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晚,月色将莊園裏的夜渲染成神秘的深紫。
菲茲威廉·達西站在窗口，靜靜地看着城堡遠處的風景。
從窗口灌入的風将白色的窗簾吹起，像是從山間湧進來的霧氣。
他的記憶不知不覺回到當年他和喬躲在窗簾後、藏進被子底下的時光。
明日,他就可以見到喬了。
地點依舊在葬禮上。
他按着自己的太陽穴。
他與喬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葬禮上,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意味着某種不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所在位置的下一層，便是喬喬另一個□□喬治·威克漢姆的房間。
此時此刻,他備受寵愛的弟弟正一臉忐忑，悄悄敲擊着喬治·威克漢姆的房門。
喬治·達西剛剛敲了一下,門就一下子被拉開。
因為時間過短，連敲開門的喬治·達西自己都懵了一下。
喬治·威克漢姆靠着門，上上下下打量喬治·達西，忍不住“啧”了一聲。
威克漢姆毫不客氣道：“死了爹的明明是我吧？你做出這麽一副表情來做什麽？”
喬治·達西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我做出什麽表情了？”
威克漢姆搖了搖頭,讓開一步，“進來吧。”
喬治·達西猶豫了一下。
“快點，難道你想讓全城堡的仆人都知道你過來找我了嗎？我是沒有問題,就怕你哥會以為我故意帶壞你。”
喬治·達西似乎被他這句話中的某個詞刺中,露出心虛的表情。
他低着頭，輕聲道：“我不用帶就已經……太壞了。”
威克漢姆笑了一聲,“呦呵,你這是打算跟我比誰更混蛋，誰更壞嗎？”
“快進來吧，就你這副羔羊模樣，要學壞早得很呢。”
威克漢姆直接把他揪了進來，将門關上。
喬治·達西忐忑不安地站在屋子中央，威克漢姆吊兒郎當地斜坐在一把椅子上。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絲綢睡衣,淺褐色的頭發柔軟地垂下，一副準備入睡的貴族少爺形象。
他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啊，有事兒就快點說事兒，你該不會是來挑戰我耐心的吧？”
“不……不是的。”
喬治·達西吞吞吐吐，神色羞愧。
威克漢姆：“哎喲，你這個表情，你該不會是來找我忏悔的吧？”
喬治·達西立刻露出一副被猜中心事的表情。
威克漢姆咂舌，“我可不是我姐姐，才沒有那個心情聽別人的忏悔呢，再說了，你怎麽不去找喬，這可是個好機會。”
“不……不行！”喬治·達西臉色蒼白，聲音卻越來越小，“……不可以的。”
“我……我實在太壞了。”
威克漢姆坐正身體，興致勃勃道：“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
“來說出來給我樂……咳咳，給我參詳參詳，我看看你到底哪裏壞了？”
喬治·達西垂着腦袋，威克漢姆只能看到他圓圓的頭心。
“我……我第一看到威克漢姆小姐是在我父親的葬禮上，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心不屬于我自己的了。”
“她經過我身邊，我感覺像是被月亮勾住了腳，被太陽絆了一跤，滿眼都是星星。”
威克漢姆忍着笑意，“所以呢？”
喬治·達西：“我本就身體不好，這些年稍微好一些，但是父親和兄長都怕我犯病，所以，不讓我随意外出，威克漢姆小姐也根本不與彭伯利莊園來往，我……我真的很久沒有見她了，我想我再見不到她，她可能就忘了我。”
他攥着自己的褲腿，愁容滿面道：“所以，我再想，是不是只有葬禮才能讓我們再度相逢。”
“我怕是瘋了，我居然在期待着一場葬禮！”
