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燭火孤獨的搖曳，投下昏黃的光線。
光線将兩道影子拉長，落在落地書架上。
達西老爺低着頭，正在寫書信。
桌子對面則站着一對少年少女——喬·威克漢姆和菲茨威廉·達西。
書房內只能聽到三個人的呼吸聲和筆尖落在紙面上的“沙沙”聲響。
喬和達西回到城堡裏後，達西老爺便将他們兩個叫到書房。
可他們來了之後，他卻什麽都不說，只顧着處理自己的事情，好像就是要讓兩人在這裏罰站。
達西扭頭看了一眼窗外。
此時，窗外夜色已濃，他們兩個已經在這裏站了好幾個小時。
外面的雪還沒有停，沒有壁爐的書房冷得如同冰窖。
他是男孩子尚且快要忍受不住了，喬一個女孩子真的能夠忍耐嗎？
達西關切又不安地看向喬。
喬卻微微垂眸，像是在默默思考着什麽，神情專注又認真。
即便他的視線如此顯眼，她卻沒有轉過頭，給他一個眼神。
他只能一直看着她的側臉。
達西卻不知道他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達西老爺收進眼底。
喬喬突然擡起頭。
達西慌忙道收回視線，心髒“砰砰”直跳。
他盯着自己的腳尖，不敢再去正眼看她，可他眼角的餘光仍舊忍不住偷瞄。
喬喬看着桌子後面的達西老爺，開口道：“老爺，讓達西少爺先回去換一身衣服吧，他匆匆忙忙跑出去穿的少，衣服都被雪水洇透了。”
達西急忙道：“我沒……阿嚏！”
達西老爺擱下筆，點頭道：“達西，你的事情，我明天再跟你說，回去吧。”
達西：“那喬……”
達西老爺擡起頭，面容嚴肅，眼神鋒利，“身為達西家的繼承人，你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辦法照顧好嗎？你知道你生病受傷對達西家來說意味着什麽嗎？”
達西面色蒼白，低聲道：“我知道了，父親。”
他恭敬地鞠躬，緩慢離開。
當櫻桃木大門緩緩合攏，達西老爺又開始擺弄起手上的東西。
他将紅蠟放進金色的小勺中，在燭火上慢慢烤着，等紅蠟融化成蠟水，他才收回手。
他捏着小金勺在信封上輕輕一抖，一片紅淚落下。
他拿起手邊刻着家徽的印章，在上面輕輕一按，将這封信封口。
“威克漢姆管家說的不錯，你年紀不小了，應該請一個女教師來好好教導你了。”
喬喬：“我已經在教會接受教導了。”
達西老爺擡起頭，從眼皮下面掃了她一眼。
他這一眼極富威懾，若是一般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定然就被吓住了，可是，對于喬喬來說，只有她吓唬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來吓唬她的餘地啊。
喬喬微笑道：“謝謝達西老爺的恩情。”
達西老爺：“學學彈琴，學學繪畫，你總是要出來社交的，為自己謀上一門好親事。”
喬喬笑容未變。
達西老爺：“看來這不是你想要的了？”
他冷哼一聲，“小小年紀，心思卻不小。”
“可以，你留下做老小姐，彭伯利莊園也不是養不起你。”
“但你餘生卻都要為彭伯利莊園服務。”
“喬，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在這裏當個女仆，當個管家？最後呢？給上等人當一個情婦？”
系統暴躁道：【他對着一個小姑娘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喬喬淡定道：“別擔心，現在煩惱的可是他，畢竟，在他眼裏，這是達西家的正統繼承人迷戀一個女仆……”
系統：【你們才多大啊，怎麽就想到這上面去了？】
喬喬：“大概我的優秀是年紀掩藏不住的，沒辦法，我實在太厲害了。”
系統：【……】
哪有這樣誇自己的啊！
達西老爺知道自己說的十分過分，但是，面前女孩子的神情仍舊沒有變化。
她仍舊謙遜、溫柔又和善。
這種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強了，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能做到的嗎？
達西老爺看向喬的眼神帶了些贊賞。
這抹情緒一晃而逝，在他這裏，喬依舊是一個大問題。
喬喬低聲道：“達西老爺，您擔心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達西老爺輕笑一聲，“你倒是知道我在擔心什麽？”
喬喬笑了笑。
達西老爺正色道：“你怎麽保證？你拿什麽保證？”
喬喬垂眸道：“我能感受到父親即将回到神的懷抱，我想陪他這些日子，之後，我會教會繼續學習和工作。”
“世間人終會回歸神的懷抱，我并不留戀人間。”
喬喬口中的話吓了達西老爺一跳。
他上下打量喬喬，緩緩開口道：“記住你今日說的話。”
喬喬：“是。”
達西老爺：“不過，你在這裏的這段時間還是要做莊園裏的工作，你去照顧喬治吧。”
他嘆息道：“既然你的喬治能平安長大，那我的喬治也可以。”
喬喬恭敬應下。
“行了，你回去吧，自己的鬥篷都濕透了。”
等到喬喬徹底離開，達西老爺搖了搖頭，可惜道：“喬若是個男孩子就好了。”
如此聰慧，如此機敏，如此堅定，又如此純粹。
喬喬出門後，在門口撿到一枚小小的銀袖口，這大概是某個偷偷在門口偷聽的人不小心落下的。
