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裴燃上了車,沒睡。
雖然是真困得不行,天性也好,這些年下來養成的習慣也好,裴燃不可能在陌生人的車上睡着。
雖然車是他自己的。
不能睡,就找點事兒想。他想了想說完那句話之後周野的反應,覺得可愛得不得了,有點沒頭沒腦。
周野的表情通常透露不出情緒,但裴燃能感覺得到。
他在開心。
或者說起碼情緒的起伏很分明。
到家了之後,裴燃給周野發了條信息,說了句到了別挂心。
周野過了五分鐘,回了句早點休息。
脫了衣服丢在衣服籃裏,之前去馬耳他的時候穿過的那些衣服,洗衣店的人已經來拿了回去。
洗完澡稍微清醒了一點。
裴燃就穿了條休閑褲,刷完牙以後用冷水洗了臉。
這會兒他稍微沒了點睡意,在客廳抽屜裏摸了一圈,煙沒了,都只剩個煙殼兒。
把煙殼兒都扔進了垃圾桶,裴燃單穿了一件外套下樓。
還是之前那家小店,店門還沒關。這陣子煙賣得都快,裴燃看了看剩下的一些,挑了幾包紅雙喜,拿了根打火機。
回家裏把外套挂沙發背上,人直接裸着上身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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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挺涼,裴燃沒裝過地暖。
給電腦充上電,開了場秀看,是川久保玲的設計。
裴燃其實挺喜歡她的風格,挺炸,能從設計裏感覺出來她的美是有寬度的。
她從來不是保守作風,而裴燃在這方面也是。
紅雙喜比紅利還要嗆一點,受衆更多的是女人。裴燃讀書那會兒抽了一次紅雙喜,就喜歡上了這個常被戲稱的女人煙。
裴燃把其他幾包扔桌上,打火機放手邊,抽了小半包以後看完了整場秀。
最讓裴燃喜歡的設計是那個争議最大的造型,繁雜的碎花和粉綠的冗雜顏色設計,這些單摘出來出來的元素足夠被一層層下放,直到出現在街頭成為一種新的潮流風尚。
裴燃發了一條朋友圈,內容很簡單。
SIX
是川久保玲在裴燃出生那年創的雜志名,裴燃一直很喜歡自己的出生年份,他覺得那是很好的一年。
發完了往下刷了兩下,看見了一個公司高管給他老婆慶祝生日的小視頻,裴燃沒看,但點了個贊。
算是祝福一下別人的喜歡。
第二天醒來,裴燃照例運動了兩個小時半。吃了飯再洗完澡,出門之後直接去了三流。
周野不在,方祈見到他就給他倒了杯涼水。
裴燃坐了會兒,想起昨天那個沒看的小視頻,開口問了方祈一句周老板生日。
“野哥不過生日。”方祈看了他一眼,“沒為什麽,別問,我不說。”
方祈沒說很多,就提了這一句。
聽了這話,裴燃也沒別的什麽想法,就覺得周老板真好酷一男的,生日都不過。
這個想法其實挺沒道理,不過生日的人不算少,而且這事兒也真沒什麽酷不酷,無非一個選擇而已。
但他們都不是周野,而裴燃只覺得周老板又酷又可愛。
“別在野哥面前提生日。”方祈又說了一句,“真心跟你說,沒事兒別提。”
“行。”裴燃沒多問,“不提。”
晚點兒周野也來了,看見裴燃笑了笑。
不太明顯,但在笑。
裴燃覺得自己在周老板面前真挺完蛋,他笑一笑就覺得世界燦爛。
想了一會兒,裴燃跟周野說想送他點東西,東西放家裏,問周野晚上方不方便跟他回去。
方祈在邊上聽得安靜,聽到這一句擡頭看周野。
周野沒多少猶豫,說了句行,但是得晚點兒。
裴燃笑了笑,說都随你。
等周野上了二樓,方祈多看了兩眼裴燃,這回裴燃聽見了語音版的“燃哥牛逼”。
別說,方祈聲音還挺不錯,說這話都顯得挺有格。
六點半左右的時候周野下了樓,問裴燃吃飯了沒。裴燃笑了笑說你請我呗,周野說行。
裴燃本來以為是随便找間餐館,周野直接把車開到了古溪公館。這兒還挺有名,有個作家的書裏寫過這兒,書賣得好,公館又貴又好的名頭也打得好。
以前裴燃來過一次這兒,是陪陸缺拍視頻的時候來的。他別的沒記着,就記得陸缺當時點菜時對着鏡頭說的那句“就這價格,賠本買賣”。
這次裴燃也沒吃出點兒什麽,他對吃的不太看中,吃什麽差別都不大。
何況周老板就坐他對面。
說得俗氣些,秀色就可佐餐。
吃完了就去了公館的地下停車場,把車開出來才發現下雨了。
裴燃笑了笑,說沒看天氣預報。
周野看了看天,沒說話。
這雨估計得越下越大。
古溪公館跟裴燃家一個城北一個城南,等到了小區車庫以後已經是一個小時的事兒了。這會兒雨下得很大,車庫離房子還有一段距離。
