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你真是……越來越難騙了。”冬簡苦笑。“我沒去找你的原因,是你在醒來之後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被打,經常半夜慘叫着驚醒。而且……”冬簡頓了頓,遲疑着不肯說。
“別騙我,繼續說。”
冬簡這才說:“而且你還有了精神方面的問題,有了暴力傾向,在醫院的護士醫生,甚至你媽都挨過你的打。醫生建議從你去精神病院,你媽舍不得。我也不樂意。那時我花錢買通醫院,讓他們留住你。我自己跑去學心理臨床,學了半年多,邊學邊給你治療。”
“也就是說,我在醫院醒來之後,又見到了你。但我為什麽還是沒有印象?”天啊,原來得精神病的那個是他!
“我當時請了個很厲害的老師,教我催眠術。催眠術有很多種,流傳最廣的是能讓人全身放松直至睡着的那種。而我學的,更深入些,我能利用催眠術,讓你減少做惡夢的機會,以減少你想起來那件事的可能。同時,我不能讓你看見我,記住我,因為我是當時見證你挨打的人,你看見我,有可能會想起當時的事。”
方安聽到這裏,已經沒有多少震驚了。現在冬簡就是跟他說是神仙下凡,他也不會感到詫異。他都是死過一回的人,還能有什麽事能打擊的到他?
他清清嗓子,甚至帶着幾分喜悅:“你對我用藥,是怕我想起之前的事來?”
點頭。
“也不是什麽大事嘛。”方安不理解,“不就差點被打死嘛,你說出來不就得了,我能有多怕?就算我想起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難道會吓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你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當然不怕。當時……我不說了,總之你保持現狀,什麽都不怕就好。”冬簡從保險櫃裏取出厚厚一疊文件,塞到方安懷裏,“這些年,總怕你跑,就沒讓你知道這些東西。咱倆分開後,你拿着好好生活,不要虧待自己。兒子跟我過吧,我不會再結婚了,讓冬咚陪着我吧。”
方安低頭看那些文件,是冬簡幫他置辦的一些産業。有房子、有地、有存款,還有很多價值連城的東西的擁有權,辦理的日期各不相同,最早的那些甚至是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冬簡,這些我都不要。”
“你不用淨身出……”冬簡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方安已經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他在方安看不見的時候,露出了個得逞的微笑。
他聽方安說,“只要你是為我好的,手段差點,我能忍住。但你必須改。”
***
補課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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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盧聽方安把話說完,哭笑不得:“不是,你倆唱戲玩呢,要離就果斷離,不離就永遠別提那兩字。”
“有些人真是特別欠揍,但偏偏你就是離不開他。”方安的簽字筆在一個文件前遲遲不肯落下。楊盧湊上前一瞅,是一份房屋買賣合同。方安又要買房,還是辦小飯桌。這次要買的房子就在小飯桌的對面,所以方安才動了心。
“你有錢買?冬簡肯讓你出來擴展事業?”
“我現在有錢了,不用求他。”他掙的錢,加上老房子換來的錢,買個房子不是什麽難事。他想把小飯桌擴展一下,小飯桌掙錢雖然沒有補課班多,但好處是沒什麽事,每月等着收錢就是了。不像補課班,太累人。
“回歸正題。”楊盧道,“其實我猜到你不會因為這事跟冬簡分開。不是因為你喜歡他,而是因為你已經習慣了冬簡的手段。冬簡一次兩次的卑鄙,你會覺得受不了,可是你沒有及時抽身後,次數一多,時間一長,你就下意識妥協了,甚至為之心動。”
就像是老人摔倒扶不扶的事,要是一個人不知道社會的風氣,乍聽到這事,肯定感覺奇怪,老人跌倒了怎麽能不扶呢?可看看現在,誰還會為不扶表示詫異,大家甚至都互相理解了,認為不扶也是情有可原。
這就是被錯誤給潛移默化了。方安在冬簡身邊待得時間長了,只有淪陷進去的可能,不會出來。
“而且我覺得冬簡說的話有問題。”
“什麽問題,是不是也覺得他的理由很勉強?”
