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幾個人決定好了,祝靈囿就拿出星盤準備探測,周似錦出聲攔下了他。

“怎麽了?”祝靈囿問道。

周似錦道:“雖然不是特別明白,但是按你們所說的話,基本已經可以确定杜岳華就在嵋山了,那我們就這幾個人會不會不夠穩妥?要不要再尋些弟子過來?”

祝靈囿道:“唔,人多自然好,不過其他弟子還沒回去嗎?”

周似錦道:“其他弟子都先回去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在出發前讓王禹那一隊留在蕖楊城接應。他和倉鈞派的陸影關系不錯,這次行動還私下裏把陸影也帶上了。你們不是說這山上設有陣法嗎,叫上他或許會有所幫助。”

祝靈囿聽聞一手扶上周似錦的肩膀道:“可以啊,考慮得很周到。有倉鈞派的人協助當然好。”

周似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那我遣只符鶴,讓他們這就過來。”

祝靈囿點點頭說好,周似錦就從懷中取出一枚符紙折成的紙鶴,在那紙鶴上施了術法,紙鶴的一對翅膀就開始緩緩地上下撲騰起來,随後展翅飛走了。

江浸月見那紙鶴飛遠,暗暗地嘆了口氣。胡越桃在她身旁注意到了,輕聲問道:“怎麽了?”

江浸月又嘆了口氣,不願多言似的頓了頓才道:“陸影啊,他,他簡直就是我叔叔的走狗!每次見了我就是‘你叔叔說了’,‘你叔叔說了’的,煩死我了。”

胡越桃道:“那也是關心你嘛。”

江浸月道:“我才不要他關心。而且你不知道,我上一次回家,叔叔竟然說以後想把我許配給他,說這樣才能管得住我,那我不就等于天天活在叔叔的監控之下了,我才不要呢。”

胡越桃聽聞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浸月嘴一撇還要說什麽,就見祝靈囿已經在啓動星盤了,便先把陸影的事抛到腦後,拉着胡越桃去看了。

星盤之上首先是正中心的位置,可以看到分別代表着在場幾個人的星星逐漸亮起,靈力越強的人所站的位置上出現的星星就越是明亮。

只見其中祝靈囿和流景的星星明亮程度不相上下最為耀眼,仇彥次之,再接着就是江浸月周似錦。其餘幾人相比這五人要明顯差些,再就是兩個還沒入道的人,他們在星盤之上自然沒有相對應的星星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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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盤之上明星逐漸點亮,正好八顆。再等一會,就是一團代表着怨氣的火苗出現在東邊相距幾人不遠的地方,接着又是一團出現在東北方向。

流景見狀忍不住看向仇彥驚嘆道:“厲害啊,你的猜測果然不錯!其他邪修上不來嵋山,那這怨氣所指就只能是杜岳華了!”

仇彥當然不會邀功,看向他只點了點頭,沒說話。

流景沒得到回複也沒覺得尴尬,知道他就是這種性子,自顧自地看向祝靈囿又道:“你這師弟确實不錯,這一路上簡直堪稱頭腦擔當啊。”

祝靈囿不由得意道:“那是,你不看是誰師弟。”

幾人瞧見兩處火苗火勢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哪團才是代表着杜岳華的火苗,另一團又是什麽。

正當他們考慮要先去察看哪一處的時候,幾顆明星周圍突然陸陸續續燃起好幾團幽幽的火苗來。這些火苗十分微弱,一部分集中在兩團怨火周圍,連成一片聚成了火海,另一部分則均勻地散落在嵋山的各個方向,并且在不停地移動中,有好幾處甚至就在離幾人非常近的地方。

衆人見狀立刻紛紛把手按在了劍柄上警惕起來。

是杜岳華知道他們遲早會來此處尋他,提前設下了數具活屍埋伏,還是‘那個人’被困在此處時留下的傑作?如果是這樣,為什麽他們入山這麽久卻一直沒有動作?

祝靈囿見其他弟子有些神色緊張,他不想敵人還沒怎麽樣自己人就先亂了陣腳,便安慰道:“沒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已經有了克制活屍的方法了,不管來多少都是一張符紙的事。再說了我們有扶陽派的兩個弟子在,不會有什麽事的。”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這怨氣的數量也太驚人了。而且活屍到底是針對他們玄清山派弟子的東西,先前連祝靈囿自己都差點被活屍圍困在嵋山,将來要繼承掌門之位的二師兄祁祤也死在了杜岳華的手裏,他們怎麽能不緊張。

周似錦雖然自知遠不如祝靈囿他們,但好歹身為一隊領隊,便強打振作道:“那兩團火苗中應該就有杜岳華吧?我們是直接找過去,還是先把眼前這些活屍解決了?”

