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後山之中到底是有處亂葬崗,林中陰森森地透着股涼氣。祝靈囿有着靈脈護體還不覺得如何,仇彥自打進了山中就感覺有點寒浸浸的,在酷暑裏冷不丁被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雖然說是後山,實際上也不過是嵋山中一個沒有多高的小山包,兩人按着夥計所說的直直往山上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山包的頂端。
山的陰陽兩面因為日照的關系樹木植被的數量會有所不同,山陰一面的植物通常要比山陽一面的更加稀疏,樹木的枝葉也不如山陽的繁茂。這一點兩人早就知道,卻也沒想到亂葬崗一帶因為怨氣深重,竟直接将周圍的一片植物摧毀殆盡了。
兩人站在山包頂上,甚至不需要辨別怨氣,一眼就能看到亂葬崗一帶死氣沉沉的一片。就像綿羊旺盛茂密的毛發中突然被人削去了一大塊,光禿禿的很是突兀。
祝靈囿見此地怨氣橫生,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又塞給仇彥一個辟邪符,見他周身因為符咒淡淡籠罩着一層靈氣,這才放心帶頭往山下走。
兩人來到亂葬崗邊,見四處散落着坍倒的墓碑,小墳包一個接着一個。周圍還殘存着不少略微破敗的符紙,上面的符咒還依稀可辨。
看來當年官府不僅善後工作做得很到位,甚至還很貼心地特意請了人來做法。
但真正的修士寫出來的符紙往往因為靈力的加持可以遇水不壞、經年不腐。這個亂葬崗上的符紙雖然符咒的部分并無錯處,的确是可以鎮壓怨氣的符咒,但持續時間不長就有了損壞,由此可見是個道行不高的人,或者幹脆是個民間術士寫的。沒有靈力加持的符咒往往很難起到太大的作用。
兩人細細圍着亂葬崗查看了一番,不一會兒果然發現其中一處墳包被人挖開了。墳包內的泥土因為怨氣的浸染變得異常的黑。可以看見由挖開的洞口延伸出去一條長長的泥土印子,印子直通往亂葬崗之外的密林,密林之中不自然地籠罩着一股霧氣。
看來他們要找的邪修就在這片密林之中了。兩人對視一眼,警惕地往林中走去。
沒走多久祝靈囿就感知到了一股怨氣,兩人尋着那股怨氣走去,越往密林深處走,林中的霧氣就越是濃郁。感覺到距離怨氣的中心越來越近了,祝靈囿就出聲提醒仇彥,兩人都下意識的把手按在劍柄上。
突然,一道紫光帶着利風襲來,兩人一直在警覺之中,瞬間就做出反應避開了。
那道紫光沒擊中人便直直打在了兩人身後,紫光擊中的地面瞬間炸出一個坑,激得塵土飛揚。
兩人回頭一看,見是張符紙,再一轉頭,身前不遠處不知何時就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悠閑地向他們信步走來,霧氣濃郁看不出是何人。
“三師弟,別來無恙啊。”來人出聲道。
祝靈囿聞言一驚,冷冷地答道:“杜岳華?你竟然做了邪修?這城中之事,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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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冷哼一聲戲谑道:“真不可愛啊。旁邊這個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嗎?也不知道帶着人叫聲師兄,上來就盤問。你不記得你以前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追着我叫大師兄的時候了?”
原來這人竟是他們的大師兄?入門至今只知道祝靈囿是師父的三弟子,祁祤是他的師兄,四師兄幾年前自請廢了靈脈入世做官去了,卻不知道還有一個師兄到底是何人,門派中人也從來不提起,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了。仇彥心想。
祝靈囿仍是冷着臉回道:“你早就被逐出師門,不再是我的大師兄了,師尊也不是你的師父。我問你,這城中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那些失蹤的人是不是你抓走的?”
