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陌生號碼
兩菜一湯上桌的時候我已經餓得差點忘了姓什麽,丁煜嘗了一口魚肉,道:“挺不錯的,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
“那當然,怎麽說我爸也曾經是個廚子,以前跟他學了些皮毛。”我指了指鲫魚豆腐湯裏面的豆腐,故作高深道,“人家說,夾豆腐的時候誰要是把它夾碎的話,那就證明這個人很花心。”
丁煜被我說得僵了一僵,問:“有勺子嗎?給我一個勺子。”
看到他被吓着我來了興致,磨他道:“沒有勺子,你快夾一塊看看嘛。”
“你先來給我示範一下。”他停箸垂眼。
“那你擦亮眼睛看好了。”我鄭重其事地拿起筷子,挑起比較上面的一塊,輕輕地夾了将麻将塊大小的豆腐托了起來,面露喜色正待向他吹噓的時候,一不小心下手過重,豆腐塊被我夾碎掉回了盤子裏。丁煜噗地一笑,我呆滞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拿過一個勺子邊把碎豆腐都舀進了碗裏邊喃喃:“這個傳說一定過期了。”
他泰然自若地重新拾起筷子,穩穩當當地夾起了一塊,完好無缺地送到了我的碗裏,戲谑道:“花心蘿蔔,看看哥,學着點。”
我把他夾來的豆腐戳碎了吃掉,氣鼓鼓地道:“當初我一定是把結果給聽反了。”
飯畢他主動要求洗碗,我半信半疑地問:“你會洗碗嗎?平時你家不都由阿姨來打掃衛生的嗎。”
“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還去過餐館洗碗呢,家務不是不會做,是平時忙得沒時間。”他手法娴熟地把碗筷和流理臺都擦洗得幹幹淨淨,當真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好苗子。
丁煜将走的時候正好宋宋下班回來,兩人客氣地打了聲招呼就各回各家去了。
宋宋笑眯眯地調侃道:“看來你夜生活挺滋潤的嘛。”
我甩了她一個抱枕,想起還得去給老唐的貓兒子送溫暖,告訴了她一聲就出了門。
等周五下班我準備第七次去慰問已經被我收買的貓侄子時,老唐告訴我他回來了,給我帶了好吃的,叫我上他家去拿。我馬上屁颠颠地往救星家跑。
老唐指着茶幾上那對五顏六色的包裝袋叫我随便挑,順帶上些給宋宋,給他留幾個能塞牙縫就可以了。我說老唐我太他媽的愛你了,他嬉皮笑臉道:“別啊,你還把你的愛心留給隔壁鄰居吧。”
我甩了他一記白眼,“肯定是宋宋這個白眼狼告訴你的吧,哼。”老唐笑容叵測不置可否,把手機錢包扔沙發上就去沖他的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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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帶回來的都是麻花驢打滾山楂糕一系列小食,最适合邊煲劇邊吃了,我每樣都挑了幾個,挑完又坐沙發上開了電視邊吃邊看起來。
把電視臺都輪了一遍到處都是新聞聯播,百無聊賴之際老唐的手機響了,我看了一下是個沒存名字的號碼,我朝着浴室方向吼了一聲,“老唐,你電話,沒名字的。”
浴室的水聲停止了,老唐叫我先幫他接了,他馬上出來。
“喂,您好。”想到有可能是老唐的客戶,我僞裝客服的聲調道。
對方一陣沉默。我又重複了一遍。
“阿昀,是我。”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似曾相識的感覺,剛想問這是唐昊電話,你怎麽會認識我。這時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答案蹦了出來,整顆心被懸了起來,狂跳不跳不已,胸口好似要漲裂開來,空着的一只手不自覺抓緊了沙發扶手。
“嗯……”我勉強憋出了一個字,卻更像一個含糊不清毫無意義的單音節。
“我回來了。”
我咬緊了下唇,真的是他,這條霍別了四年的磁性男聲,曾經陪伴我六年的青春歲月,給我講解作業題,為我唱歌伴我入睡,和我争吵把我哄好,如今經過電磁波傳來,有種恍如隔世的滄桑感,卻又好像是他只是短暫外出,現在打電話告訴我他回來了。
一時間思緒萬千,腦仁渾濁,血液好似大規模從身上撤退,從頭到腳都冰涼一片,手在沙發上越抓越緊,指甲幾乎要摳破了布套。
“誰打來的電話啊?”老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将我從茫然無緒的冥想中喚醒,我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把手機遞給他。
“小周。”出聲才發覺嗓音變得沙啞不堪,老唐也是愣怔了一下,好像一時沒反應出來是哪個小周,接過了電話到陽臺講了起來。
像被人一下子抽走了脊椎,我如爛泥一樣癱坐在沙發上,順手抱過了一個抱枕,發呆地望着老唐的背影。
他們會聊些什麽呢?風雲萬變的商場動态,還是勾肩搭背的青春年少?會不會不經意間提到我?一時間瑣碎零散的片段蜂擁而至,将我的腦袋堵得水洩不通。
煎熬得像過了半個世紀,老唐回來給我倒了杯溫水,眼底沉着憂慮,看着我問:“你沒事吧,臉都白了。”
我搖搖頭,躲開了他的眼神,接過水喝了一口又還給他。老唐把被子擱茶幾上,伸手來撫了抹我的後腦勺,輕聲道:“沒事的,別想那麽多。”
我把臉埋在手掌裏,虛軟地道:“我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
其實周一宣布君華的總經理要更新換代時我就該想到他會回來了,如今果真落實了,便開始懼怕工作日的到來。雖然君華很大,不至于擡頭不見低頭見,但想到如果不幸偶遇便要恭恭敬敬地稱呼他一聲“周總”,單純想想都心如鞭抽。
被這通電話一輻射,電視劇和小零食頃刻間變得寡然無味,我直接将之打入冷宮,一回到自己的窩就做挺屍狀。
小周顯然也給宋宋打了電話,約她和老唐周日見面聚聚,宋宋問我要不要也去。
“不去,誰他媽的認識他,有什麽好聚的。”我沒好氣地應道,說完又後悔了,忙跟宋宋道歉剛才語氣太沖,并不是存心針對她的。
宋宋倒不生氣,像老唐一樣揉揉我的頭發,柔聲道:“那就不去吧。”
周六一天我将一股郁氣都發洩到家務活上,将家裏統統摳了一遍,連拉門的鋼槽都沒放過。出門丢垃圾的時候碰見了丁煜,我灰頭土臉的樣子吓了他一跳,問:“怎麽,剛從山區支援回來啊?”
