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宿醉的代價是沉重的。

第二天一早,上條當麻看着趴在洗手臺旁幹嘔不止的一方通行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會讓他再碰一滴酒。

這種人明明酒精不耐受還控制不住量,喝多了之後傷人傷己,不耍酒瘋都已經是萬幸。

“發生了什麽啊當麻?”穿着睡衣的茵蒂克絲揉着眼睛從自己的房間探出頭。

“沒什麽。某個自不量力的家夥自己找罪受而已。”

“你他媽的……”一方通行轉過頭用蓄滿了生理性淚水的眼睛瞪他,兇到一半卻又忍受不了惡心的感覺繼續幹嘔。

“你把自己照顧好再來罵我吧。”上條當麻幫他關上洗手間的門,走到廚房準備今天的早飯和解酒用的蜂蜜水。

而一方通行洗漱完畢一臉虛弱的走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的事情了,這個以前從來沒表現出對某件事無能為力的人将額頭抵在飯桌上,語氣裏充滿絕望:

“好想自殺。”

“沒那麽嚴重!”被驚吓到的上條當麻把一大杯溫熱的蜂蜜水放在了他面前:“就算自殺你也給我喝完了再去。”

“監視官。我可以申請假期嗎?”

“不可以。快喝。”

“當麻,你們的案子還沒有破嗎?”茵蒂克絲好奇的問道。

“怎麽說呢……破了個開頭吧。”上條當麻晃了晃不肯就範的一方通行:“作為懲罰我會一整天看着你不讓你喝咖啡的。”

這算什麽懲罰啊。茵蒂克絲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但看到一方通行那個宛如天塌下來一樣的表情她又動搖了——不對、莫非這是什麽很可怕的刑罰嗎?

——

安全局刑事科專屬樓層的走廊裏,與一方通行并肩而行的上條當麻說:

“我去把貓送到芳川前輩那裏,你先回辦公室。”

“這種事我去就可以了吧。”

“反正上次你肯定也是用了什麽卑鄙的手段把貓強行塞給人家的吧?既然拜托人幫忙就給我有個拜托人的态度啊。正好我找芳川前輩有事,你就回去安心執勤。”

“說那麽多不就是怕我偷懶嗎……”

“你有自知之明真是太好了。”在一方通行說出更多反駁的話之前,上條當麻把他推進了一系的辦公室。

因為平時的工作聯系,執行官隔離區域的綜合分析室就在辦公室的不遠處,把手腕上的終端貼在識別儀器上開了門,上條當麻懷裏的三花貓像是終于回到家一般發出了高興的叫聲。

“你還真把這裏當成寵物收容中心了,算了,反正我也沒事幹,就放在那吧。”靠在沙發上正在翻閱女性雜志的芳川桔梗說。

“還以為芳川前輩你會趕我出去。”上條當麻作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啊?原來不是一方通行啊。”芳川桔梗從沙發後探出半個腦袋,随手把雜志扔在了桌子上:“雖然我覺得不管是你還是他找我都一定不會有好事。”

上條當麻把懷裏已經叛主投敵開始撲騰的三花貓交給了芳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額……确實有點事想拜托前輩你。”

“哎哎?為什麽刑事科的監視官會有需要潛在犯幫忙的啊?你的市民權利比我高的吧?”

“這不是市民權利的問題。而是整個安全局大概只有前輩你一個人能做得到。”

“這是誇獎嗎?我會飄飄然的收下的。那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麽事?”

“是‘鉑金時代’。”上條當麻收起了開玩笑的态度,認真的說道。

“那不是你們之前的那批警察嗎?發生什麽了?”芳川桔梗逗弄小貓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因為有些事情想弄清楚,所以昨天晚上在安全局的數據庫查了一下,但是發現了奇怪的事情。”上條當麻的眉頭皺了起來:“數據庫裏‘鉑金時代’一共23名刑警的資料在官方記錄裏全部被封存了。”

芳川桔梗挑眉:“用監視官的身份也看不到?”

“系統提示我沒有閱覽權限。”

“好像确實是怪事一樁啊,不過也有可能是——”

上條當麻打斷了芳川桔梗故意打岔一般的話:“所以我想請前輩你幫我查出被封存的資料。”

“哎?不可能的,身為監視官的你都看不到我就更看不到了啊。”

“正規方法當然是看不到的。”

芳川桔梗目瞪口呆的看了上條當麻半天,問道:“這是從一個監視官嘴裏說出來的話嗎?”

