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媽,我跟冬簡高中就認識?”方安追着問。
王蘭死命搖頭,很快又恢複鎮定,她聽方安的語氣充滿了疑惑,就不肯再多說了。“不認識的,媽不清楚,你還不清楚?”
“那您在怕什麽?我高中時跟冬簡認識有什麽不妥。”方安想起佟樂學,悟道,“跟冬簡沒關系,是我的原因。我在高中發生了什麽事,您趕走校長,是因為校長知道我什麽事情。媽,我高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王蘭越發鎮定,甚至臉上還帶上了笑容,只是蒼白的臉色卻掩蓋不住。“能有什麽事。我怕什麽啊,我就是見冬簡知道你的事情比較多,所以就那個,以為啊,以為你們早就認識了。我這是,是,咳,是怕他在你年紀小的時候就跟你接觸,把你帶的喜歡男人了。”
王蘭尴尬地笑笑,快步走出房間。
方安不明白他的高中到底怎麽了?一定是有什麽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他媽才會吓的臉色蒼白語無倫次。王蘭是個很聰明堅強的女人,早年喪夫,獨自将兒子撫養長大,繁重的工作,磨人的生活,都沒有讓這個女人如此失态過。
他想去問問佟樂學,卻猶豫了。王蘭害怕他知道的內容,他要去知道麽?他知道後,會對他自己,對王蘭有不好的影響麽?
方安的性子有些優柔寡斷,尤其在面對他在乎的人的時候,想的太多,遇事反而止步不前。這類人能做穩事,不能做大事,遇到家務事,更是理也理不清。
“爸爸。”全程聽到大人對話的冬咚,拉拉方安的衣角,和身體不太對稱的大腦袋揚起來,“我聽你說過幾次相冊,是不是老爸把你的相冊給藏起來。”
方安低頭:“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冬咚嘟嘴,瞪着小眼威脅方安:“我可能知道那相冊在哪裏哦。”
方安:“……”
“兒子,親兒子,你怎麽知道?”
“咱們從老房子回來,老爸有一次帶我出去,我在車後座睡着了。他半路要下車,就抱着我走。他一抱我我就醒了,不過我有繼續裝睡,他以為我睡着了。我偷偷看見他把一個黑白色封面的相冊放到一個格子裏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
“他放哪兒了?哪兒的格子?”方安急道。這是他和冬簡的事,他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雖然不知道這個相冊跟王蘭害怕他知道的事情有沒有關系,但涉及冬簡,方安不想往後躲了。他的心情很複雜,既想看見那個相冊,又怕傷害王蘭,只能祈盼相冊和王蘭害怕的事無關。
冬咚使勁想:“是個銀色的格子,那裏有好多格子呢,都長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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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銀行的保險櫃麽?方安琢磨。
“出來那個地方之後,能聞到好香的味道,旁邊是一家好好吃的蛋糕店。”
方安已經顧不上單靠嗅覺,就能知道蛋糕店也能好吃這事了,他急着問冬咚有沒有看見銀行和那家蛋糕店的名字,冬咚搖頭,不過小家夥記得蛋糕店長什麽樣子。
這就足夠了。方安換過外出的衣服,抱着冬咚打開房門。一旁靠着牆站起的冬簡立馬站直身子,和王蘭一樣,雙眼充滿了血絲。
這兩天,這兩個人一定沒有好好休息。而他們害怕的或者想要隐瞞的事情會是同一件麽?方安又有些猶豫了,他去看那本相冊,真的好麽?
可是別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偏偏事情還是跟他有關的,這讓他怎麽能壓下想看的欲/望。
“方安……”聲音沙啞。
“你都聽到了。那本相冊在哪家銀行,拿給我看,好麽?”
“可以不看麽?”聲音哽咽。
“我……想看看。”
冬簡情緒幾欲崩潰,額上的青筋已經暴起,他攥緊了拳頭,往前逼近,方安不得不後退,冬咚也吓壞了,将小腦袋藏在方安懷裏。
方安凄聲喊:“冬簡你是真的瘋了,還是裝的。你今天就是真的成了神經病,我也要去看看。我不想活在謊言中。你不需要再做什麽了,我們之間已經徹底完了。”
“是麽?”冬簡洩了力,靠在牆上,捂着嘴痛哭起來。方安趁機要跑,冬簡憑着最後的力氣抓住他,目光充滿了期盼,“如果我求你呢,不要去看。”
方安不禁猶豫,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冬咚把小腦袋露出來,看看兩個大人滿布烏雲的神色,終于放聲大哭。
時間過得異常的慢,也許只有幾秒鐘,但對冬簡來說,像是在冰水裏泡了一整個世紀。他看方安糾結的神色,忍不住開口:“我怎麽覺得自己的付出就像個屎一樣,随便出來個馬桶塞,就能把我處理幹淨。”
“我可不是馬桶。”方安低低頭,“可是,或許咱們之間的感情連屎都不如。至少那東西不會傷害馬桶,而你會傷害我。”
冬簡定定地看着他,半響給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既然你想看,我帶你去看吧。”他帶頭往門外走。王蘭突然沖出來,拉住方安,不許方安出去。冬簡道:“媽,這事遲早要解決,既然方安要知道,我們就不該攔着他,他畢竟是當事人。”
王蘭有些不信任冬簡,懷疑地抓着方安。
“放手,媽,我也是您的兒子,您還不信我麽?”