他猛地拔高聲音，又像是被自己的聲音吓到一般，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腿一軟，忍不住扶住了床欄杆。
“當我真的這樣想的時候，我也被我惡毒的願望吓到了。”
喬治·達西面色慘白地擡起頭，“我是被魔鬼蠱惑了吧？才會許下這麽可怕的誓言。”
“嗯？魔鬼？”
威克漢姆眯起眼睛，“你曾經聽到過魔鬼的低語？或者跟魔鬼定下什麽協議嗎？”
“什、什麽？”喬治·達西一臉茫然。
威克漢姆松懈下來。
“切，看來是沒有啊。”
害的他以為這家夥真的遇上了魔鬼呢，原來遇上的不過是他心中的鬼。
喬治·達西：“沒有什麽？沒有魔鬼嗎？不，有的，就在我這樣想只有在葬禮上才能遇上威克漢姆小姐的時候，威克漢姆管家的死訊傳來了。”
威克漢姆歪歪頭，“所以，你是覺得我父親是被你詛咒死的？”
喬治·達西臉上露出明顯擔憂害怕的神情，可即便這樣，他還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将少年人消瘦的手腕遞到他的面前。
“我……請讓我被教會審判吧。”
威克漢姆神色嚴肅，專注地盯着他，似乎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喬治·達西幾乎窒息。
“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到我面前承認你殺了我的父親。”
威克漢姆逼視他，“你以為有菲茨威廉護着你，你就能逃脫我的制裁嗎？”
喬治·達西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我、我沒有，我是真心實意想要道歉，想要彌補。”
“彌補？怎麽彌補？把你放到火刑架上燒了？像是以前對待女巫那樣？”
喬治·達西雖然整個人都在顫抖，卻還是堅持挺直脊背。
他這副樣子身上倒是有些菲茨威廉·達西的風采。
下一刻，威克漢姆突然笑了起來。
“行了，我知道了。”
“哎？”喬治·達西傻眼了。
“你不對我做些什麽嗎？”
威克漢姆一臉嫌棄，“對你做什麽？你有值得我針對的地方嘛，除非你現在痛恨我一次，再立刻心情愉悅起來，要不然你哪裏涼快，哪裏待着去吧。”
喬治·達西沒有想到自己忐忑了一整晚準備的坦白，就這麽被威克漢姆先生輕飄飄地忽略過去了。
“您就不打算報複我嗎？”
威克漢姆：“見過要錢要飯的，還真沒見到要報複的，行了，我父親的死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要說他是被誰殺死的，也只能說是被愚昧無知殺死的，啧，你是沒有看到他被威爾先生忽悠着放那一盆子血啊。”
話說，要是給他和他星球提供能源的不是人的情感，而是人的血的話，他立刻就該行當醫生去了，肯定沒幾年就靠放血療法養活一整個星球了。
人類因為愚昧無知而放的血搓成細長的繩子後，能繞地星好幾圈呢。
喬治·達西：“可是，我想要見威克漢姆小姐，居然對即将到來的葬禮感到高興。”
他呆呆地對着人家兒子說對人家父親的葬禮感到高興，還是因為在人家父親的葬禮上能看到人家女兒。
威克漢姆瞠目結舌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天然如此。
威克漢姆：“你是不是看我好脾氣，覺得我不會打你啊？”
喬治·達西：“哎？可是我……啊！”
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詭異做法。
他白着臉，一副後悔欲死的模樣，“抱、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威克漢姆擺擺手，“行了，想要忏悔對着我姐姐忏悔去吧，話說，這麽好的理由你都不知道利用的嗎？”
“放心吧，你即便對着我姐姐完全袒露你龌龊的心思，我姐姐也不會怪你的。”