“我的現在的心理指數是36.15,如果前輩不相信的話用儀器檢查一下吧。”

被上條當麻用認真又不容拒絕的目光注視了半天,芳川桔梗終于作出了投降的動作:“好吧。我會查的。但是風險很大哦,一旦被上面發現了——”

“出了問題我會負責。”上條當麻保證完後露出了迷惑性巨大的笑容:“我知道被譽為日本第一黑客的芳川前輩一定能做得到的對吧。”

“即便你這麽說我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那麽我就告辭了。”上條當麻起身鞠了一躬後朝門外走去。

“給你提個建議哦。不要太深入這些東西,不然色相真的會變渾濁的,健全人都在意這個,對吧?”

“我會注意的。”

金屬制的自動門在芳川桔梗背後關上了。

“這種性格一點都不像監視官啊,對吧?”她抓了抓三花貓柔軟的下巴,換來贊同般的叫聲。

雖然表面上一直在拒絕,但能夠利用漏洞入侵安全局情報系統還不會被問責的條件已經讓芳川桔梗那顆屬于頂尖電腦高手的心髒開始蠢蠢欲動——

“既然都被拜托了,那我也就要好好幹活了。”

——

連續失蹤案又一次陷入了僵局——被确認為嫌犯的千野隆一失蹤、下水道裏的槍聲、突然襲擊來的獵犬、仍舊無人找到的十六名失蹤者、被懷疑的新嫌疑人上月十六夜。

以及可能與一方通行過去有關的‘鉑金時代’和北之丸公園特大交通事故。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大腦裏轉過一圈,帶來的卻只有焦慮和混亂,一想到要回去把冗長的卷宗重看個六七遍,上條當麻就止不住的頭疼。

運動可以讓大腦更清醒。

一直秉承着這樣觀念的上條當麻毫不猶豫的無視掉了辦公室,轉身走向了另外一個地方——安全局內部設立的公用訓練室。

在更衣間把不方便活動的西服換成了灰藍色的運動服,上條當麻踏入了這間鋪滿了吸收沖擊材料、到處都是健身儀器的寬闊房間。

身穿深綠色運動服的女性正把他的對手以散打裏的一記切肩別腿摔狠狠掼在地下,末了還嘆息着說:

“不行不行!你今天的動作太慢了!”

連被摔的在地下起不來的那個人的臉都沒看清,上條當麻打了個哆嗦就準備開溜,結果卻被背後傳來的爽朗聲音叫住了:“喂,上條當麻!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泰拳的訓練呢?嗯?”

在心裏狠狠唾棄自己為什麽要跑來找罪受,上條當麻還是擺出了最和善的笑容:“這不是最近案子很緊張嘛。黃泉川老師……”

黃泉川愛穗,安全局刑事科體術教官,雖然是個漂亮的大美人,但總穿着煞風景的運動服,是個論起近身格鬥連健壯男子都會打怵的可怕女人,因為嚴苛的訓練方式讓整個刑事科的刑警都避之不及,還有‘魔鬼的使者’這種稱號。

一聽到上條當麻的聲音,躺在地下的那個人飛快的爬了起來,似乎想趁着黃泉川分神的時候逃走,但卻被身邊的女性拉住手臂再次扔在了地下。

終于看清了那個人面目的上條當麻抱起了手臂,語氣裏流露出不贊同:“一方通行。”

在絕對的蠻力面前毫無招架之力的一方通行沉默了——因為宿醉頭疼的要死,本來想趁上條當麻不在的時候偷偷溜走回宿舍睡覺,走到一半卻遇到了黃泉川,被拎到訓練室狠狠修理了一通,最後仍舊被抓住了上班開小差。

不幸這東西,大概真的會傳染。

“你們兩個認識啊?”反倒是黃泉川有些驚訝。

“我的朋友。”上條當麻抓了抓頭發,思索着怎麽編個合理的借口逃走:“那個我好像——”

“既然運動服都換好了,就讓我檢查一下你泰拳的訓練成果吧。”天然到足夠克制任何小聰明的黃泉川說。

“那我先走了。”見黃泉川的注意力總算被吸引走,一方通行再次準備逃跑。

然後這個上條當麻眼裏卑鄙無恥抛棄隊友的叛徒就被黃泉川按在地下用柔道裏的關節技扭的差點哭出來。

“你們兩個今天一個都別想走。”

俨然将‘魔鬼的使者’這一稱號具象化的黃泉川愛穗下達了死亡通牒。

“練是可以……老師您能輕點嗎?”和一方通行一起在黃泉川面前正坐的上條當麻畏懼的縮了縮腦袋:“上次練纏抱您那一下打的我差點把前一天的早飯都吐出來……”

“那你消化系統不太好啊。”黃泉川愛穗擔憂地說。

“這跟我的消化系統沒關系。”上條當麻的嘴角抽了抽,轉而指向了身邊的一方通行:“話說這家夥和黃泉川老師您學什麽啊?女子防身術?”