王蘭放手。冬簡把冬咚丢給王蘭,帶着方安到銀行打開了他的保險櫃,取出一個發舊的相冊給方安。方安手發顫接過,猶豫要不要翻開來看。這本相冊的裏面,可能就是會傷害到他,傷害到冬簡,傷害到王蘭的事情。當然,也許誰都不會傷害到。
他要不要賭?
“打開吧。”冬簡低沉有力的聲音像顆定心丸,給方安添了不少的信心。“以後做事不要這麽優柔寡斷,只要自己想做的,不用考慮別人。想的多了,反而是一種負累。”
方安深吸一口氣,慢慢打開相冊。第一頁的照片,是面孔有幾分稚氣的他穿着高中校服,站在一個大石頭上,笑容陽光燦爛。照片的下面用簽字筆寫着“拍攝于黃昏,拍攝人冬簡”。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方安還是控制不住的詫異。他擡頭看一眼冬簡,後者對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看下去。他再翻第二頁,那是他跟冬簡的合照,兩人勾肩搭背,親昵的站在一起。照片裏的冬簡也是十分年輕,那雙眼睛不像現在這麽漆黑深沉的那人害怕,而是閃閃發亮,亮的讓人挪不開眼。
往後翻,幾乎都是他們倆的合照,鮮少再有一人獨照的時候。這些照片方安都沒見過,照片裏的場景,他一個都沒印象。
“我們以前确實認識,在你高二的時候。”冬簡道。
方安愣愣地看着照片。
“那個時候,我剛上大一,事業也正是剛起步的時候,到你們學校附近做調查,就認識了你。你當時是個小混混,穿着校服的小混混,在胡同裏攔住我,要過路費。被我給揍了一頓,後來再見面,遠遠看見我就繞道走,偏偏咱倆還總是遇見。”
“我,小混混?”方安震驚。他雖然學習不突出,但也算老實,怎麽會是小混混,還問人要過路費。
冬簡點頭,深深看着他:“你以為你那說髒話的毛病是怎麽來的?屢教不改。”他最不喜歡方安說髒話,每次方安一說,他就要讓方安抄寫文明用語。那一年的事情,他一點都不想再回憶。雖然留着這本只有美好回憶的相冊,但他沒看過幾次。
方安确實想不起來,為什麽他這麽愛說髒話?在冬簡的注視下,強行看管了兩年,他這毛病也沒能改正。
“又一次,我遇見你被圍毆,就出手救了你。你就成了我的小弟,每天翹課幫我在周圍做調查。你母校旁邊原來有家大型超市,後來被我吞并了。以前你就負責蹲在超市門口,見有人出來,就厚着臉皮問人要小票,別人不給,就問人家花了多少錢,都買的什麽。”
輕松的內容讓方安的震驚和郁氣舒散不少。
“我調查完成之後,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你被曾經得罪過的一個社會上的頭目給打了,那次打的很慘,送到醫院醫生都沒讓你進搶救室,給你蓋了個白布,要往太平間送。我氣壞了,推着你進了搶救室,卻發現那裏的儀器我一個也不會用。我就用嘴給你做人工呼吸,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當時好幾個醫生過來拉我,都是男醫生,人高馬大的,好幾個呢,愣是沒拉動我。”
“後來你突然有了心跳。我聽到了。醫生說這是奇跡,醫學上的奇跡。我不這麽認為,是老天可憐我,在醫生宣布你死亡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意。老天爺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在醫院醒來之後,就失去了記憶,不,準确來說,是失去了部分記憶,你把你混跡街頭的事,以及我,都給忘了。”
冬簡露出個苦笑。方安跟着心疼,抓着他的胳膊問:“後來為什麽不來找我。我把以前的你忘了,不代表我就不能再重新認識你。”
“你出院都高三了,正是該學習的時候。那時我的超市也已經開起來了,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實在沒法去打擾你的生活。”
“那大學呢,我大學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冬簡,你的謊話還沒編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