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男人
晏小叔好？
李微微猛地看向程頌，這就是那個——
酒吧絕色？
男人靜坐在弱光處，眼眸微擡。眼尾微揚，并不輕佻。他眸低也有訝異，轉瞬即逝，沒等他說話，李微微就拉着她在男人前面的位置坐下。從程頌的角度，稍側眸，就能看到男人眉眼和下颚線。
程頌眼皮直跳，他怎麽會在這裏？那今天上午在醫院見到的......
是他，吧。
這會兒小禮堂內的人都在找位置，因為主講人換成了蘇堤，計劃睡覺的人紛紛找了前排的座位。
吵鬧聲逐漸停止，陸陸續續有人坐下。看到最後一排還有個人時，稍頓，心裏狐疑面上平靜地坐下，偶爾，回頭看兩眼。禮堂內徹底安靜下來時，程頌收到微信消息，來自李微微：【是不是？】
程頌認命：【是。】
李微微：【真，絕色。蘇蘇不來絕對虧了。】
程頌：【......】
主講臺上的人開始播放PPT，程頌翻出晏西然的微信：【你小叔怎麽在建院小禮堂？】
晏西然：【你也去聽講座了？蘇老師和我小叔是兄弟，當然得給面子啊。剛好，你幫我跟小叔說下，等下拍完畢業照，我們畢業班聚餐，不能跟他一起回去了。】
程頌一愣：【你怎麽不自己說？】
晏西然：【說了啊，人不回我消息，我哪知道他看沒看到。】
她側眸瞄了眼，晏寧似是沒在聽講座，指腹輕敲着輪椅扶手，低眸打發時間。她抿唇，摸出手機備忘錄，打字：晏西然說，晚上他們班級聚餐，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打完，她往走道邊微挪，把手機遞過去。因為姿勢原因，她往後懸着的手有些抖。
很快，手機被人接過。她咬了下舌尖，收手，指尖碰到的觸感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程頌捏了下小指，須臾，手機被遞了過來。文字被一一删除，只留一字：嗯。
“......”
她沒話說了，索性取下勾在雙肩包上的棒球帽，壓在臉上，補覺。奈何身後人的存在感太強，睡不着。
前排的人時不時往後看，她甚至能聽到前排女生的低語，帥是帥，可惜了，要是沒輪椅，我就上去要微信了。有人低聲附和。
她握着手機沒說話，側眸瞥他眼，男人開始低眸盯手機，并未在意別人的目光。
“什麽人啊，”李微微用氣聲說，又說，“不對啊，蘇老師一直在往咱們這邊看？”
程頌擡眸，主講臺的人調着PPT，開始說自己剛畢業那會兒的第一次就職設計。她低聲回了句沒吧。
講座共七十分鐘，她沒事兒幹，只好認真聽了會兒。然後發現，主講臺的人确實時不時地往這邊看——
她起初以為蘇堤看的是晏寧，畢竟晏西然說他倆是兄弟。緊接着，她發現蘇堤扶着慢條斯理地帶上眼鏡，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兩人目光對上，倏地，蘇堤笑了下。
莫名地，程頌眼皮一跳。
緊接着，她就聽見蘇堤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就那位...靠近後門的同學吧...”
程頌：？
李微微也默默給她個眼神，保重......
剛才問了什麽來着？程頌沒想出來，她看李微微，李微微也搖頭，表示她也沒聽。
李微微旁邊的男生提醒了句，程頌目光盯着PPT，回想他講的內容。回答完，她剛準備坐下，又聽見蘇堤繼續繼續問了個問題。
PPT上換成了另一張建築圖片，她一頓，回想着這個建築風格的起源。
李微微在一旁為她默哀。
再次回答完，李微微沖她豎了大拇指。蘇堤盯着她看了會兒，忽地笑了，似乎還想繼續。
程頌：……摸不着頭腦，但她想揍人，真的。
蘇堤不緊不慢地切換着圖片，桌旁的手機屏幕忽地亮起，聊天記錄裏只有兩個字。
Yan：夠了。
他挑眉笑了下，見好就收，讓人坐下。
“......”程頌坐下同時，李微微湊過來，用僅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頌頌，你得罪過蘇招牌嗎？”
程頌：......
