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盛夏的尾巴跟毛球似的, 雖然不長，毛卻很多。在這種天氣出門是一種折磨，但唐棠不得不跑這一趟。
她手頭的幾個包裏, 唯一一只不會貶值且還有升值空間的包包是她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一只鱷魚腹皮加鑽石扣的限量款包包，價格在百萬以上。她本來沒寄希望于段時間內賣出去，沒想到挂上去以後還真有人來問，而且還挺誠心的。唐棠盡職盡責地給對方拍照片、連視頻看包，最後約定見個面交易。
兩人約了個高端咖啡廳，唐棠很大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包給對方看。
“确實不錯。”那人看了摸，摸了看, “據說這個包當年只有十來只, 現在想買也買不到了。”
唐棠：“嗯哼。”
她心想, 現在的網紅真賺錢, 這個妹子看起來年紀輕輕，言談舉止也不像大戶人家精心培養出來的，卻能随随便便買一個百萬級別的包, 時代真是變了，科技發展改變人們的生活。
不過, 這個妹子看了半天，又問了一堆問題，還把話題擴展到唐棠的私生活，卻遲遲沒說要不要，唐棠的耐心終于慢慢耗盡。
“你把這麽貴的包出掉，男朋友不介意嗎？”
唐棠喝了口咖啡, 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收斂了笑意：“你看了這麽久，要還是不要，就一句話的事兒，還是爽快點吧。”
對方臉色讪讪，忙說：“這個包的價格畢竟在這兒，又不是什麽幾百塊的小東西，我慎重一點沒錯吧？”
“當然。”唐棠笑了，突然把頭轉向另一張桌子，揚揚下巴，“你不是還找了朋友來幫你掌掌眼嗎？她坐那麽遠，看得出我的包是真是假？”
對方：“…………………………”
場面一度尴尬。
唐棠說的“朋友”是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坐在離她們不遠的一個位置上，剛好方便觀察唐棠，她此時察覺到了唐棠的視線，幹脆摘了墨鏡走過來。
唐棠覺得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卻又想不起來。
“你好，我姓孫。”女人伸出手。“朋友第一次在二手平臺買包，有點不放心，讓我來看看，希望沒對你造成不快。”
唐棠拒絕和她握手，不冷不熱地說：“我是來賣包，不是來交朋友的。你們要是擔心我賣假貨，不買就算了，不要耽誤我找別的買家。不過，你一個人坐得離我們這麽遠，是真是假也看不出來吧？”
唐棠遞給她一個挑釁的眼神。
那位孫小姐卻不惱，只是淡淡一笑：“我對包也沒有太多研究，但我覺得從觀察一個人的舉止狀态，就基本能看出她賣得東西是不是假貨。”
“這麽玄啊？”唐棠臉上在笑，心裏卻在說，我特麽一個寫劇本的經常要觀察陌生人都沒你這麽玄乎的本事！
“那你覺得我這包是真是假？”她問。
“我認為不會有假。”孫小姐看向她的朋友，“你要是信我，就買了吧。”
“你們想要，我還不想賣了呢……”唐棠很不爽。
“欸，別呀。”那個妹子忙說，“我是真想要這個包的，就按照我們一開始商量好的價格，我決定買了，也省得你再去找別的買家，成不成？”
“付完定金，你直接去找專櫃驗貨。”唐棠說，“一般專櫃不會給你驗真假，但我有相熟的櫃姐，你找她，她會幫你驗。”
要不是急着出手，她才懶得跟這個人多費口舌。其實吧，她對買東西非常謹慎的網紅沒什麽意見，就像那個妹子說的，這個包的價格畢竟擺在那兒，不是小數，買家再怎麽磨蹭猶豫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她無意間發現那個戴墨鏡的女人一直在觀察自己，心裏就很不舒服了。
眼緣這種事十分奇妙，是說不出原因的。同樣是安靜內斂的性格，唐棠對杜薇就沒什麽惡感，但這個人，莫名給她一種很陰暗的感覺，就那種仿佛家裏進了老鼠，它表面不會傷害你，但老是暗戳戳在一邊注視着你，那種膈應揮之不去。
不過幸好，唐棠賣包就是為了籌錢買房，把東西出掉，她和這些顧客也不會再聯系了。一番周折，事情終于談妥，唐棠收了卡，直接揚長而去。
相比之下，下一筆就是小生意了，對方約唐棠在金風玉露見面。
唐棠帶着包到了那兒發現，想要包是女人，買主卻是個男的，在場的還有好幾個人。桌上開了幾瓶酒，男人們都喝得有點高了，幾雙眼睛老是在唐棠身上掃來掃去。
唐棠：看在錢的份上，我忍。
“是真的。”那個女人檢查完，很興奮地對領頭的男人說。
唐棠不知道她在興奮什麽，一個男人給她買二手包，她還很開心？要是自己給自己買，那是想過得更體面，不丢人，男人給她買，就很微妙了。
不過這幫人不磨叽，那男的痛快付錢了，唐棠目的達成，正準備走的時候，忽聽男人說：“這位小姐，剛賺了錢，不喝酒嗎？就當交個朋友嘛。”
唐棠：“我是來賣東西的，又不是來喝酒的。”
男人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推，笑：“就一杯，喝完就走。”
唐棠懶得跟他們扯皮條，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喝完才發覺喉嚨燒得厲害。但她控制住了表情，把杯子重重放回原位。在場衆人都一副驚訝的表情，良久，領頭的那男人拍拍手：“痛快。”
唐棠離開包間，沒走幾步感覺不太對，趕緊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一下。那幫人喝的酒度數太高了，她有點受不了。衛生間外，有兩個人湊過來，嘴上輕言細語：“小姐，再跟我們玩一會兒吧。”
手卻不太老實，大着膽子伸過來拉唐棠。