說完上條當麻就被一方通行狠狠揍了一拳。

“跆拳道?巴西柔道?自由搏擊?好像什麽都有學一點。”黃泉川愛穗認真的思考着:“他和你不一樣,學不了系統的泰拳、散打這類對力量要求比較大的東西,什麽有用就學什麽吧。”

“那我以後要小心點了。”上條當麻揉着被打的地方笑了笑。

黃泉川活動了一下手腕,問道:“閑話就說這麽多吧,你們兩個誰先來?”

一方通行和上條當麻彼此互看了一眼,指向了對方:

“他。”

“他。”

“我說,你們就這麽不願意跟我練習嗎?”黃泉川愛穗困擾的抱起了手臂,但是并沒有生氣:“那這樣如何?你們兩個打一場,誰輸了就留下來和我訓練?”

“沒問題老師!”對自己體術相當有自信的上條當麻光速回答道。

“我不同意!”一方通行激烈的反抗着。

“我的話還沒說完。只要不借助外界工具不管你們是什麽流派什麽方法,把對手完全打倒就算勝利。”黃泉川愛穗想了想,繼續補充道:“攻擊的力度你們自己掌握好,其他地方都随意,當然如果做得太過分我會叫停的。”

“我拒絕!”清楚的知道除非上條當麻綁住兩只手和自己打不然根本沒勝算的一方通行仍舊不準備接納這個方案。

“給我拿出師兄的氣概來怎麽樣?”黃泉川愛穗在一方通行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師兄?”上條當麻歪了歪頭。

“啊,是啊。雖然你們兩個年齡一樣,但論起在我這裏的學習時間他是三年,你是兩年,所以算是你師兄呢。”黃泉川愛穗邊說邊揉亂了一方通行那一腦袋極具特色的白頭發:“這家夥不管學什麽都是理論學的最快,一到實戰就完全不行了。”

“煩死了!我怎麽可能和那些四肢發達的家夥一樣啊!”一方通行氣沖沖的撥開了頭上作亂的手:“打就打!誰怕誰啊!”

看着黃泉川那明顯就是計劃得逞的笑容,上條當麻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然呆還是天然黑好了。

“好啦,你們兩個準備一下吧。”黃泉川拍了拍手說。

一方通行和上條當麻彼此之前拉開了距離,為接下來的對戰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

“OK。那麽——準備——”

看起來一點都不敢懈怠的一方通行立刻雙腿開立到與肩同寬,四指內屈并攏握拳與胸同高,手臂靠近胸肋,微收下颌,一副罕見的認真模樣。

上條當麻看出一方通行預備姿勢用的是散打、自由搏擊和泰拳裏常用的格鬥式,對方會選擇這種重要和實用的姿勢在他意料之內,不過那個明顯帶着緊張的眼神讓他覺得格外有趣。

陪黃泉川老師練習就那麽可怕嗎?

上條當麻想了想剛才一方通行被黃泉川愛穗完全壓制的慘狀——對他來說大概是真的很可怕吧。

“開始!”

随着黃泉川一聲令下,上條當麻一個刺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一記前手拳朝着對方面門砸過去。

本意想拉開距離游走的一方通行也早已知道對方會先手攻擊,靈活的側頭閃過這一擊後以拳法為假動作,前側的腿出邊踢搶攻對手的胸腹。

上條當麻壓低重心提起前肘格下其膝蓋,想用後手抄住一方通行的腿把他轉倒,但這顯然也在對方的預料之中,在他由格擋轉為反擊之前對方就已經迅速收腿拉開了距離。

知曉對方意圖的上條當麻當然不可能讓一方通行如願,欺身上前就是一套組合拳,雖然毫無例外的被躲過去了,然而這也恰好暴露了對方身上再明顯不過的一個缺點——力量不足無法進行格擋。

