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切都很好,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然後他問我,當初為什麽選擇和西瑞爾先生結婚,而不是他。
這個問題沒什麽不好回答的,我說因為當時的我恨你,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也因為我不愛你了。
他将藥瓶放在一邊,從口袋裏取出一枚貝克漢姆的紀念幣,他說那年你走後,我又去踢了一下購買的機器,這枚紀念幣一直在我的身邊。
我哦了一聲,然後告訴他,他送我的紀念幣早就不知道被我丢在哪裏去了。
他從懷裏取出了一個錢夾,裏面的合照盡管保管良好也有些泛黃,他說屬于你的一切,我都保留着,我當年沒想過你會拒絕我,更沒想過你會和一個沒認識多久的男人閃婚。
我神色大概很冷淡,因為我的确起不了什麽波瀾,我看了一眼照片,我說你是來跟我回憶過往的麽,這沒什麽意義,人總要向前看。
他收回了照片,開始神經質地咬自己的手指尖,這個毛病他年少的時候就有,他第一次跟我告白的時候,就是咬遍了自己的指尖,才說出的口,那時的我狠狠地把他的手抓下來,告訴他板着一點自己的毛病,又惡狠狠地低頭去親他。
但現在我很麻木,甚至覺得他這樣做太神經質,而且太不衛生了,于是我說,我現在不恨你了,我們都過去了,其實說到底,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年輕的時候我愛犯賤是我的事,如果你需要原諒,我原諒你,如果你需要理解,我理解你,如果你需要懷念過去,很抱歉我不想跟你一起,我就想安安靜靜一個人呆着想我的西瑞爾先生。
他放下了手指,他說,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我一直深愛着你,從來沒有變過。
其實這話我大概能相信,因為他一直沒結婚,自從出軌後一直沒有交往對象,國內那邊甚至給他安上了一個為祖國奉獻終身不願娶妻所有遺産決定上交國家的美譽,但問題是,我開了口,這跟我有什麽關系麽。
他愣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麽說,但這話我說出口,卻沒有什麽感覺,因為不愛所以不必留情面,因為多年未見所以不必留餘地,我和他早就散了,即使他告訴我當年的微信不是他發的又能怎樣,即使他告訴我他是被迫的又能怎樣,即使他告訴我他一直愛的人是我又能怎樣,愛情沒那麽多誤解、糾纏以及對與不對,一句不愛就足夠了。
他的神色像是很狼狽的模樣,在他精致的外表下,終于露出了一絲老态和慌張,我不覺得心疼或者心爽,只覺得憐憫,我盡量放柔了語調,我說我一直非常感謝你,你實現了我們當年所有的夢想,我也一直記得我們年少時度過的美好的時光,我們曾經彼此相愛的日子,不會随着時光的流逝,被我格式化遺忘掉,但也只能到這裏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和你早就成了過去了,我愛過你,也愛過沃特先生,但現在以及未來,我愛的只有西瑞爾先生,我深愛着他,以至于即使想一想別人,都覺得是對他的一種背叛。
他在我說到了一半的時候,就戴上了墨鏡,我看到了他鼻梁兩側滾落的水痕,但我裝作我沒有看到它。
我聽着他可笑地提議兩個老人湊合在一起過日子,我聽他說沒有愛情也無所謂,我們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他說了很多很多,說到嗓子沙啞。
我擡起手,拍了拍他的發尖,他停了話語,我知道他在期待地看着我,在那幅墨鏡的後面,我說,大概不行,西瑞爾先生知道,他會氣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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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開了我的手臂,他扯住了我的衣領,他沖我咆哮,他說你醒一醒,西瑞爾已經死了,現在只剩下我們了。
我掙開了他的手,将衣領重新抹平,我指着我的胸口,我說,西瑞爾永遠活在我的心中,他一直在我的身邊,他永遠陪伴着我。
他摘下了他的眼鏡,他的臉上都是水,我漠然地看着他,我才發現其實我也是一個心硬的人,我說,該醒醒的是你,我們分手将近三十年了,早就沒可能了,或者說,我離開體校的那一天,我們就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他靠着牆壁,邊笑邊哭,他說,王萌啊,王萌,你把所有的理想丢給了我,你逼着我一路前行,但到最後,我什麽都有了,你卻不見了。
我不想再和他争論誰是誰非,只是安靜地看着他發瘋,他失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到最後他戴上了墨鏡,匆匆地離開了。
我收拾了殘局,我的眼前像是出現了西瑞爾先生,于是我笑着對西瑞爾先生說,520快樂,我的愛人。
103.
