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東西飛快地過了,一時半會兒抓不住。便有點急,忐忑地看向悶油瓶。

“是的。”悶油瓶道,“寫自傳是真的,經歷是真的,人不是真的。”

我詫異地看着他,沒想到他居然笑了笑。

“這點結尾會揭露。這樣寫是不是賣得更好?”

“呃,沒錯。”沒想到他突然正經地提到銷量,我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絕不是因為他笑了!),“本來,以你推理小說大師的身份推出愛情小說,就是一件極為引人矚目的事。你再在小說裏融入推理的元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推理讀者群的流失,又與一般的愛情小說有了區別,所以不用擔心銷量問題。”

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你與其擔心這個,不如好好思考明天吃什麽。今晚的滑蛋蝦仁就不錯,嗝。

但轉念一想,又明白了張大神擔心的原因。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跨界挑戰,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忐忑不安、心情抑郁是一定的,我身為他的編輯,除了合作以外,自然也得從朋友的角度給他安慰和鼓勵。

于是我又道:“小哥你不用太擔心,反正不就是寫嗎?放輕松一點,就按你的感覺寫,怎麽想怎麽寫,從這方面來講,寫推理和寫言情其實沒什麽區別。你相信自己。”

悶油瓶搖了搖頭,合上他的本子:“今天就到這裏吧。”

我坐在地上看他站起來往書房外走去,總覺得該說點什麽但又不知道,只好看着他走。悶油瓶關上他房間的門後,我想了想,決定打電話向悶油瓶的前任編輯黑眼鏡求助。

悶油瓶換編輯之前,我和黑眼鏡有過一次會面,但只是就一些基礎的問題,比如小說進度和節奏,做了探讨。而關于他的一些私人方面,我們到真沒聊多少。

“大白菜 雞毛菜 通心菜 油麥菜~

綠的菜 白的菜~

什麽菜炒什麽菜~

喜羊羊 美羊羊 懶羊羊 沸羊羊~ ”

……聽了小半會兒動畫歌曲,電話才終于被接通,我還沒開口,就聽那邊來了句:“吳編輯好喲,啞巴給你惹事兒了?”

早就聽聞啞巴張前任編輯不一般,你瞧瞧,這家長帶孩子一般的語氣,怎麽聽都覺得下面還會緊接着一句“不聽話就直接打!沒關系!”。

我客氣地回他:“小哥很好,只是有關他的一些問題,上次見面會我們沒注意到的,我希望我們能交流一下。”

“比如?”

“比如當他進入自我懷疑期的時候,你一般是怎麽幫助他解決的?”

對于如何疏導陷入自我懷疑期的作者,我完全沒有經驗,畢竟我以前負責的,是人前人後都自信滿滿的解語花。嚴格說來,我從來沒開導過他,還是他開導我多一點。

譬如我被老媽安排相親,正準備拒絕女方卻被女方搶先拒絕的時候,他會這麽開導我:

“吳邪,你要相信,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是男人,總是會被看上的。你長得不好看,不是你的錯,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是看臉的人多。你這樣的,就只适合被金屋藏嬌。”

我當時忍了許久,卻還是沒忍住豎中指的沖動。

這廂我的小花回憶錄還沒結束,黑眼鏡那邊就笑嘻嘻地丢出了對策。

“抱住他,親一口。”

“……你說真的!?”我怎麽不知道悶油瓶他他他他居然和他的前任編輯……!!!!!

“哈哈,當然是——假的,分人的。”黑眼鏡在那邊笑起來,“啞巴他很少,或者說一般不會出現‘自我懷疑’這種狀況——至少我沒遇見過。”

我還在想那句“分人的”是什麽意思,黑眼鏡就又道:“除非他的生活中出現了什麽讓他困擾的事情。”

我聞言愣了愣。讓他困擾的問題?

“讓我想想……”我對黑眼鏡說。

悶油瓶起初對我說,他想寫一部愛情小說時,雖然表現得不明顯,我也是能看出他心情不錯的。之後我答應陪他體驗“戀愛的感覺”,我們在實小和實初的操場上跑,雖然很羞恥(對我來說……),但總體講來是很開心的。不……不。不對,開心是一回事,目标是否達成又是另一回事。我們兩個男人一起玩,自然不會有青春少年戀愛般的感受,所以悶油瓶想體驗的所謂感覺,是根本沒有感受到的。看來悶油瓶是覺得繼續下去耽誤時間又毫無效率,可是又不忍心跟我講“我們別繼續了”,而十分困擾?