周野的車裏沒放傘,只有一件外套放在後椅。裴燃看了看外邊兒,說自己跑着回去就行,東西明天再給他,周野沒說話,但眼神是明顯的不願意。
最後還是一起下車,披了那件外套蓋在頭頂。
開始沒跑,雨已經積滿了一地,就光踩着都能濺上褲腳。
一件外套遮不全兩人,周野看見裴燃的肩膀濕了大半,幹脆把外套整個兒套他頭上,隔着衣服按了一下他的後腦,帶他低頭跑。
到了房子門口才停,兩個人都有點喘,是因為跑步還是別的什麽說不清。
“上來吧。”裴燃看着周野濕了大半的頭發,“好歹換件衣服,我有你的碼。”
周野沒回絕,跟着他上樓。
進門之後裴燃順手開了燈,開了鞋櫃拿了一雙拖鞋出來,他房裏放了五雙拖鞋,都是四十五的碼,朋友來能用。
“這雙行嗎?”裴燃說,“其實你不換也行,不過我估計你鞋應該濕了,穿着怕不舒服。”
“行的。”周野笑了笑,他的頭發有點垂着下來,跟平常比起來看着挺乖,“看你。”
裴燃笑着往裏走,說了句換。
進衛生間調好了水溫,裴燃把好用的洗發水和沐浴露放最外邊兒,然後出門對站在客廳裏的周野說洗個澡弄幹了再走吧,這個天氣這樣回得感冒。
周野說行。
裴燃覺得今天的周野特乖,說什麽都可以,但又不是那種什麽都聽的乖巧沒腦,他還是把握着主意。
只是裴燃說的一些話,只要沒什麽大問題,他都聽。
“那你先洗,左邊那瓶是洗發露。”裴燃笑着說了一句,“我給你去拿衣服。”
給周野挑衣服其實挺難,裴燃衣櫃裏挺多華而不實的,跟周野不搭,裴燃稍微代入了一下就覺得不行——跟周老板配不上。
最後還是回了房間,把常穿的T恤休閑褲拿了沒穿過的同款,搬了條椅子在門口,把衣服和閑置很久的吹風機一起放上面。
周野換好了衣服出來,頭發還沒吹幹,濕了一半。
裴燃看見了沒多說什麽,拿了衣服進去沖澡。進去之前把倒好的檸檬水遞給周野,裏邊兒加了一小片薄荷葉。
是之前放房間裏懶得切的那個。
衛生間裏挺熱的,鏡子上起了白霧。
裴燃開始還沒什麽感覺,擠沐浴露的時候看見了擺得臺子上整齊的瓶瓶罐罐,就有點兒燥得不行。
不是害羞也不是什麽別的亂七八糟,就是周野在這兒洗過澡,洗完了還替他收拾過東西這個概念變得很清晰。
就像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那樣。
穿了衣服出門,裴燃看見周野還站着,手裏透明杯子裏的檸檬水已經喝了大半。
“你坐啊。”裴燃樂了,“要吃點什麽嗎?”
“不用了。”周野也笑了笑,“你說要送我的東西在哪裏?”
“等一會兒。”裴燃的肩上還披着浴巾,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又笑着說了一句,“坐着等。”
周野坐在沙發上,沙發很軟,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一樣。
裴燃洗澡的時候,周野把整個客廳都看了一遍,最後他發現裴燃是一個很會生活的人。
而且他的生活是真正活着,而不只是生。
這跟他很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裴燃還沒回來,周野剛想站起來去看看的時候燈突然暗了。
周野看了看外邊兒,暗了三棟樓。
大概率是這塊兒電閘跳了。
裴燃很快出來,周野借着外邊兒的光看了眼裴燃。
人沒事兒,手裏也沒拿着要送他的東西。
“先給你看個別的。”裴燃彎腰從桌子上拿了個東西,周野沒看清。
但他沒說話,只是低頭看着裴燃。
更準确一點的說法,是看着裴燃拇指邊燃着的一小撮火,火光下是一小團粉色。
挺小的,塑料殼。
那是他放在桌上的打火機,跟紅雙喜一起買的,剩下那把黑色的金屬殼放在房間抽屜裏。
“太急,家裏電路剛出了問題,一下子只想到這個能送你。”裴燃笑了笑,“看着。”
他的手指按得稍微松了點兒,火光小了一些。
然後裴燃朝外焰吹了口氣,拇指很快劃過了焰心。
火一下子蹿得高了些,跳動着,火焰的樣子很漂亮,像一團漸變的焰火雲。
透過光,周野能把裴燃的臉看得很鮮明。
臉上被打下陰影。
那是隔了一小段距離,周野給他留下的痕跡。
野火燒過長眠了百裏的幹涸谷地。
“生日不樂意過不要緊,但就算不過,我還是想祝你開心。”裴燃說着,聲音很低,“其實開不開心都不要緊……”
他頓了一下,擡頭看着周野笑了笑:“不開心也行,我陪你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