祝靈囿見周似錦倒也還鎮定,但冠冕堂皇的門面話講完了,卻也不得不給他潑冷水,告訴他們真正将要面對的會是什麽,粗略地把遇上呂苗的事和幾個人一說。

“杜岳華受傷之後不可能有精力再下山捉人,他的活屍應該就只有最開始那一批,所以這些怨氣很有可能一大部分是那些怨獸,甚至是別的什麽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祝靈囿道。

周似錦一隊人剛接受了遇上一堆活屍的現實,這會又被告知來的不光是活屍,還有比活屍更難對付的東西,臉色更加難看了。

祝靈囿見狀有點犯難,不想到了此處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又要後退,但又擔心以“那個人”的水準,出現在這山中的會是什麽他們對付不了的東西,這些弟子已經明顯起了退縮之意。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一定會立刻沖進去和杜岳華決一死戰,哪怕是同歸于盡都行,但如今身為兩個隊伍主事的人,他不能把個人恩怨放在衆人的安全前面。

和阿彥在嵋山中的事已經是個教訓了,上次阿彥臨危之中入道他們才僥幸躲過了一劫,下次卻未必有那個好運氣。

祝靈囿思索片刻,考慮到他們的立場不可能自己說出要走的話,便主動說道:“我們還是先退出去吧,這怨氣的數量太大,不是我們能對付的。”

他本想等衆人下山後再自己一個人回來探探底,卻不想話音剛落,就聽一個弟子有些情緒激憤地說道:“那祁師兄的仇怎麽辦,就放任杜岳華在山裏繼續養傷,等他恢複好了躲進人群中,繼續逍遙快活嗎?”

祝靈囿聞言意外地看向他,發現其他弟子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堅定,絲毫沒有要退卻的意思。

本以為他們已經被怨獸和活屍的事吓得心生退卻之意,自己這麽說實際上是在給他們找臺階下,卻沒想到原來他們和自己一樣,比起害怕,其實心裏對祁祤死于杜岳華之手的恨要更勝一籌。

這名弟子甚至說話的時候話音都在發顫,卻捏緊了拳頭強行給自己打氣,态度堅決不肯退讓一步。

祝靈囿看着他們的眼神,想起來祁祤在門中一向待人至誠,對每個人都是掏心窩子的好,玄清山派的弟子哪一個沒有受到過他的照顧,哪一個不是把他視為親兄長一樣,他的死又怎麽會是自己的個人恩怨呢?

想到此處祝靈囿不禁覺得若是自己有朝一日死了也能讓這些人這麽挂念,那好像也值了。

他搭上那名弟子的肩膀道:“師兄的仇自然要報,我自小和他一塊長大,比你們誰都更想為他報仇,但是逝去的人已經逝去了,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我必須對你們負責。”

那弟子道:“可是我們明知道杜岳華就在此山中,難道什麽也不做就這樣回去嗎?”

祝靈囿本就有些不甘心,見其他弟子并沒有退縮之意就更猶豫了,但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穩妥行事,便退一步妥協道:“這樣,總之這些怨氣還沒注意到我們,不如我們先主動出擊試探一下,若是能對付,可以直接去抓了杜岳華當然是最好的,如果實在不行就立刻退出去。”

流景周似錦立刻點頭表示贊同,其他弟子見扶陽派的和領隊都首肯了,也只好聽從安排。

既然意見一致了,幾人就開始商量從何處入手。

不知道是何緣故,他們上山這麽久了那些怨氣也一直沒有對他們發起攻擊,周遭相隔很近的怨氣也似乎只是一直圍繞着他們徘徊并沒有靠近。但這絕不代表着他們就沒有攻擊性,只要有怨氣那就必然是對靈氣有着天然的趨向性的,何況怨氣的數量這麽大。

穩妥起見,他們決定還是從怨氣分布最稀疏的南方入手,先往山下靠,萬一打草驚蛇把其他的怨氣都驚動了,對付不了也還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下山。

他們一邊南下,一邊就看到星盤上最開始離他們最近的幾團火苗并沒有跟上來,但每行一段距離就會有新的怨火跟上,若即若離地與他們始終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這群人不動,那些怨氣就也沒有動作。怨氣不動,他們就也裝作不知道,兩廂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祝靈囿和仇彥并肩走在隊伍的最前端,看着星盤道:“我懷疑這些怨氣說不定打從我們進入嵋山起就一直跟着我們了。”

仇彥點點頭,低聲道:“嗯,不過,其實我覺得周遭的這些怨氣未必是什麽難對付的東西。”

祝靈囿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放低聲音,但還是低頭湊近了聽,也低聲問道:“怎麽說?”