“嗯。”我無心跟他扯淡。
緘默并行了幾步,丁煜說明天和向游去爬山,問要不要一起。想着縱情山水也好,索性應了他。
周日早上發現馮書穎也來了,一身休閑的打扮,果然還是青春無敵,再簡單的搭配在她身上也清爽動人。
剛開始是一段上坡的綠道,兩邊有防護的鐵網,簡直跟散步差不多。向游打頭我跟在後面,丁煜和馮書穎兩人在最後頭。中文系出身的馮書穎興頭很足,把浸淫詩書數年的功力都使将出來,吟出一首首好詩,可惜我的文學素養到達不了這個檔次。
一路風光旖旎,我嘴裏忍不住哼起了那首《今天天氣好晴朗》,哼完又把還珠格格的專輯給胡亂輪了一遍,早不知前男友為何物。
走到半山腰,向游突然回頭陰險地笑笑,道了句,“到了。”然後從道旁鐵網的一個大窟窿鑽了進去,灌木叢間夾着一條一人寬的黃泥小道。
馮書穎驚訝道:“不是爬山嗎,怎麽不走綠道從這裏進去?”
向游說:“就是手腳并用才叫爬山啊,走綠道跟散步有什麽區別,多沒勁啊,那是老年團的觀光路線。”說完他從背包裏面掏出兩根折疊的登山杖遞給我和她。
馮書穎沒有接,蹙眉看了丁煜幾眼,後者笑着沒說話,向游繼續道:“早跟你說了爬山很辛苦,叫你別跟來,這不是你這種大小姐受得了的。這會想回去還來得及,我可以送你一程,後面你要想回去可要自己走了。”
她搶過向游手裏的登山杖,撅起小嘴,“爬就爬,誰怕誰啊。”
剛開始一段不難攀爬,揪着兩旁的灌木就可以走得穩穩當當,只是我和她光顧着喘大氣,沒空唱歌吟詩了。爬到後來一段近六十度傾斜的陡坡,馮書穎不慎腳下一滑,把腳給扭了。
向游一臉挫敗,沉聲道:“看來得背你回去了。”
馮書穎不搭他話頭,轉而将眼光投向丁煜,臉上一半是強忍疼痛的抽搐一半是滿懷期待的無辜。丁煜點點頭,在馮書穎将将雀躍的前一刻對向游道:“哥們,那麻煩你了。”
馮書穎剛咿咿呀呀地問了半句話怎麽能這樣,只見向游繞過我下到她身邊半蹲下來,示意她爬上去。
“我不要。”馮書穎小嘴一嘟,側過頭盯着丁煜,“丁煜哥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丁煜還沒答話,向游說了一句“冒犯了,馮姑娘”,說着就像馱一袋糧食一樣将她攔腰扛到了肩頭,馮書穎觸電般手舞足蹈地喊着放她下來。
“那你先說你肯不肯讓我背着你下去?”向游威脅道,馮書穎被倒挂着徹底沒了脾氣,只好從了他。
跟兩人分別後,我和丁煜繼續往上,他爬前面,陡峭之處不時停下來拉我一把。看他身手敏捷,大氣也不喘一個,我問他是不是經常來。他說一有空就來,到了他這個年紀再不注意健康會挂得很快。
“難怪身材保持得那麽好。”累得沒法思考一句話不經大腦就溜出了嘴邊。
“你說什麽?”他笑容多得有點鋪張浪費了。
“說您一大把年紀了是該注意身體了。”我趕緊反駁。
“想看你就直接說嘛,又不是不給你看,下次一起去游泳哥讓你免費看個夠。”荒山野嶺的他的神情看着有點危險。
“誰稀罕看了。”我一把拍到他伸下來的手上,本想着把它拍開,卻被他一把反握住,使力一拽把我拉了上去,把手護到了我的腰上穩住我的身子,笑意爬出眉梢戲弄道,“不稀罕看那你臉紅什麽?”
“那是……運動發熱。”我別開臉不去看他。
接着爬了将近一個小時到了小山頂,時近中午,雖已入秋,南方的太陽還是不近人情的在頭頂嚣張,還好時有秋風作伴,也不至于太難受。
雖沒有一覽衆山小的感覺,看着這個城市在山腳下蒼茫地延伸至遠方,不覺感到自己的渺小。
“我可以狼嚎一聲嗎?”我問他。
“随便,反正等下有人過來我可以當作不認識你。”
我爬上了一塊比較高的石頭,深深運了一口氣,對着比較高的那幾座山扯開嗓子喊道:“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你,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回來……回來……”山谷的回聲一個接一個降低,好似有人在深夜裏喃喃低語。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小周給弄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