“這個理由倒是還可以。”楊盧道,“一個人對曾經差點奪取他性命的記憶,是十分害怕的。你能自動選擇忘記這段記憶,就證明你有多害怕想起了。人被蛇咬了,還十年都怕繩子呢。你被人打個半死,如果不忘記的話,恐怕以後見到個木棍子就雙腿發軟。當然,也有堅強的人,但那不是你。”
方安點頭,他不大理解這個,不過至少他現在不覺得那段記憶會有多可怕。
“這個問題不是在他的話裏,而是出在他的邏輯上。你難道沒有發現,冬簡在讓你一步步地消氣,甚至到最後讓你化生氣為感動。”
感動确實有,但不是生氣轉的。方安道:“他愛了我很多年,雖然性格不好……”
“什麽叫性格不好,他簡直處心積慮。他先是和你分開兩天,讓你冷靜下來。然後軟化口氣求你,讓你猶豫,再主動交代,獲取好感。在你質疑之後,又爽快将事實說出來,獲得你的信任。然後又拿出文件,讓你在沒有防備的時候,瞬間擊中你的心。這一串下來,啧啧,太卑鄙了。要是我身在其中,肯定也會被騙。”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方安聽楊盧這麽一分析,很快就想明白了冬簡的手段。他仔細回想,好像他每次跟冬簡吵架,差不多都是這麽個步驟,大體相同,只是中間略有差異罷了。
不過,他現在有事能請教楊盧,就不會被冬簡牽着鼻子走了。只要不是觸犯底線的事,讓楊盧當當老師,也不錯。
“這件事就這麽翻篇了吧。”方安道。
“就翻篇了?也太簡單了吧,他都對你用藥了。”
“我說的翻篇,是指我不會恨他,但我還會怪他。這事辦的實在不怎麽樣,你幫我出出主意,好好調/教他。”
楊盧急道:“方安你清醒着點,你現在還被冬簡迷惑着呢。你得去找點別的事做,這幾天不要見冬簡,也不要跟冬簡說話,不要想你們之間的事,出去呼吸兩天新鮮空氣,看看別人正常的相處之道,你就能清醒過來。”
“我還沒清醒?”方安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相信,“我生氣啊,我很生氣啊,我沒有完全原諒他。”
“單憑用藥這事,你就該抽他。”
“是麽?”方安皺眉,“可我沒想抽他。我也抽不過他。”
中毒不淺啊。楊盧嘆氣:“你以後不要想冬簡的好,每天默誦幾遍冬簡辦過的錯事,很快就能清醒過來。方安,你已經被冬簡洗洗腦了,要注意啊。”
方安猶豫。
楊盧道:“我可不是在折騰你倆離婚,我是希望你能有自我意識,去分析你們倆之間的感情。人和人在一起,不能單靠一方的意願生活。為什麽古代總是朝代更換,因為人們群衆要說話啊,要當家做主啊。”
***
不得不承認,楊盧說的很有道理。方安難得信服楊盧一次,準備認真按照楊盧說的話去做。他以買房裝修為借口,再一次住到了小飯桌。手機把冬簡拉黑,網絡也不上,整天逼自己小飯桌、補課班兩頭跑,一時也不敢放松,生怕一放松就想起冬簡來。
他中間還去醫院找過佟樂學。但佟樂學的朋友已經辦理出院走人了。他失去了佟樂學所有的聯系方式。
在他逐漸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把家庭瑣事抛到腦後的時候,佟樂學卻主動找上了門。
“我需要一筆錢。”他朋友的手術不能拖了。“你能借給我麽?”
“多少?”
“八萬。”
方安沒有猶豫,轉了八萬塊給佟樂學。兩人還沒說幾句話呢,王蘭就沖進來了。佟樂學看到王蘭很尴尬,神色僵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方安讓佟樂學把錢拿好,招呼他媽給佟樂學道歉。
上次的事,是他媽不對。不管是什麽理由,都不能無緣無故将人辭退。
王蘭明白這個道理,要上前道歉,卻被方安制止。方安上前,沖着佟樂學躬身道歉:“校長,我媽是因為我的原因,所以我該替她道歉。”
“不用。”佟樂學突然想到什麽,“我好像想起來你是誰了,你當年是不是也……”
“校長!”王蘭喊。
佟校長馬上反應過來,笑道:“你當年領畢業證的時候,就是這麽鞠躬的。那我走了,祝你生意興隆,我會盡快還你錢的。”
“不用着急,您慢走。”
送走佟樂學,方安苦笑:“媽,您幹嘛啊。冬簡已經把過去的事都跟我說了,沒什麽大事,怎麽你倆都神神叨叨的,夠了啊。”
王蘭也感覺自己做的過分了。冬簡叮囑過她,不能繼續在方安面前表現出對過去的焦躁。她得聽冬簡的,因為冬簡幫他處理好了方安的事情,讓方安不再多疑。
但是,她現在總覺得冬簡是顆定時炸彈。
“方安,你要是不能忍冬簡,媽不再逼你跟他在一起了。”
方安腳底打滑,差點摔個狗吃/屎:“媽您什麽意思啊?冬簡他怎麽了?”他媽不是一直都站在冬簡那邊麽?整天恨不得他跟冬簡永不分離。這次怎麽态度說轉變就轉變了?
王蘭一本正經:“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
“真的,萬一你因為他想起以前的事,怎麽辦?”
“就是想起來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