連李微微都察覺了，程頌舔着唇角嗤笑了下，聲音很小，“你覺不覺得——”
她頓了下 ，繼續，“蘇招牌看我的眼神，像是看情敵？”
李微微：？
程頌覺得自己的猜測不錯，下意識地往後瞥他眼，剛好撞進棕褐色瞳眸中。
昏暗中他神情慵懶又無奈，帶着笑，“我臉上有PPT？”
聲線溫和，刻意壓低。
“別總看我，”他屈指輕叩了下輪椅扶手，補充了句。顯然是發覺了整場講座中，她往這裏看了好多次。
他不是一直在低頭想事情嗎？怎麽發覺的？
倏地，程頌心頭一顫，面上倒很沉靜地收回目光，坦然地摸出手機打字：哦，不是，PPT倒是沒有。不過，你可能沒注意，剛才有個蟲一直在你旁邊。醜得很特別的那種，還挺吸引人的。
李微微看她認真打字，湊過來看了眼，一看清內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打完，她把手機遞過去，側眸看他。
這回他并沒有接，只掃了眼屏幕，似笑非笑地。鬼使神差地，程頌拿回手機，再次打字：晏小叔，我跟朋友打了個賭。
她特意沒說完，晏寧稍擡眸，盯向她。程頌眉間一挑，也不管他好不好奇，自顧打字：晏小叔，你說蘇招牌是不是看上你了？你的魅力，還挺大的。
拿給他看。
“......”晏寧掃了眼屏幕，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沒說話，只輕叩了下輪椅，接過手機，須臾，又遞了過去。
備忘錄裏，程頌的文字被删除，他只留了三個字：認真聽。
程頌一頓，抿起唇角笑了下，擡眸看主講臺。
小姑娘，還挺記仇。
晏寧靠在輪椅上，指腹輕敲着輪椅扶手，想着。
講座結束前，晏寧就離開了小禮堂。
從小禮堂出去，是校內景觀湖。他盯着看了會兒，指腹摩擦着輪椅扶手。偶爾有人路過，往這裏看兩眼。
他低眸看手機，引起他情緒變動的，是一條微信。來自王則昊。
Wang：【回了，以後再聚。】
沒說回哪，可他知道。那個讓他跟老爺子鬧翻的地方。
他不是瞻前顧後的人，可現在，在猶豫着怎麽回複。說抱歉嗎？因為他先退出了......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生死裏走過來的兄弟，也不需要這些。
手機再次震動，是顧蘇言。
Gu：【回了。】
那天在酒吧，是偶然。他回老宅沒多久，接到顧蘇言的消息，發了個位置。
只有一個定位，什麽都沒說。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休假有多珍貴，一般人不會懂。他們來的意圖是什麽，晏寧也明白，可他還是去了。為什麽，大概是想說聲再見。跟從前的自己，也跟這兩個兄弟。
沉默十幾秒，他回複：嗯，平安。
過了好久，手機再次震動，是王則昊的一串文字。
Wang：【一直沒跟你說聲謝，因為我覺得這都不夠。一句話，你這個兄弟，老子這輩子都記着。有事招呼。】
Wang：【那小子的脾氣你也知道，半天悶不出一個屁來，什麽都憋着。那天酒吧你走之後，那小子愣是喝醉了也沒說一句話。咱們是生死裏走過的兄弟，該懂得你都懂。不說了，操，要登機了，撤了。】
他沒回複。
“你，你好，”身邊突然落下陰影，稍擡眸，就看到個抓着單肩包帶的女生。他沒動，女生臉紅着，“我可以加你下微信嗎？”
他收回目光，神情慵懶地盯着手機屏幕，沒說話。女生也一頓，沒想到他這麽不給面子，打算再說什麽，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下。一回頭，對上一張帶笑的臉。
蘇堤挑了下眉，饒有興致地拍了下晏寧的肩，半晌，當着女生的面緩慢地吐出幾個字：“親愛的，你怎麽在這兒啊？”
女生表情一僵，臉色也繃不住了，擡腳就走。
“我說，”蘇堤懶洋洋地靠在湖邊長椅上，“不夠意思啊，沒聽完就走了？”
晏寧收起手機，回了句有事。蘇堤也不生氣，想起剛才在小禮堂。從小姑娘給晏寧遞手機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他暗想着，得，這又是個傷心的故事。結果出乎意料地，這厮居然接過了手機，似乎，聊得還不錯？
一時興起，沒有提問環節的講座，他饒有興致地叫起了小姑娘。別人不懂他的行為，可晏寧懂。
“那小姑娘，”蘇堤舔了下唇角，笑，“認識？”
“......”晏寧斜他眼，慵懶中帶着警告，“很閑？”
“行，真行。”蘇堤嗤笑一聲，“幾年沒見，對我是真不客氣。男人啊，無情。”
晏寧：“......”
“不對，”蘇堤想了下，散漫地換了個姿勢，目光一頓，看到了話題中心的人。小姑娘慢悠悠地拎着雙肩包和身旁人邊走邊聊，往自習室的方向去，他手肘搗了下晏寧，“那小姑娘，我好像見過。今年全國高校設計聯賽，只有一個不是建築專業的，景觀系的。當時辦公室的老師還跟我說來着，不錯啊。”
晏寧屈指，輕叩輪椅扶手，無聲地說自己并不感興趣。蘇堤笑，不管他感不感興趣，“我還有個學生，叫周徹，也參加設計聯賽的，好像在追小姑娘來着。人挺好，挺帥，就是太直了，也不知道小姑娘喜不喜歡這樣的......”
“蘇堤，”晏寧握着輪椅手輪，沒了耐心，聲線溫和，“聽說你，想追我？”
蘇堤：？
“操，”蘇堤嘴角一抽，這誰說的？
輪椅換了方向，嗓音慵懶懶地，“別想了，不可能。”
蘇堤：......我操？
作者有話要說： 嗯，是個逐漸暴露本性的、老、男、人！
程頌：年少無知，終究眼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