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到江城已經入夜了。
季衍下了飛機就直奔唐棠訂的餐廳, 緊趕慢趕到了那兒，還是過了飯點。他深吸一口氣，告訴服務員自己是來找人的, 對方一下子就知道了, 小聲地說：“那位小姐下午就來了，在我們店裏坐了五六個小時。”
季衍緊抿嘴唇，穿過回廊，看到窗邊那抹纖細的身影。
唐棠顯然很無聊，正用手機放一部電影，因為在公共場合，她沒有開聲音，仿佛在看默片。桌上有個蛋糕，蠟燭都燒完了, 不少蠟油滴在奶油上, 和蛋糕上用果醬寫的祝福混在一起, 分不清彼此。
還有一個禮物盒子, 用精美的紫色絲帶包裝起來了，很明顯是給他準備的禮物。
唐棠看電影很認真，沒注意有人靠近。季衍輕輕走過去, 看到她在看一部很有名的純愛電影《怦然心動》，劇情正演到女主角逐漸看清了少年令人失望的一面, 不再像過去那樣追逐着他跑了。
“糖糖。”季衍叫她。
女人回頭，睜着那雙透亮的眼睛看他，男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她的眼淚潸然而下。
季衍渾身一震，看着唐棠泛紅的眼眶，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
看得出來, 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他居然讓她一個人在這裏等了這麽長時間。
“糖糖……”他伸出手，剛要碰她，豈料唐棠已經把頭轉了回去。
她抽出紙巾吸幹眼淚，很小心地沒有損壞妝容。她不要在男人面前表現脆弱，哭是不可能的，剛剛只是眼睛進了沙子而已！
誰會為了一個狗男人哭！
“抱歉，我來晚了。”季衍語氣艱澀，他并不是故意的。
他以為告訴唐棠了，自己不過生日，她就會作罷。
以前沒有人會這樣等他。
唐棠把那個禮物盒子往桌上一拍，很有氣勢地說：“誰管你來的早還是晚！反正又不是我過生日！”說完，她把手機往包裏一塞，甩了甩頭發，潇灑離去。
季衍想也不想就跟上去，在店門口追上她，拽住女人的手，猛地拉進自己懷裏。
“對不起，我應該跟你解釋清楚的。”男人把她抱得很緊，“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從她去世那年開始，我就不過生日了。”
唐棠積攢了一肚子的氣，卻在聽到他解釋的時候硬生生消去了大半。其實她在漫長的等待裏猜測過，季衍不過生日的原因或許跟家庭有關，卻沒想到是這樣。
“那你也不應該關機！害我白白擔心了那麽久！”唐棠氣呼呼地說，“你這次離開江城之前，什麽話都沒跟我交代，一去那麽多天，我還以為你背着我去外面約會小情人了呢！”
“沒有小情人。”季衍眉頭緊皺，他實在很不習慣看到唐棠難過，用大拇指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珠，低聲，“季煩煩都說你是我的初戀了，我就你一個女人。”
“現在再說甜言蜜語都晚了！”唐棠冷哼，“我哥已經知道你放我鴿子，他馬上就來接我。”
“你哥？”季衍驀地想起她确實還有個哥哥，第一次去她家的時候聽她說過，她那些包就是哥哥買的。
那天晚上來找她的男人，不會是……
“我們談談？”季衍說，“或者讓我跟你哥哥談談。”
“你想得美！”唐棠說，“你根本不知道今天錯過了什麽！”
她扭頭就走，季衍下意識去抓她的手，卻抓到了她的手包，有個很有分量的東西被甩出來，啪的一聲，皮質的封面在夜色下泛着歲月的光澤。
季衍還沒看清楚，唐棠搶先一步撿起來，緊緊抱在懷裏，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了。
“我要跟你分手一禮拜！”她留下一句話，“有事漂流瓶聯系吧！”
前方路段停了一輛車，看看車身、拍照都有點眼熟，俨然就是那天晚上在唐棠公寓樓下出現過的。唐棠拉開車門坐上去，司機一踩油門，嗖的駛遠了。
季衍：“……”
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剪影，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
唐棠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季衍回去取禮物和蛋糕，那個盒子裏面是一條很百搭的領帶，蛋糕的奶油上面則用果醬寫了一句話：“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是唐棠送給他。
這個夜晚，确實是唐棠為他精心準備的。然而他并不知道，唐棠真正要送給他的禮物并不是領帶和蛋糕，而是她藏在包裏的購房合同和戶口本。唐之舟接上她以後，唐棠忍不住在車裏哭起來，大罵季衍是個傻逼。
她特意等到這個日子，想和他去領證買房的，結果……嗚嗚嗚嗚，她以後再也不這麽主動了！作為女人，她本以為自己并不在乎男追女還是女追男，但當她放下大小姐架子準備和季衍求婚卻被他晾了以後，心裏竟然這麽委屈。