至于那人是誰，她當然知道。
【所以，主人，你那些話該不會也是對他說的吧？】
喬喬将這裏殘留的能量搜集起來，心滿意足道：“悲傷和失落的味道也不錯。”
“不過，讓我更滿意的是老達西焦躁的味道啊。”
……
翌日，達西老爺還沒有對達西訓話，達西便先病倒了。
威爾先生來到莊園裏為達西少爺治病。
達西少爺卻一直未見好轉。
喬喬雖然在喬治·達西身邊工作，周圍的女仆也沒有跟她讨論過這件事，可這座莊園發生的一切就沒有能瞞得住她的。
既然沒有人告訴她，她也只當作自己不知道。
她在這裏老老實實工作，她另一個馬甲則開始活躍起來。
喬治·威克漢姆站在門口，靠着牆壁懶洋洋道叼着小餅幹。
喬喬的精神力感受到達西老爺的到來，立刻将剩下的餅幹塞進兜裏，用手指蹭了蹭嘴。
喬治裝出一幅幅擔憂的模樣，在門口來回踱步。
達西老爺：“你也是來看望達西的嗎？為什麽不進去？”
喬治站直身體，羞澀道：“我、我怕打擾到他。”
達西老爺：“達西的燒已經退了，人也醒了，你跟我一起進去。”
喬治目光亮閃閃道點頭，像是很開心終于能去探望達西少爺了。
系統：【開心個鬼，你就是饞他的能量。】
喬治：“反正他們也不會有，不給我還浪費了。”
喬治跟在達西老爺後面混了進去。
達西少爺果然已經醒了，神情卻還是有些迷茫。
喬治吸了吸鼻子，“菲茨威廉沒事吧？為什麽他看上去這麽沒有精神？”
醫生威爾先生道：“身體剛剛恢複，多吃，多休息，就會慢慢好起來的。”
達西老爺将威爾先生請出去，好像要跟他單獨說些什麽。
房間裏就只剩下喬治和達西二人。
達西瞪着喬治，身體卻沒有多大力氣。
喬治背着手，在他屋子裏尋摸一圈，笑嘻嘻道：“少爺的房間就是好，可比我的房間好看多了。”
“還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達西啞着嗓子，勉強開口：“你來做什麽？”
喬治笑眯眯道：“來嘲笑你啊，哈哈，你現在的樣子好好笑啊。”
達西：“……”
喬治在他床頭彎下腰，“聽說你因為追我姐，跑的鞋都掉了，這才生病的？”
達西臉頰帶着發燒後的紅暈，眼睛裏盡是火光。
“胡說！”
喬治：“我還聽說，我姐在書房裏跟老頭單獨說什麽的時候，你偷偷趴在門口聽，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達西的臉更紅了，眼睛也更亮了，他氣咻咻道瞪着喬治。
喬治：“愛哭的少爺，聽說你一邊哭一邊咬袖子，把袖口都咬下來了？”
達西：“你閉嘴！”
喬治：“我嘴長在我身上，閉不閉由我決定，怎麽了？生氣了？”
達西實在不明白，天底下怎麽會有喬治這麽可恨的人，就像他同樣搞不明白天底下為什麽會有喬那麽可愛的人一樣。
喬治歪着頭打量達西的臉，“少爺生氣的樣子還真是有趣，哈哈哈，真有趣。”
達西咬着唇，別過臉，不去理會他。
喬治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
“我姐姐到喬治少爺那裏去工作了，她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你……”
達西轉過頭，煙灰色的眼眸就像是燙出來的銀色。
他視線灼熱又急切。
喬治一臉認真，開口道：“我姐姐說……”
“說什麽？”達西催促。
喬治張張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你是個蠢貨，哈哈，你居然真信了我的話，天啊，你到底是有多蠢，哈哈……”
達西被喬治肆無忌憚的嘲笑逼得臉頰通紅。
他早該想到的！
這家夥的嘴裏哪有一句真話啊！
可惡，他為什麽就這麽不假思索道相信了，反倒又被這家夥嘲笑！
達西閉上眼，打定主意不睜眼，即便喬治把天說漏，他也不要理睬他了。
喬治：“哎，好吧，我說實話不成嗎？我這次來是要給你送一樣東西的，我姐姐讓我送來的。”
達西心中猛地一跳。
要去看看嗎？
他心中另一個聲音道：你還沒有被耍夠嗎？還想被騙？
可是，一旦是真的呢？
這可是喬送給他的東西啊。
別信，別信，喬治就是一個撒謊精。
可是……
喬……
達西一直沒有睜開眼。
喬治嘆氣道：“好吧，既然你不收，那我就回去告訴姐姐了。”
該不會這才是他的目的吧！
達西咬牙暗想：他回去一定會在喬面前添油加醋，故意讓喬讨厭自己的。
算了，騙就騙，不能讓喬上當。
他“蹭”的一下睜開眼，可沒有看到喬治手裏有東西。
喬治攤着手，笑容調皮又可惡，“啧啧，一提起我姐姐，瞧你樂得那個樣子。”
“居然又上鈎了，唉，你這樣讓我都沒有興趣玩了。”
達西的憤怒都快從頭頂冒出來了。
他又被騙了！
喬治歪歪頭，“算了，不跟你計較了，誰讓我是個好人呢？”
達西：“……”
喬治随意往達西床上扔了一個東西，“東西還給你了哦，我走了哦。”
達西虛弱道掀開被子，到處去找。
“什麽？她給我什麽？”
可是，他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
他轉過頭，卻發現喬治正靠着門框，嘲笑地看着他。
他的手裏正捏着一個亮閃閃的東西。
喬治：“為什麽找不到？因為東西還在我手裏呢。”
達西：“……”
系統實在看不下去了，這間房子都快被達西一會兒喜一會兒怒的情緒塞滿了。
【主人，你就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