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男人握着方向盤。

他沒說要帶唐棠去哪兒,只是讓她上車。那個疑似他私生子弟弟的少年躺在地上慘叫,男人全程沒給過一個眼神。唐棠喜歡他這種狠勁兒,二話不說跟他走了。車子駛出江北國際中心,唐棠擡頭,發現已經雲霞滿天。

欣賞夠了黃昏美景,唐棠收回注意力,忍不住打量季衍。他今天和往常不太不一樣,不知道是因為周川的事,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唐棠沒打算探聽他的家庭秘辛,私生子什麽的夠惡心了,她不要在人家心口上撒鹽。

“我裙子勾絲了。”她用兩根手指捏着自己的網紗小黑裙,不滿地嘟囔,“我要去買新衣服。”

季衍朝她裙子投去淡淡一瞥,沒接話。也不知道他這眼神看不看得出來……

“剛剛在停車場被什麽東西劃破的,我這是新裙子,好貴的,可惜了……”唐棠繼續抱怨,她記得吊牌上是五位數,但不想讓男人太有負罪感,用非常肉痛的語氣說,“一千多呢!”

季衍:“先吃飯。”

他終于吱聲了,唐棠心裏舒服不少,嘴上勉強答應:“好吧。”

消停了五秒。

她又找話題:“對了,我這幾天體驗了你們公司研發的軟件,弗蘭德說話挺像人類的。”

季衍:“好玩嗎?”

這男人,沒有心。對她愛答不理,一聊到産品他就有反應了。

“還行吧,他聲音很好聽,不過沒有你的好聽。”唐棠的彩虹屁張口就來,不等男人接茬兒,她又扯開話題,“我發現它的功能好簡單哦,除了叫我起床就是唱歌,應該還有功能沒有完善吧?”

“嗯。”季衍答,“後續會慢慢增添新功能。”

“沒錯,應該多加一點!”唐棠說,“現在的版本太像山寨版天貓精靈了……唉,它要能幫我炒股就好了。”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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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看路,但嘴角還是不經意勾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讓AI幫忙炒股,這女人想的倒是挺美。

兩人驅車來到最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季衍訂好了位置。進入餐廳,唐棠矜持地放慢腳步,季衍幫她拉開椅子,她很滿意,臉上帶笑走過去坐下。

唐棠頭發長而濃密,不小心拂過男人手背,很香,還有點癢。

她沒注意男人深邃的目光,打量一番酒店環境,表示失陪一下,然後去衛生間補妝。季衍對上前服務的侍者揮手示意稍等,給吳秘書打了個電話。

“讓人送條裙子過來。”他報了酒店地址。

吳秘書:“不知道蘇小姐平常穿什麽碼?”

男人看着對面那個空空的座位,驀地回想下午她往自己懷裏撲的時候,胸前的柔軟,以及他虛握着她腰的感覺。片刻後,他給了吳秘書一組數字。

挂了電話,男人随手解開領口扣子,不一會兒起身離座,去外面抽了支煙。

唐棠在衛生間費了不少功夫,恨不能把全臉的妝都卸了重新畫,力求妝容完美無瑕。收拾妥當後,她沖鏡子裏的美人抛了個媚眼,踏着輕盈的腳步走出去,嘴裏還哼着歌兒。

剛到門口,歌聲驟停。

男人在衛生間外抽煙。

他懶懶地倚着牆,領口又敞開了兩粒扣子,性感鎖骨隐約可見。指間一點星火,燒到後半截了,煙霧升騰,他似有所感,側過頭,清冷的眸子隔着玻璃鏡片看着她。

只一眼,他就注意到女人紅唇比先前更添一重昳麗。

女為悅己者容。

頓了幾秒,他掐滅煙頭,随手扔進垃圾桶,然後直起身子,嗓音還有點沙啞:“走吧。”

這男人讓唐棠的心怦怦跳,雖然表面看不出任何緊張和羞怯,其實一顆少女心已經為他淪陷。她嫣然一笑,故作鎮定:“好啊。”

兩人回到餐廳。

服務員遞上菜單,這次唐棠沒搞幺蛾子了,聽說這家西餐不錯,要了份牛排,特意囑咐三分熟。

此人曾說不接受生的食物,除了三文魚,現已得知全是放屁。

今晚她不僅吃得津津有味,還要和季衍碰杯。

季衍要開車,只好以水代酒和她碰了幾次。

吃得七八分飽,季衍放下刀叉靠在椅子上,開口:“蘇糖。”

