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季衍扔了酒瓶, 抵住桌沿，從兜裏摸出煙盒，慢條斯理地取一根叼在嘴裏, 有人湊過來給他點火。季衍呼出一圈煙霧, 清冷的眸子看着滿身狼狽的何明義，淡聲：“喝夠了嗎？不夠我再讓他們添幾瓶。”
“對不起，季總。”何明義抹掉一臉的酒水，垂頭，“我以後會管好這張嘴，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季衍沒理會他，右手夾着煙，左手拿了幹淨的杯子倒酒，對沉默的衆人舉杯示意, 然後仰頭, 一飲而盡。
禮數到了, 他不打算留下。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 聚會廳的衆人松了口氣，有人拍拍何明義的肩：“去換件衣服吧。”
他這臉算是丢到家了，而且他哥今晚就會知道自己幹的好事。何明義胡亂擦了擦臉, 苦笑：“媽的，還沒見過面, 老子今後就多了位姑奶奶。”
門外，季衍站在那兒抽完了一根煙，掏出手機看，仙女糖兩分鐘前給自己發了消息，還是那個戴眼鏡的小人，捂着紅臉, 有點羞澀的意思。
他把煙掐了去按電梯，結果門一開，這女人就站在裏面。
唐棠換上了漂亮的新裙子，眉梢眼角都洋溢着開心，連帶着顴骨處的那顆小痣也變得更勾人了。見到季衍，她雙眼發亮，一臉驚喜：“你是來找我我的嗎？”
男人走進電梯，見她耳邊挂着幾縷頭發，下意識擡手幫她撥到耳後。
唐棠望着他，不知腦瓜子在想什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季衍手指不經意碰到她耳朵，皮膚滾燙。
如果細看，她耳尖有點微微發紅。
唐棠：“季衍，這條裙子很貴吧？這個剪裁和材質，起碼兩萬以上。”
“嗯？”季衍沒太聽清她在說什麽，他的手還放在她發間，那粒耳垂瑩白如玉，和閃亮的耳飾相得映彰。
其實唐棠的虛榮心得到充分滿足，表面卻說：“我不是跟你說了，那條壞掉的裙子就值一千多，你幹嘛給我買這麽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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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衍收回手，淡淡道：“就當送你禮物了，謝謝你今天幫我出頭。”
“好吧。”她不懷好意地問，“但你怎麽知道我穿多少碼？”
男人露骨的目光在她身體幾處流連，收回。
唐棠本來想撩一撩他，結果被這個直白的眼神給弄臉紅了。
他眼睛裏是裝了軟尺嗎？？？光看看就知道了？？？
走出電梯，季衍：“送你回去？”
“不。”唐棠說，“我今天的口紅和這條裙子不般配，我要去買新的。”
這女人，就很多事。
兩人離開酒店去了商場，唐棠二話不說直奔口紅專櫃，并認真地和櫃姐讨論起色號來。季衍找到位置坐下，剛試完色的唐棠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給男人科普：“季衍，你知道嗎？你坐的那個地方叫老公寄存處。”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神狡黠得很。
季衍還沒有什麽反應，她已經把腦袋轉回去，讓櫃姐幫她卸掉新塗的口紅。試了幾個不同的顏色，她終于相中了一個：“就它了。”
櫃姐微笑：“這款人魚姬是最近的大熱門，特別适合小姐你，塗上就是真正的美人魚。”
這馬屁拍得唐棠很舒服，讓櫃姐把東西包好。
季衍招招手，叫來個人去跑腿：“幫我把這裏所有專櫃的人魚姬色號買下來。”
驚喜。