那人只笑不答,反而說到:“別這麽冷淡啊三師弟,一別多年,先讓大師兄來看看你的長進。”
說罷就猛地從霧氣中沖出帶起一陣疾風,一瞬間就來到祝靈囿面前提劍劈來。祝靈囿見狀一掌将仇彥推開,擡劍格擋,瞬間就和人交手數招。
兩人師出同門,使的是同一套劍法,彼此都對對方的劍招了如指掌,打起來就像兩面鏡子互照。一方知道這一劍招的缺點在哪,該用什麽劍招來攻其弱點;另一方又知道什麽劍招可以彌補,該用哪一劍招來抵擋化解。
兩人于劍法之上都已精通,分不出個高下,便只能在劍勢上比鬥。杜岳華的劍勢如過江猛虎,出手劍劍狠絕不留餘地。祝靈囿則如滾滾長江滔滔不絕,劍風淩厲之餘不乏穩健。
交手之中祝靈囿發現杜岳華身上雖然隐隐帶着一股怨氣,但是怨氣稀薄且僅僅停留于表面,并沒有真正浸入經脈,也就是他并未堕入邪修,不過是個肉體凡胎。而他自己則因為着周身靈脈的助力,身形更加輕盈,感官更加敏銳,逐漸占了上風。
杜岳華見勢不對,一個格擋抽身幾步撤開,祝靈囿以為他并不是邪修,事情或許與他無關,便也沒追上去,只冷冷看着人。
方才那人從霧中出來之後就一直在和人打鬥,交手之中身形太快,仇彥一直未能看清這個“大師兄”是何長相,如今看去見人一身黑衣發髻高束,算得上是儀表堂堂,也不知究竟是何緣故被逐出師門。只是自己明明是頭一回見這位“大師兄”,他卻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這邊杜岳華略微歇了口氣,才對祝靈囿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師弟,劍法愈加精進。”
但他上一秒還是這樣從容的語氣,下一秒就惡狠狠地說道:“不過不知道和你師兄祁祤比起來,還差多少!”随即從袖口抖落一張符紙,撲上前來。
仇彥直到此時看見杜岳華身上突然黑氣暴漲,才發現自己的這股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眼前這個“大師兄”,分明就是三年前,在澧山上将祁祤一掌打下的那個人!
自己當時做的那個夢明明那麽明晰,墜崖的感覺甚至直到現在想起來都還心有餘悸,怎麽卻偏偏忘了那人的長相!
仇彥是以第一視角看清了整個打鬥過程的,知道杜岳華原本不敵祁祤,正是在身上怨氣籠罩後才逼得祁祤無力抵抗最終跌落山崖的。眼下見杜岳華又用了同樣的招數襲來,當即就提劍要上去攔住杜岳華,不能讓祝靈囿接下這一劍。
奈何杜岳華有了怨氣作為助力後攻勢太快,只一瞬就撲到祝靈囿身前。祝靈囿心道不好,但人已近在咫尺,避無可避,不得不擡劍相抵。
誰知那劍觸到怨氣的一瞬間就不由自主爆發出一股靈力來,祝靈囿當即感覺身體自胸腔震蕩出一股真氣來,随即就震得他四肢發麻不抵杜岳華的攻勢,一下被擊退出去。
“師兄!”
這些變故都發生在一瞬之間,仇彥撲上去只來得及接住祝靈囿軟綿的身體。祝靈囿只感覺四肢震顫幾乎握不住劍柄來,随即喉頭一腥,一口血吐出來。仇彥吓壞了,扶穩了人,連忙幫他擦拭嘴角的血跡。
祝靈囿搖搖頭表示沒事,但也确實受了不小的內傷,靠着仇彥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一時心中思緒萬千。
也不知道杜岳華究竟是用何手段保持着凡人的軀體卻又能使怨氣附着在身上,讓他不得不動用靈力抵擋怨氣,卻又受制于靈脈不能對凡人出手,不然又會像剛才那樣被自己的靈脈反制重傷。
沒想到幾年時間他竟然修出這種邪術,若是讓他将此術繼續研究下去,将來必成大禍。現在仇彥身為凡人還可與之一戰,但他畢竟是肉體凡胎,若是交纏久了難免也會被怨氣所影響。眼下只能先從此處脫身,回去向門派求援再做打算。
杜岳華見他虛弱的樣子在一旁大笑不止,随後陰陽怪氣地說道:“被自己的靈脈束縛反噬的感覺如何?”
祝靈囿只死死盯着他,并不言語。
杜岳華見得不到回答倒也不惱,一邊信步走近一邊左右打量着祝靈囿慘白的臉,繼而故意激怒他說道:“你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和你那個二師兄一樣蠢。我本來還想拿你試驗試驗我的研究成果,看來是沒那個機會了。”
仇彥心中一咯噔,不動聲色地扶着祝靈囿往身後攔。
祝靈囿聽罷果然神色一凜問道:“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到地府去問你那寶貝師兄去吧!”
杜岳華說罷驟然發難,攜帶着怨氣就向祝靈囿襲來。仇彥早有準備,一把将祝靈囿護在身後,提劍阻攔。
杜岳華看仇彥擋在祝靈囿身前,嗤笑一聲不無鄙夷地說道:“好一對相親相愛的師兄弟啊。我就先把你這小師弟殺了,再送你下去陪他!”
話音剛落便是一劍直直劈向仇彥面門。
杜岳華知道自己的肉體凡胎就是這些仙修的克星,自己只要攜帶着怨氣與他們對上逼得他們不得不動用靈力,他們就會毫無反手之力任人宰割。所以他滿腹信心地以為只這一劍就能讓這擋在前面的小子和祝靈囿一樣失去戰鬥力,甚至對方根本接不住一劍,所以這一擊并未使出幾分功力。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這一劍不僅被實打實地接住了,接劍的人還毫發無傷,分毫未受到影響。
誰能想到祝靈囿這個掌門座下的親傳弟子居然會帶了個這麽大年紀還沒入道的凡人弟子出來除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