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聳的大廈群與樓房在漆黑的雨夜裏閃爍着無機質的霓虹燈光,灰白色的建築材料即使在夜晚也能帶給人沉重的壓抑感。

說到底,就算被全息投影裝扮的再怎麽華麗鮮活,剝開外衣,暴露出的仍舊是單薄到讓人覺得凄慘的內裏。

這是二十二世紀的東京,跨越了二十一世紀的大混亂,在無數次失敗後終于完美建立起的『理想鄉』。

“這裏是安全局刑事科,目前這片區域因安全原因限制進入,附近的居民請立刻遠離。再次放送,這裏是……”

幾臺全高160公分、頭部裝載着攝像眼的合金制桶狀巡查用自立機停在道路中央,它們的外表包裹着安全局吉祥物“可米薩醬”的全息投影,與成人同等大小的可愛形象揮動着雙手,重複播放着廣播。

盡管安全局用自立機早已在事發地點扯起了警戒線,還是有少數市民聚集在附近好奇地張望着。

(還沒有來嗎?)

上條當麻看了看便攜情報終端上顯示的時間,有些洩氣的靠在了身旁的警車上。

肩膀似乎因為有些冷的小雨整個濕掉了,雖然之後只要交給具有人工智能的家庭秘書清洗就好,但這種被淋的濕答答的感受還是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爽。

“已确認。安全局刑事科。潮岸科長。請通過。”

一輛警車穿過因小雨顯得有些不穩定地警戒線的全息投影,平穩地停在了上條當麻的身邊,恰到好處的距離就像是提前用尺子量好了一樣,不會靠的太近擦到旁邊的人,也不會讓坐車的人多走一步路。

從警車上下來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身材比一般的日本人健壯一些,目光淩厲,嘴角緊繃着,給人一種不茍言笑的感覺。

“潮岸科長。”看到男人後,上條當麻立刻站直了身體,敬了一個禮。

雖然刑事科四個系連同輔助人員算在內一百人都不到,怎麽看都是常年人手不足的樣子,但這種科長親自到案發現場巡視的事情并不多見。

“上條當麻。”潮岸突然開口說道。

“是。”

“雖然一系在今天才正式成立,但整個刑事科對你們都寄予厚望。”潮岸凝視着上條當麻的雙眼,繼續說:“上面對你的評價非常高,這次配給你的獵犬們都是精英中的佼佼者,就算監視官只有你一個,相信你也不會讓我們失望。”

“是,我明白。”

潮岸似乎十分滿意上條當麻的表現,四處打量了一番,重新坐回了車內。

就在上條當麻準備長出一口氣的時候,潮岸那輛警車的車窗搖了下來,車內的男人對他露出了不知應不應該說成是惡劣的笑容:“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在辦案開始之前,可以給你和你的老朋友一點敘舊的時間。”

(?)

直到上司的車子開走,上條當麻也沒有搞明白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雖然在上大學的時代有少數幾個玩得很好的損友,但能夠在這個場合出現的“朋友”上條當麻實在是想不出來能有誰。

而且他的思考也被迫停在了此處,因為他真正要等的人來了。

一輛散發着異樣厚重感、車窗被鐵欄封鎖起來的裝甲箱車停在了警戒線外。

那裏面鎖着的是即将與上條當麻共事的人,不過刑事科的人更願意稱呼他們為——獵犬。

那是從在幾個世代前發生的事,日本構建了把人類的心理和犯罪傾向數值化,以區別出犯罪者、普通居民的壓力管理、精神保護網絡系統——“Sibyl?System(西比拉先知系統)”。

從分析人類活體的聲波掃描,逐漸發展成用機械裝置測定人類的精神狀态,評估測算人類的心理狀态、性格傾向的數值,也就是當今社會對精神狀态的通稱——Psycho-Pass(心理指數)。

通過對市民的Psycho-pass進行測量,進行職業适應性的診斷的全面性支援系統。打着“社會需要每個人”的口號。窮人和富人沒有職業差距,都能夠正常工作,得到适當的工資和福利,因犯罪引起的死傷者激減,讓日本變成了只有故事中才會出現的理想鄉。