唐棠正要掄起包往他們頭上砸，一只手比她更快，直接揪住人衣服往牆上一掼！其中之一的腦袋磕到牆，意識都懵了。慌慌張張擡頭，對上一雙森寒的眸子，那人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
“對、對不起……”另外一個人見勢不妙，趕緊把同伴扶住，撒丫子就溜了。
唐棠笑吟吟站在那兒，看替自己打架的男人，心說真帥！
昏暗的過道裏，男人白襯衫黑褲子，肩寬腿長，簡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季衍理了理袖子，發現她嬉皮笑臉站在那兒，氣不打一處來。
“你在這裏幹什麽？”
她這幾天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道在搞什麽，還故意瞞着自己。兩人畢竟還沒正式同居，有時候季衍忙起來，也沒法24小時掌握她的動向。今天在會所碰見了，她還差點被人占便宜，他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男朋友。”唐棠仍然在笑，她張開雙臂，一副要抱抱的姿勢。
季衍目光冰冷。
唐棠見他不來抱自己，表情一下子垮下去。
終于，男人走過來，唐棠立即抱住他，仰頭在他下巴親了一口，說：“我知道我這段時間冷落了你，不生我氣嘛。”
她可是在為他們的愛情小窩奮鬥呢！
那雙柔軟溫熱的唇貼在臉上，季衍的火氣小了點，但又皺眉：“你臉很燙。”
“我喝酒了。”
季衍沉下臉，感覺她在要醉不醉的邊緣，只好先把人扶出去。吳秘書跟上來，他側過頭吩咐：“剛有兩個人被我揍了，你去查一下是哪個包間的，他們讓糖糖喝酒了，去處理一下。”
吳秘書：“……是。”季總的社交方式最別致了，外面不少人都怕他，就因為他不喜歡講規矩。
季衍把唐棠帶上車，女人開始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數一數還剩幾個包沒賣的。
吳秘書在十五分鐘後發來消息：蘇小姐賣了個包給那些人。
季衍一邊開車一邊注意女人動靜，問：“最近缺錢？”
唐棠點頭，又立馬搖頭。
季衍擰眉，他怎麽不知道她缺錢？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心裏一動，問：“糖糖，你最近是不是在看房子？”
唐棠瞪大眼睛，一副被人抓包的窘迫感，半晌，她迅速搖頭，語氣堅定：“我不告訴你！”
季衍：“……”
此地無銀三百兩。
男人一時心酸又感動。
是他的錯，他配合着女人的演出，從沒跟對方說過自己有多少資産，這個女人為了建設他們的小家，把自己包包都賣了，還不告訴自己。
“你喜歡什麽樣的房子？”季衍問，“我來買。”
“我不要你買房子，我要你跟我結婚！”唐棠說。
前面剛好有紅燈，季衍踩了剎車，回頭看滿臉通紅的女人。女人眨巴着眼睛，顴骨處的小痣在夜色裏顯得無比溫柔。
她說，要跟他結婚。
他回國以後，宋家人就問他中意哪家小姐，可以聯姻。他早清楚這種婚姻的本質，也知道自己這輩子很難遇到什麽真正的愛情，所以他覺得和誰結婚都無所謂，反正到頭來都是各過各的。他只需替季繁繁找個真心對她的男人，至于他自己的，真的不重要。
他并不需要婚姻，聯姻于他，只是點綴和利益。
後來遇到這個女人。她太主動、太熱情，還願意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展現給他，輕而易舉化解了他那顆原本無動于衷的心。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季衍漸漸對婚姻有了想象，如果這輩子要和一個女人組成家庭，那就是他眼前這個人。
他本來沒計劃這麽快的，但唐棠一說，他就心動了。他知道，自己這種情況叫做真香。
“好，我們結婚。”他嗓音低沉，“房子也要買，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樣的？”
唐棠醉眼蒙眬地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洋溢着笑容。她伸出雙手，比了個大大的手勢，說：“我想住這……麽大的別墅！要兩層，不，要三層！還要這……麽大的花圃，全部種上玫瑰！”
“好。”他記下了。
回到星雲灣，他把唐棠送進公寓。唐棠挂在他身上，臉頰又羞又紅，她哼哼唧唧：“不要以為我喝醉了，我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季衍捏捏她，問：“我在做什麽？”
女人“啊”一聲，抱怨：“好痛。”
季衍把手抽出來，替她整理了衣服，問：“這裏有解酒藥嗎？”
“好像有。”
季衍在櫃子裏找了一會兒，找到了，倒水給她，讓她吃掉。唐棠發了會兒呆，漸漸清醒了。季衍抱着她，說：“我明天要去一趟京城，你乖乖的，不要賣包了知道嗎？”
唐棠心說，我的錢已經湊得差不多了。你對本小姐的家底一無所知。
季衍見她不說話，還有點呆呆的，就把人抱去房間休息。
季衍：“我在會所那邊還有點事，你歇一會兒醒醒酒，我晚點再過來。”
唐棠：“拜拜。”
季衍一笑，拿她沒辦法。
他走後，唐棠手機就響了，唐之舟讓她下去。
戶口本！
唐棠一下子精神了，連鞋都沒換就跑下去。唐之舟的車停在小區門口，他果然是來送戶口本的，唐棠開心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那男的呢？”
“剛走，下次帶你見。”唐棠欣喜地撫摸本子的皮質封面，她現在戶口本有了，買房子的錢有了，全新的人生正在向她招手。
她光顧着高興，卻沒發現街對面陰影處還有一輛車，裏頭有明明滅滅的火光。
作者有話要說： 季衍：我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