仇彥道:“杜岳華的攻擊方式無非就是活屍、符咒還有他本身的劍法這幾種。活屍的怨氣太重了,如果這些怨氣是那些活屍,我們進山這麽久不可能一直沒察覺。”

祝靈囿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如果是活屍那種沒有自主意識的東西,距離這麽近早就撲上來了,所以應該不是,我懷疑更有可能是‘那個人’留在山上的什麽東西。”

仇彥聽罷擡頭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說了什麽奇怪的話一樣。

祝靈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臉茫然地問道:“怎麽了?你看我做什麽?”

仇彥別開眼,緩緩道:“……沒什麽,就是覺得原來師兄也會有犯傻的時候。我們上一次進山師兄是一直擴散着靈力感應到杜岳華的,如果這些東西一早就在山上,又怎麽會沒察覺呢。”

祝靈囿聞言愣了愣。自打洗星閣那晚後他對待仇彥就莫名地有些緊張,總覺得仇彥心裏藏着什麽事。

他也不好說到底和自己有沒有關系,但仇彥總不會是無緣無故就那麽傷心吧,總歸還是自己說的什麽話勾起來的。

因此他單獨與仇彥對話的時候都格外小心,總擔心自己哪句話沒說對又勾起他的傷心事,卻沒想到自己太過在意仇彥的情緒,犯了這麽明顯的錯誤都沒發現。

他這麽一想又不免想起仇彥那晚突然的失态,莫名的心裏一緊。

仇彥好半天沒等到祝靈囿的回話,抿了抿嘴,好像在忍耐着什麽,随後還是語氣不滿地說道:“師兄好像一碰到杜岳華的事就會格外莽撞,看來當真因為二師兄的死恨透了他。”

……我是很恨他,可這件事又和祁祤有什麽關系,還不是因為擔心你才這樣的嗎?你又在起什麽情緒啊?祝靈囿想。

他皺了皺眉,感覺最近欲言又止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祝靈囿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道:“那你對此事,到底有什麽想法?”

仇彥偏頭看了他一眼,頓了頓才道:“我是覺得,他們這樣藏着掖着不出現,隐隐地跟在我們身後,但跟出了一定距離就會放棄,這種行為模式很像有領地意識的動物在警惕自己的領地。杜岳華想安穩地躲在山上,光靠他的活屍是不夠的,他一定會想辦法盡量避開我們。但星盤陣法至少要三人才能施展,陣法預設又是倉鈞派不外傳的秘法,他被逐出師門也是仙門皆知的事,他必然無法從仙門中人手中獲得現成的星盤,那麽他要如何得知進入嵋山的人的行蹤?這些擁有領地意識的動物就是他最好的眼目。”

祝靈囿思索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星盤上所顯示的怨氣并非魔物,而是符咒?”

仇彥道:“嗯,若是在這些動物身上放置符眼,那麽整座嵋山就都可以處于杜岳華的監控之中,順便還可以虛張聲勢,讓我們不敢貿然動手。等我們退到了山腳下,到時即便發現了他的布置也來不及阻攔他出山了。而且符眼雖然也是高階符咒,但對于杜岳華背後的‘那個人’來說想必不是什麽難事。”

祝靈囿道:“有道理啊,那你為什麽不早說?”

仇彥道:“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而且我覺得師兄這樣謹慎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随後他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接着說道:“其實如果周師兄他們一開始就同意了先撤出去,師兄說不定會想着等大家都下山了再自己一個人跑回來吧?”

“你——”

祝靈囿被人一語戳破了心思,頓時啞口無言。頭一次覺得這師弟太聰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不過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說話好像總是拐彎抹角的刺自己了?還有,為什麽他總是對自己想找杜岳華報仇這件事這麽耿耿于懷?明明那會兒剛從嵋山下來的時候,他還因為沒能給祁祤報仇而自責來着,這會兒怎麽一提起這事兒他就沒個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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