唐棠拎着幾十支口紅離開商場，其中當然不乏櫃姐們趁機推銷的其他色號，她開心大發了。
“為什麽今天送我這麽多禮物？”上了車後，她問季衍。
“你喜歡就行了。”
“你是不是想讨我歡心？那我宣布你成功了！”唐棠笑容燦爛，她從盒子裏挑了一支出來，然後把剩下的塞到男人懷裏，“我決定今天只收你一支，其他的交給你保管，以後我們每次見面你都帶一支給我。”
季衍不解：“為什麽？”
“我想每天都能收到你的禮物，這樣我會開心好久好久。”
剛剛說每次，現在說每天，她很貪婪，每一天都想和他相見。
男人沒表态。
去她家前的最後一個路口。
紅燈，季衍踩了剎車。
“蘇糖。”
唐棠專心致志地手機，聽他開口，又霸道地截了話頭：“季衍，我也想送個禮物給你。”
男人轉過頭看她。
唐棠放下手機，對他說：“需要一點時間，我先給你定金好不好？”說着，她解開安全帶探過身去，在猝不及防的男人臉上親了一口。
宛如一片濕潤的羽毛，輕輕擦過他的臉。
夜晚萬籁俱寂，月色很美，風也溫柔，暖黃的路燈照出車裏的兩個人影。
唐棠親了一下就迅速回到原來位置，餘光瞅着那張側臉，屏息凝神，觀察他的反應。
男人喉頭滑動。
終于，他略略擡眼，鏡片後的眸子深邃而遙遠。
“蘇糖，有件事我不能瞞你。”
紅綠燈變了，他不再看她，輕踩油門，緩緩開口：“我家長輩也給我安排了相親，我答應那個女人，等她回來就跟她見面。”
唐棠愣住，聽見自己聲音有點緊澀：“為什麽現在告訴我這個？”
季衍把車停在她住的小區門口，雙手依然抓着方向盤。
夜風把他的話揉碎了，一點一點吹入她耳膜。
“她快回來了，蘇糖。”他輕聲，“我對你有感覺。”
京城，季家。
幾天後，得知孫恩靜回國，季繁繁親自去接人。孫恩靜給她帶了伴手禮，看屋子裏冷冷清清的，忍不住問：“你哥呢？”
“在書房，不讓打擾，可能在開視頻會。”季繁繁唉聲嘆氣，“我哥這幾天火氣大得很，我根本不敢惹他！”
孫恩靜感覺有點好笑：“怎麽了這是？”
“不知道，可能夏天太燥了，大家心情都不好。”季繁繁哀嘆，“最近認識的小姐姐也不太搭理我。”
孫恩靜和季家兄妹從小認識，他們是一起苦過來的。後來孫家拆遷，孫爸爸事業騰飛，孫恩靜自己也争氣，考上國外名牌大學，鍍金回來身價暴漲。
孫媽媽是園藝師，孫恩靜繼承了她身上的那股子清純氣質，一身白裙子坐在那兒，往外散發着歲月靜好的感覺。季衍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漆黑的眸子微動，很快看到了她。
“回來了？”他并未有意外。
“是啊。”孫恩靜微笑着站起來，親自把禮物送過去，“阿衍哥哥，送你的。”
“謝了。”季衍接過，“路上辛苦，你跟煩煩去玩吧。”
他話不多，打過招呼就要走，孫恩靜叫住他：“阿衍哥哥……”她眼神定定，“我畢業了能去你那兒嗎？”
季衍嗯了一聲：“想去什麽部門，讓吳秘書給你安排。”
孫恩靜道了謝，又跑去找季繁繁說話。宋家老爺子近日大壽，季繁繁的禮服到了。她試穿完，問孫恩靜：“是不是什麽地方不對？”
“少了珠寶，你年紀還小，有點壓不住這條裙子。”孫恩靜在她首飾盒裏翻，取出一條項鏈，“這個喜歡嗎？”
“那是王夫人送的，我一點都不想要她的東西。”季繁繁翻了個白眼，“我哥說，她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是要給外面那些男人看，将來好把我嫁出去，我哥說我不需要取悅任何男人，也不用接受任何我不滿意的婚姻。”
“你哥真疼你。”孫恩靜感慨，“他寧願自己去聯姻，也不舍得你被任何人束縛。”
季繁繁嘴巴一扁，坐下來。
“我也不希望我哥去聯姻，他那麽厲害，幹嘛要娶那個女人。”她抱怨，“我不要那種刁蠻嬌縱的千金大小姐做我嫂子。”
孫恩靜笑了：“那你想要誰做嫂子啊？”