唐棠似乎知道他有話要說,霸道地堵住他的嘴:“你別說,讓我先說。”她把餐巾疊起來放在桌上,然後看着男人的眼睛,“我喜歡你。”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了,我要追你,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

除了他以外,這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一個男人能讓她認認真真地追這麽久。唐棠對自己的條件很自信,覺得要是換成別人,她只要勾勾手指,對方鐵定拜倒在她裙下,然而季衍,他的心仿佛是冷的硬的,至今沒給她一個明确的回應。

她本該為此氣餒,甚至惱羞成怒,然而喜歡一個人讓大小姐的自尊降至最卑微的塵埃處,她不但不會對季衍生氣,還發現光是追求他這件事都能帶給自己很多快樂和滿足。

當然,要得到他才是最好的結果。

男人握着水杯的手指輕輕摩挲着。

他很清楚唐棠對自己有好感,在此之前,她早已用眼神舉止向他表達了一萬遍。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此時的唐棠笑容燦爛,她對面有盞燈,從她眼裏反射出來,好像有星光落在裏面。

“我今天用辣椒水噴那個人是因為他說你不好,我不想聽到任何人說你不好。”她含蓄地暗示,“我平時沒這麽潑辣的。”

季衍凝視着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身為長兄,他習慣了替家人出頭,今天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維護。說沒有一點觸動,那是自欺自人。

“其實呢,我是從家裏跑出來的。”氣氛正好,唐棠趁機向他坦白,話裏半真半假,“因為我爸媽想把我嫁給一個有錢的禿頭老男人。”

男人眉頭瞬間擰起來:“你父母……”他斟酌,“親生的?”

唐棠一臉悲戚,點頭:“是親生的,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面臨這樣的命運。

季衍不禁仔細打量眼前人,這般珍貴的女兒也舍得糟蹋,她父母該有多狠心。

和唐棠相比,他妹妹因為跟着外公外婆在小城生活,長大後骨子裏缺少一份自信,說話做事畏首畏尾的,性格也很煩,他不太喜歡,再加上有很多年沒有生活在一起,兩人關系難免生疏。但就算如此,當他知道有人試圖哄騙她感情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就注定不會再有什麽很好的未來。

“家裏做什麽的?”季衍順着她的話往下套,讓他看看,誰家這麽缺錢。

“我家是……”唐棠轉動眼珠子,用各種物什展開聯想,“……做小家電的,比如榨汁機啊、烤箱啊、垃圾桶什麽的。”

“垃圾桶?”季衍不是很了解,這是什麽小家電?

“就……自動垃圾桶,會自己開蓋合蓋的那種。”她解釋,暗戳戳地觀察男人反應。

其實從剛才開始,她的一切發言都是有考量的。首先,作為盛唐集團的千金,她是在盛唐最輝煌的那幾年出生的,當時的情況說一聲無人敢惹,那是一點不過分。有父兄寵着,她從小性格嬌縱,不知拒絕過多少豪門公子的追求,後來家裏生意逐漸走下坡路,那些人在背後展開報複性編排,如今她在京城的名聲不大好聽。她不希望季衍知道這些,畢竟她在男人面前一直都是美麗動人的小仙女。

後來父母發力,她莫名搭上宋家。更沒想到的是,那個十幾年的沒見過面的大公子表示對她滿意,可以考慮聯姻。

她可去他的大禿頭!

唐棠心裏門兒清,她看上的男人只是個小小的創業者,世訊卻是他們IT行業的龍頭老大,如果被季衍知道自己是被宋家看上的女人,萬一他心生懼意不敢接她這個燙手山芋,她後半輩子咋辦?

這世上可只有一個季衍啊嗚嗚嗚!她要牢牢抓住!

總而言之,實話是不能說滴!這男人已經很難搞了,為了下半生的幸福,她要盡最大努力減輕人家在其他方面的壓力。反正她已經從家裏跑出來了,而且打算以後靠自己生活,編個和目前情況差不多的身世,不算騙人。

唐棠不禁感慨,這年頭,像她這樣懂得替未來伴侶考慮的女人已經不多了。

眼看季衍陷入沉思,她又換上另一副表情,把那種有點期待又有點自卑的情緒拿捏到位,抛出個生存題:“季衍,你介意我家裏賣垃圾桶嗎?”