但是,這樣的社會仍舊是存在污點的,就像華麗的全息投影并不能覆蓋城市的每個角落,人類的劣根性不可能因着心理動向的數值化就徹底消失,盡管與過去的時代相比全日本的犯罪率大大減少,但這并不代表案件的數量徹底清零。

是善還是惡,只要看數值就知道,這就是犯罪系數的概念。

如果超過了犯罪系數的規定數值,即會被當成大衆所說的潛在犯逮捕,從而成功地做到制止未發生的犯罪,維持社會的穩定。

上條當麻所在的刑事科在做的就是這種工作,但是這也産生了一個矛盾:在不斷逮捕罪犯的同時,警察們的犯罪系數也會不斷升高,以至于最後被同化為對社會具有危害性的潛在犯。

已經被侵蝕的污濁不堪的人本來應該當做潛在犯被隔離,卻被賦予了唯一可以被進行的社會活動,就是驅趕與他們同樣的犯罪者。

這就是執行官。

為了避免作為潛在犯的執行官逃脫或對社會産生危害,在事件搜查中控制他們、進行監督,就是安全局刑事科監視官的工作。

再說的簡單點其實就是獵人和獵犬的分工。

上條當麻就是這樣的一個監督者。

有些忐忑的猜測着未來将共事的同伴是何種人,上條當麻走到了緩慢打開的裝甲箱車後門處。

第一個從裏面走下來的,是面帶笑容的清爽栗發男子,相貌清秀、皮膚白皙,有着運動員一樣的優秀身材,單從儀容上來看似乎還有着很良好的修養。

緊随其後的是腦後紮着兩束低馬尾的女性,漂亮的臉上卻帶着提不起勁的表情,衣着相當暴露,尺寸傲人的胸部僅僅用粉色的布條纏繞着,除此之外肩上只披了件西裝外套,裙子的露出度也很高。

“阿上喵。”

第三個走出的男子用輕佻的語氣打了個招呼,但在聽到那熟悉的九州腔時,上條當麻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

男子的身高非常高,留着刺猬一樣的金色短發,穿着與案發現場毫不搭調的花襯衫和沙灘褲,像小混混一樣戴着太陽鏡和金鏈子。

“土禦門。”上條當麻皺起眉,用複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朋友。

土禦門元春。

上條當麻高中、大學時代的好友,用“給義妹一個安全的世界”這種搞笑又不可思議的理由考入安全局刑事科,是提供給各系情報數據的輔助人員,看起來輕佻、不靠譜,實際上是個很有頭腦的男人。

但是現在,他們一個成了監視官,一個變成了作為獵犬使用的潛在犯。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面,阿上,真是吓了我一跳啊喵。”土禦門微笑着,走過來拍了拍上條的肩膀。

“潮岸科長說的‘朋友’就是你?”上條當麻嘆了口氣,有些悲哀地說道。

“是我,但也不只是我。”土禦門的笑容還在,語氣卻變得有些古怪:“說真的,你會比我更驚訝的,阿上,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

仿佛為了應和土禦門的話語一樣,車廂裏響起了皮鞋與鋼板的接觸聲,還有什麽鐵制品互相敲擊發出的有規則的脆響。

“不只是你……?”上條當麻疑惑的朝漆黑一片的車廂裏看去。

首先他看到的是從黑暗中邁出的被灰色長褲包裹的修長左腿,然後是穿着灰白色條紋衫的單薄身體,這身體的主人撐着一根形狀有些奇特的金屬拐杖,就是這現代已經很少出現在大衆視野裏的東西與車廂底板不斷碰撞發出了聲音。

上條當麻的視線一點點上移——

緩步走來的人有着白化病人一樣病态的白色皮膚和頭發,脖頸上戴着像是裝飾品的項圈,不符合人體生物學原理的血紅色瞳孔怠惰的注視着前面的路,眼角有些上挑,襯得本來就很出衆的五官帶上了一種邪氣。

在看到這名男子的容貌時,宛如被突然凍結了全身的血液一般,上條當麻僵硬的站在原地,已經被深埋在不知名角落的記憶蜂擁而至,壓迫的他仿佛連呼吸都快忘記。

六年。

那個人似乎終于注意到了上條當麻的存在,在距離他三米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他說:

“好久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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