季繁繁盯着她，孫恩靜心微跳，正要說話，季繁繁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說：“其實我已經在幫我哥物色對象了！我想要一個又漂亮又善良又大方重點是脾氣也很好的女人！”
孫恩靜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是給自己找老婆呢，得你哥喜歡才行啊。”
“我知道我哥喜歡什麽樣的。”季繁繁很臭屁，還說，“如果他将來娶的女人不是我喜歡的，我就天天給她小鞋穿！”
孫恩靜垂下頭，繼續翻她的首飾盒，說：“繁繁，你有你哥罩着，将來不會有任何人敢對你不好，大家只有怕你的。”
“說的我好像是什麽仗勢欺人的大小姐似的。”季繁繁拉着她的手，“恩靜，你知道我是講理的，對吧？”
“對。”蘇恩靜看她一眼，笑問，“大小姐将來不會欺負我吧？”
“你怎麽能這樣想我呢！”季繁繁指天發誓，“孫姨以前那樣幫過我和哥哥，我早把恩靜當我的親姐姐了！”
“親姐姐……嗯，你說的沒錯，我們是一起的。”孫恩靜找到一雙耳環給季繁繁試戴，“對了，造型師訂了嗎？”
“我哥記得幫我訂衣服就不錯了，哪有精力管其他事。沒關系，我自己弄吧。”
“畢竟是宋老爺子大壽，很多重要人物都會來，這種場合，你只要出現一點點可供人挑剔的地方，你哥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孫恩靜很擔心。
“你就相信我吧！”季繁繁自信滿滿，“正好給你看看我最近練習化妝的成果。”
她打開桌上的瓶瓶罐罐，在自己臉上鼓搗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麽：“對啦！我哥帶了一堆口紅回來，放哪兒來着？好像就在外面。”她跑出去拿，找到那個大盒子，精挑細選了一會兒，有點納悶，“怎麽全是一個色的？”
她哥大直男啊，哪有人這樣買口紅的！
季繁繁正翻找着，忽聽一個聲音道：“東西放下。”
她悚然回頭，發現她哥端着一杯咖啡站在書房門口，眼神有點兇。
“幹、幹嘛？”
“我讓你放下。”季衍盯着她手裏的口紅，加重了語氣。
季繁繁懵逼了，迅速放下手裏的東西，讷讷地問：“不是買給我的嗎？”
“客戶的。”季衍面無表情，“收到我房間，不許任何人碰。”
“哦……”季繁繁的心靈受到巨大打擊。
孫恩靜剛好聽到他們說話，見季繁繁一臉不高興，也有些好奇：“什麽客戶需要你哥親自疏通關系啊？”
“不知道！”季繁繁突然發脾氣，“他簡直有病！客戶的東西從江城帶回到京城家裏，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再說我又沒給他弄壞，我就碰了一下，他就這樣兇我！”
她把裝滿口紅的盒子扔到季衍床上，把門狠狠一關，氣得胸口不斷起伏。
孫恩靜察覺到了，今天季衍的心情确實不太好。
“可能是因為世訊那個寫作機器人要上線了，他事情比較多，心裏難免壓了點火。”孫恩靜掏出手機，勸她，“別氣了，我來幫你聯系造型師。”
季繁繁看着她打電話，越發想，這個家迫切需要一個能管事的女人，主要是管管她哥！
書房，男人關門坐下，咖啡重重往桌上一放，胸口有股說不出的躁意。
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
“人根本沒有去國外，我查清楚了，說什麽去游學全是托詞，半年前人就跑了，他們家一直瞞着這事，是不想放棄和宋家結親的機會，不過這麽久了人都沒找回來，我估計……”
“這樣……”季衍面無表情，眼神驟然冷厲，“那就別耽擱彼此時間了，通知他們，聯姻的事就此作罷，祝願唐小姐早日覓得合心意的丈夫。”
作者有話要說： 唐棠：謝謝謝謝！借您吉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