我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心裏懸着的石頭落了地,心情也就放松了起來。我語氣輕快地對黑眼鏡說:“我想我明白了,謝啦。”

“等等你明白什麽了?不介意跟我說說吧?好歹我也跟了啞巴那麽些年,說不定還可以幫你看看你猜得對不對。”

我想了想覺得也是,就把我的結論給他說了。

沒想到黑眼鏡居然大聲地笑了起來,真搞不懂什麽讓他如此開心,我賭五包辣條他笑了有兩分半鐘,最後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回我:“你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麽個結論?”

我非常郁悶:“難道不是嗎?”

“你說啞巴要寫言情小說,哦不,愛情小說?”他繼續笑。

我心塞地“嗯”。

“他沒有戀愛經歷,所以請你扮演女主角?”

我繼續心塞地“嗯”。

“他要你和他從小學一年級演起,一直演到大學,甚至大學以後?”

我換了只手拿手機,繼續“嗯”。

“每天晚上就是一年,你覺得會有戀愛的感覺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我道,“節奏太快主角又不對,他的目的完全無法達成,自然沒法繼續寫。”

“關鍵不是寫不寫得下去的問題,”黑眼鏡回得很快,“你想想,吳邪。我和他合作七年,幾乎是看着他從默默無聞到閃耀文壇,但他寫了多部推理小說,主角性格各異,來自各行各業,卻沒有一部是要我陪他感受‘主角的感覺’。”

“……這不一樣,他現在是要跨界……”

“你重點又錯了,他連游走情場的貴公子都能寫得惟妙惟肖,還會在意自己寫不出‘戀愛的感覺’?”

我一時語塞。他說得太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Impractical Autobiography,”黑眼鏡的語調忽然變得意味深長,“這不是‘主角’的自傳,分明是作者自己的自傳。”

我感覺腦袋裏“轟”地一聲巨響,有什麽一直沒想到的東西,忽然明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許久才睡着,結果早上天還沒亮就又醒了。我在被子裏翻來覆去幾次,還是打算起床。悶油瓶昨天給我做了飯,那今天我也給他做一次吧。

我去廚房的時候悶油瓶的房門還關着,估計是還沒起。我拿出豆漿機打算做豆漿,翻豆子的時候看見了悶油瓶昨天用剩下的一小袋紅豆,便拿起裝紅豆的袋子看了看,超市貼的标簽顯示,購買日期是八天前。

八天前,是“一年級”的日子,所以很有可能是悶油瓶在購置校服文具這類道具的時候一起買的。不過幹嘛買紅豆?經過昨晚和黑眼鏡的一番交流,我隐約覺得不會是“看見超市促銷不買就虧了所以趕緊下手”這種原因。

我一邊思考,一邊把紅豆連着其他的豆子一起倒進碗裏,但等碗裏的水都接了一半我才想起來,做豆漿要提前一晚上把豆泡好才能打……我又只好趕快把水都濾掉,豆子甩幹後放在一邊晾着。

這麽一折騰我就失去了做飯的興趣,我想了想,最終決定下樓去買。拿好錢包的時候剛好看見悶油瓶從他的房間出來,不知為什麽我看見他,心裏忽然有了一絲尴尬的感覺。

我站着沒動,反而是他看向我,問道:“上班?”

我搖搖頭:“我打算去買早飯。小哥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手搭上門把似要開門,同時說道:“一起去吧。”

我道了好,悶油瓶就進了房間換衣服。我本來的打算是買回來和他一起吃,不過既然他要和我一起去,我也懶得多跑一趟樓,幹脆把上班要用的東西都一并帶上了。

和悶油瓶一起出門買早飯還是頭一回。七點多的陽光還沒溫度,整個人就只有靠手上的豆漿和醬餅帶來溫暖。出門較早,地鐵又不準帶食物,我只好和悶油瓶坐在早餐店的板凳上解決我們的早飯。

早餐店人很多,我咬着餅,無聊地四處亂看。排隊的人進店的人說着帶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話,我甚至還聽到了幾句杭州方言——這對于闊別故鄉已久的我來說,簡直比手中熱乎乎的土家醬香餅還美好,于是忍不住就想向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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