男人不解:“介意這個做什麽。”畢竟,他也只是個做山寨版天貓精靈的:)

情商合格!看吧,門戶問題,解決!唐棠竊喜。

兩人氣氛和諧地聊了一會兒,主要是唐棠在發揮編劇的瞎編功力,發揮到一半,她接到電話,那頭是個很溫柔的女聲,說她的衣服已經送到酒店某某房間了,問她要不要現在試穿。

“裙子?”唐棠看着坐在對面波瀾不驚的男人,知道是他讓人買的,連眼睛都笑成了彎月。

這男人今天終于不狗了,還知道怎麽哄她開心。調/教成才系男友也很可啊嗚嗚!

“我現在就要穿。”她邊打電話邊沖季衍眨眼,紅唇用嘴型無聲地說,“等我一下哦。”

開開心心地去試新裙子。

與此同時,樓上的一間聚會廳。

今天這裏彙聚了一批互聯網行業的新貴,觥籌交錯間上演了不少爾虞我詐的戲碼。真正的主角并未到場,但随着一杯杯酒灌下去,有人開始上頭。

席間頻頻有人望大門的方向,有些失望地問身邊人:“季總是不是不來了?”

“估計要晚點,他在樓下陪一個女人。”

“真稀奇啊,我聽說他以前不怎麽近女色的。”

“那是因為以前那些女人都沒有這個正。”

“你看見了?”

“沒,人戴着口罩呢,不過女人嘛,光身材就可以判斷出長相,今天這個是真火辣,關鍵是主動又熱情,見面就往男人懷裏撲,這要在床上,肯定是勾得人下不來地兒的那種。”

聊起葷段子,男人們發出意味深長的笑。

“怪不得季總這麽寵着,寧願丢下咱們也要陪她,活兒肯定好。”

“切。”有人發出不屑的笑,“這女人也就是一時風光,我聽說季總是要聯姻的,對方還是個挺嬌蠻的大小姐,今天這女人就是在打未來季夫人的臉,以後這事一旦被翻出來,她還能有好日子過?”

“那又怎樣?只要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不是挺正常?”又一人接話,是京城何家的何明義,“再說了,那些傍大款的女人對正主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你看她們會在乎嗎?就拿這女人來說,她有本事釣到季總,那腦子肯定是精明的,她難道不知道人家以後要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為了錢,這種女人什麽都可以不在乎,反正她們也不虧。”何明義女人多,感觸也深,聊到這個話題就侃侃而談,“就這個女人,她只要伺候好季總一個月,到手的東西幾年都花不完!”

他背對着聚會廳大門,沒發現門被推開了,被他調侃的當事人正往這邊走來。旁邊人忙給他使眼色,然而半瓶酒下肚,何明義舌頭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兀自笑得暧昧:“你們都說她漂亮,有機會我去問問這女人值什麽價,要是真的夠性感夠帶勁,哪天季總玩膩了,我也弄來玩玩,嘗嘗睡過大佬的女人是個什麽滋味……”

聚會廳的聲音不知何時全部消失,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走進來的男人身上。男人眼神如寒冰,從桌上順了瓶洋酒,走到何明義身後,不緊不慢地對着他腦袋倒下去。

“我操!”

冰涼的液體兜頭而下,何明義當場憤怒,随即就發現周圍人表情似有驚懼,沒一個敢吭聲的。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用力抹了把臉後回頭,赫然對上一雙殘忍的眼睛。

男人盯着何明義,面無表情的臉釋放出一股可怕的壓迫感。

辛辣的酒水流到何明義眼角,他不得不把眼睛閉上,任由它們一滴滴從頭頂流到臉頰,淌進衣服裏,又滴在地上。

像只落湯雞。

“季……總……”

他張了張口,驀地想起這個人的一些傳聞,關于對方年少時流落在外的那些兇狠的事跡,最後連半個求饒的字都說不出來,狼狽地坐在那兒讓對方淋了一整瓶酒。

啪——

酒瓶被扔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廳內鴉雀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糖糖:錯過了男朋友裝逼場面,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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