唐之舟陰恻恻地笑：“分了吧。”
“你知道什麽！”唐棠抹着眼淚說，“今天是他媽媽的忌日，他也不是故意要冷落我的。”
“那你哭什麽？！”唐之舟不懂她的腦回路了。既然心疼那個男人，她還跟人家生什麽氣。
唐棠說不清，因為不管再怎麽理解季衍，她心裏還是挺受傷的。她不是季衍女朋友麽？這麽重要的事，他都不跟自己說，那她哭一哭又怎麽了！
還有，她原本期待的那些……送他一個家還有結婚什麽的，都落空了。
好生氣哦。
她決定晾他一個禮拜，電話不接信息不回，讓他感受一下把女朋友弄生氣的下場！
唐棠做的很絕，直接報了個旅游團，出去玩了一趟。回來就趕上《民國小食光》開播，觀衆看多了勾心鬥角，這部主打美食和治愈的小清新愛情甜劇吸引了不少人的興趣，劇集上線沒幾天，播放量持續增長，俨然有小曝一把的趨勢。
世訊平臺的那個購片經理激動壞了，眼看升職加薪有望，她大方請了幾個主創聚餐。唐棠為這部劇費了不少心思，自然也在邀請之列。酒過三巡，經理突然說：“對了，我們領導也在這裏談事，知道我們在這裏，他待會兒會過來一趟。”
“哪個領導？”
“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宋家大公子。”
“噗——”唐棠差點沒把酒噴出來，全桌人都朝她看過來，她連忙用紙巾擦幹淨，讪笑，“抱歉，剛剛喝多了，我去下洗手間。”
她不慌不忙，準備尿遁。
樓上酒會，季衍這幾日聯系唐棠都被告知不在服務區，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陰沉的氣息。今天被六叔拜托出來應酬，他都有點心不在焉的。
跟人寒暄的時候，他一只手總是揣在兜裏，那裏有一枚戒指，是季繁繁知道唐棠跟他冷戰以後幫忙想的辦法。
季繁繁說，其實女孩子很好哄的，一枚求婚戒指足矣。
他就訂做了這對戒指。
酒會進行到一半，原本說有別的事要處理的六叔宋浩楓突然現身，特意把季衍叫到僻靜的地方，表情很怪異。
“出什麽事了？”他很少見六叔這麽焦慮，不知道的還以為宋家破産了。
“阿衍，你上次不是說蘇棠在江城嗎？”宋浩楓說，“實不相瞞，我這段時間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跟她見一次面，親自把舞鞋還給她。但我問過她在德國的朋友，對方說她根本沒回來啊。”
季衍：“……德國？”什麽玩意兒？
宋浩楓：“你們是在網絡上認識的？”
季衍看着宋浩楓，還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吳秘書過來了，低聲：“季總、宋總，唐家少爺來了，不知二位有沒有時間？”
兩人默契地打住了私人話題，宋浩楓認識唐之舟，率先走出去，季衍跟在後面，吳秘書在人群中指着一個年輕人說：“那位就是唐少爺。”
季衍看過去，只一眼，他臉色倏然凝固。
這個人……
怎麽這樣眼熟……
……………………
那邊，唐之舟舉着酒杯，正在和人說話。他側面對着季衍的方面，身影和某天晚上的影子完美融合。宋浩楓發現他沒跟上來，以為他另有想法，遞了個眼神過來。
季衍無暇理會。
他突然轉身離開酒會，給京城的親信發了信息。
“盛唐集團的總裁唐天佑有兩個孩子，把他們現在的照片發給我。”
等待的時間裏，他又給宋浩楓打電話，問：“你認識的sutang，是哪個su，哪個tang？”
宋浩楓一頭霧水，前一秒還在面前的人，突然就消失了，還特意打電話來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流蘇的蘇，棠梨的棠啊。”
季衍深吸一口氣，他搞錯了？！
心裏某個離奇的猜測再次湧上心頭，他屏息凝神，點開京城那邊的人發來的照片。
明豔動人的女人身着一襲亮片魚尾裙，微笑靠在唐之舟肩頭，顴骨處的小痣性感又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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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蘇糖。
她改過名？？？
季衍猝然閉上眼睛。
怪不得六叔看到她沒有任何反應，他當時就覺得，如果是有過交集的兩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原來她根本不是蘇家的二小姐！所以，當她看到同名的蘇棠的舞鞋，什麽特別的情緒都沒有，轉頭還給季煩煩買了雙鞋，她估計以為那是季煩煩的。
她……
她…………
她………………
她竟然是逃婚的唐家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季衍：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