又開怼道:“那閣下為何不先将面具摘下?您既是長輩,難道不該在晚輩面前做個表率嗎?”
“你當真不摘?”男人的語氣忽變嚴厲。
“還請您先摘。”
“那,我就只能得罪了。”
這句話,威脅意味濃重。保镖聽聞立即上前幾步,擋在奕霜霏身前。
中年男人擡頭瞅了瞅保镖,又瞅了瞅奕霜霏,陰陽怪氣道:“呦,身邊還帶着人呢。防範意識挺不錯嘛。不過,今晚你帶人來也沒用。還得看看咱們這位小兄弟,能否雙拳敵過四腿了。”
随後大喝一聲:“動手!”
話音剛落,就見內屋裏突然沖出四個年輕小夥子,齊齊向保镖壓去。
奕霜霏吓了一跳,無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以躲避攻擊。可她能退,九爺派來的人卻不能退。
那名保镖倒也盡職盡責。顧不得身處劣勢、以少敵多,仍舊生猛無畏地迎了上去。幾人迅速扭打作一團。
歐陽嘯離若是能提前預知到此等局面,就不會随意指派一個人陪着了。他肯定得讓阿威跟過來——那是他身邊一等一的高手,輕輕松松就能打趴十個八個。
可惜,今日跟來的這位手下,武藝遜色很多。三五個回合之後,已經明顯處在下風。
想來是九爺與奕霜霏都過于輕敵,因此失算了。
眼看大局已定。當保镖被一記重拳打翻在地後,打手中的兩人便不再與之糾纏,轉而向奕霜霏步步逼近。
奕霜霏心知大事不妙,忐忑着一再後退。
當其中一名打手擡起胳膊,正欲強行扯下她臉上的紗巾時,一位身份不明的蒙面男子突然從門外闖入。
他趁其不備,左右各一痛拳,分別擊中了那兩名年輕打手。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就一把拉起奕霜霏的手腕,拼命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