他露出一個奇怪的微笑，“她可是平等地愛着世上所有的人啊，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無論是乞丐，還是國王。”
“去向她忏悔吧，他會讓你的心都得到淨化的。”
系統配上了喬治·威克漢姆的心情：【小樣的，看我姐姐不把你全部吸幹！】
喬治·達西：“好，好的，可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幫助我呢？”
他不解又好奇。
威克漢姆微微一笑，“因為我也希望我姐姐能有一個好歸宿啊，在我看來，你就是最合适的那個人。”
喬治·達西受寵若驚，懵懂的小少爺一臉不敢置信。
威克漢姆：“放心，你按照我所說的去做，我姐姐一定最喜歡你了。”
喬治·達西立刻應了一聲。
“你也不必有心理負擔，期盼在葬禮上見到她的不止你一個，只是有些人比你更會裝而已。”
喬治·達西睜大眼睛。
他已經平息下來的心情再一次忐忑不安起來。
那個跟他一樣的人……會是誰呢？
也在這個莊園裏嗎？
威克漢姆滿足地抽取他的情緒，作為他晚間咨詢的報答。
系統：【早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誰能想到連免費的忏悔也沒有。】
喬治·威克漢姆不在意道：“原諒他是上帝的事兒，我沒直接送他去見上帝已經很不錯了。”
系統：【……】
……
在衆人的期盼中……哎？是不是有哪裏不對？威克漢姆管家的葬禮來臨了。
因為只是一個管家去世下葬，來的人并不多，賓客的層次也沒有達西老爺去世時那麽高。
只是因為達西先生和他弟弟的出席，讓不少想要跟達西先生談生意的人也混進來，想要借機交談。
喬·威克漢姆主持這場葬禮。
她聽到不少人對着她指指點點，說她就是那個沒有一分錢嫁妝的老小姐。
然後，一轉臉的功夫，這些人就被喬治·威克漢姆堵着挨個借錢。
喬治表情沉痛道：“我要去大學城讀法律，但是身上錢財不夠，達西少爺跟達西老爺不同，他唉……他給不了我太多支持，因為我父親去世了，我也與他們達西家沒有什麽關系了。律師還說我父親的遺産我一時拿不到，因為需要非常繁雜的手續，可是，學校那邊又急着催促我交學費，我……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啊，你們都是我父親生前的摯交好友，能否借我些錢財讓我暫時周轉一下，放心，只要我拿到父親的遺産就立刻還給你們，翻一倍的還，我、我可以對着我父親的墳墓發誓！”
這些人即便是看在死去的老威克漢姆的份兒上，也不會在葬禮上拒絕可憐的喬治。
尤其是，他還用自己的父親墳墓發誓了。
他們紛紛同意，給了他不少錢財。
系統琢磨琢磨這件事，只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
【主人，您要幹什麽啊？】
喬治：“哦，我一會兒把錢翻倍還回去，再借一筆數目更大的，之後，我就該開始離開達西家，跑去參軍了，嗯，他們的錢也別想拿到了，呵，誰讓他們膽敢嘲笑喬，我就讓他們自己也成為笑柄。”
“唉，我可真是個好心人啊，這個時代的騙術太少了，是我讓他們免費長長腦子。”
系統沉痛道：【您到底都在我的知識寶庫裏學了什麽啊！】
喬治在這邊上竄下跳的借錢，另一邊喬則神情肅穆地念着悼詞。
她不動聲色地掃視了場內衆人，卻發現了一個新面孔。
這個新面孔明顯是奔着菲茨威廉·達西來的，菲茨威廉·達西看到他也不感到驚訝，甚至面色溫和地跟他交流了兩句。
喬聽到人群中有人在談論他，喚他“賓利先生”。
喬将手放在胸口，默默垂眸。
很好，新的能量生産機……呸，新人物已經出現了。
她要做出行動了。
在劇情開始前，你的情緒請先借我用用。
她在觀察賓利先生的時候，其他人也在默默觀察她。
傳說，威克漢姆小姐能看到亡者的靈魂，那她為什麽一直看着地面？
難道老威克漢姆先生沒有上天堂，反而下地獄了？
前來參加葬禮又深受威克漢姆小姐名聲洗禮的衆人已經驚呆了。
總感覺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