一轉眼,十年的時間又過去了,李銘沒有死心,還是隔幾個月會過來找我一次,但我們也無話可說,死灰複燃說到底還要有火星,但我對他大概是寒冰,是決計不可能對他再産生一絲一毫情愛了。
丹尼爾學業完成後進了西瑞爾的公司,從職業經理人手中一點點接回了他父親的産業,幹得不錯,我們大概一個月能見上一兩面,他是個孝順孩子,有讓我搬去和他同住的想法,但我比較偏向一個人獨居在西瑞爾曾經在的房子裏,不太想換一個環境。
十年,足夠我把所有的悲痛稍稍放下一些,但有關西瑞爾的記憶卻在我的大腦裏紮了根,每一天甚至都要比前一天清晰一些,我一如往昔,習慣性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吃着面條。
十年,來吃我面條的情侶們,有的結了婚,有的分了手,我做了一個安靜的旁觀者,看他們愛恨別離,看他們漸漸長大,然後恍惚之間,我發現我已經過了六十二歲的生日,西瑞爾離開我,竟然也過了十年。
我有些埋怨時光走得太慢,我還沒有太老,老到能去見我的愛人,西瑞爾剛離開的時候,我試過刻意讓自己生病,我答應過他不去自殺,但總可以靠近死亡更近一些,那天夜裏久違的我夢見了西瑞爾先生,年輕的有活力的西瑞爾先生,他把我壓在床上,巴掌高高擡起輕輕放下,然後他對我說,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好麽?
醒來的時候,我的嘴角在笑,眼眶卻是濕的,我對着虛無的空氣,我說好。
今天的太陽報依然在報道各路明星政客的小道消息,我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個不陌生的名字,等我讀完了這個小小的訃告,難得的我愣了幾秒鐘,等意識再回籠的時候,我已經撥通了那個也有幾十年沒撥過的電話。
聽筒對面的聲音都有些陌生了,帶着一點屬于老年人的沙啞和緩慢,那個男人說,王萌?
我攥緊了手機,那一瞬間,百感交集,過了好幾秒鐘,我才找回了自己,我說,在太陽報上看到了一個消息……
男人打斷了我的話語,他說,弗朗西斯兩年前就去世了,只是現在消息洩露了出去。
我嗯了一聲,又對他客套地說了一番節哀順變的話語,在我想要中止話題挂斷電話的前一秒,我聽到話筒裏的男人語氣很平淡地說了一句話。
【王萌,我也快死了,要不要來一趟意大利。】
我已經不是在得知別人生老病死會感到驚訝或者不可置信的年紀了,但這個消息依然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捅進了我的心髒,刺得我鮮血淋漓,逼得我幾乎站不穩。
我擦了擦眼角的水,我說【好】。
104.
下了飛機,就上了那人安排的車子,車輛行駛了幾十分鐘,我的眼睛上帶上了眼罩,又過了一段時間,眼罩終于被允許拿了下來,我下了車,一步一步走進了這幢白色的別墅。
繞過長長的回廊,推開一道又一道門,我終于看見了那個背對着我的男人,他金色的頭發一如記憶中耀眼,像是在喝一杯下午茶,我反手關上了門。
【沃特,好久不見】
椅子轉了過來,我看見了沃特先生的臉,時光總是對美人格外眷戀,他沒有長太多的皺紋,皮膚依然白皙,只是眼底多了一道黑影,臉色不那麽好。
【王萌,好久不見】
他的普通話說得依然十分标準,我想起了他為了我一點點學中文的樣子,一轉眼大半生就這麽過了,我們都老了。
我坐在了他的對面,我問他最近還麽,他說不好不壞,只是很忙。
我又問他忙什麽,他說忙着處理他丈夫的後事,各種事項繁瑣又雜亂,兩年才徹底把事情解決,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又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然後明知道不應該,又想起了那枚被我鎖進保險櫃的屬于我們的戒指。
當年西瑞爾親自把沃特送我的訂婚戒指從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