比起格擋更偏重于躲閃攻擊大概是吸收了拳擊手的防禦模式,但只要跟上閃躲的速度就能壓制他。

而既然抗打擊能力弱的話就說明——仿佛正要應和上條當麻的想法一般,一方通行轉守為攻,主動貼了上來,假意出拳實則想抓住他的衣領。

早有準備的上條當麻稍稍後撤找好重心,前拳虛晃一招,前腳正蹬踹向一方通行胸口。

一方通行被這一腳踹的後退了兩三步,本來已經縮近的距離又被拉開,上條當麻怕被抱腿摔倒不敢窮追,收腿後擺回了預備姿勢,但是以剛才那一腳踢中的觸感來說一方通行絕對進行了閃避,所以并沒有踢實。

這一輪對抗下來上條當麻也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因為無法和擊打型的他正面對抗,所以一方通行準備轉用巴西柔術一類的技術把他制服。

一般來講當柔術和踢拳一對一正面相遇,大多數時候吃虧的都是不擅長纏抱和摔角的踢拳選手,一旦被扭倒固定就必輸無疑。

但換而言之只要早有準備,像剛才那樣用正蹬控制住與對手的距離,或找準機會出拳重擊就能壓制住抗打擊能力普遍不高的柔術選手。

“很好很好!沒錯就是這樣!把我教給你們的所有技巧都用出來!誰輸掉訓練加倍哦!”不知為何也燃起鬥志的黃泉川在場地邊緣大聲喊道。

訓練就訓練吧居然還要加倍?這可就更不能輸了啊!同樣的念頭在兩個人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由于使用柔術想要勝利就必須找準機會貼近,這次一方通行選擇了主動出擊,幾次虛晃的動作後是兩個前手刺拳,緊跟着擺出一記陰險十足的平勾拳,不敢貿然出腳正蹬的上條當麻向後仰身堪堪避了過去。

這一避恰好也正是一方通行想看到的結果,他收拳後壓低身體蹬地轉腰,一記低掃腿踢在了重心偏移的上條當麻足踝上。

被接連兩次攻擊打的有些失去平衡,深知這樣下去會被拉入不利的局面,上條當麻在被一方通行抱住雙腿時重心下壓,左手壓住對方的後脖頸,右手抱住他的大腿內側一招掀摔把體重上不占優勢的一方通行反摔了出去。

這種反摔法的好處是簡單,但是同樣也傷害不到對手。

不過一方通行到底是被黃泉川愛穗摔慣了的,起身的動作利落非常,看準上條當麻不敢試探性攻擊,貼近後試圖用一個上段沖拳逼退他然後再次使用摔技。

上條當麻知道只要自己後退就必然會跟着一個勾踢摔,于是單手接下了這一拳,反手順勢抓住一方通行的右手手臂,另外一只手準備抓住他的肩膀,然後一個膝擊結束這次比試。

但是就跟他熟知一方通行的想法一樣,一方通行也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側身閃過襲來的手掌,一方通行反繞到上條當麻的後背想通過鎖制頸部把他摔倒,但到底手臂受制于人,上條當麻俯身發力,一個過背摔把一方通行扔了出去。

應該站不起來了吧?上條當麻想着朝黃泉川愛穗看過去,卻發現自己的指導老師完全沒有叫停的跡象,反而面帶微笑問他:“怎麽不繼續?”

還沒等上條當麻反應過來,他的雙腿就被人抓住用力一拽,朝完全不方便起身的方向倒了下去——

被算計了!

領悟到這一點的上條當麻摔倒在地上就立刻準備翻身站起來,但早有準備的一方通行已經跨坐在了他身上,準備用背後控制(Back Control)勾住他的大腿封死他的行動。

趁一方通行還沒來的及加固封鎖的姿勢,上條當麻用力向後仰頭,手肘後彎抓住他的脖頸,左腿蹬地身體右斜,把一方通行從自己身上絆了下來。

恰好這個時候上條當麻的便攜終端響了起來,他急急忙忙的站起來對黃泉川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先停一下老師!工作上的事!”

但一方通行可沒管什麽暫停,利落起身上來就是一記高邊腿直踢對手脖頸。

“別打了!工作!”上條當麻矮身躲過這一擊急急忙忙跑出了訓練室。

一方通行深喘了幾口氣,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剛想原地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被黃泉川一巴掌打在了頭上:

“練了柔術的居然被人連着掀了三次?我說的增重訓練呢?還有剛才的那個高邊腿怎麽回事?!他要是不躲開而是接腿的話抓着你就能把你摔出去!別以為是訓練就可以胡來!是不是覺得我對你還不夠狠?我會讓你的監視官把你的值班表給我的!以後只要空閑就給我過來訓練!”

沒等一方通行發出抗議,上條當麻就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惶急的說:

“三鷹市玉川上水那邊撈出來一具屍體,跟我去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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