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棉襖
“張愛國你再說一遍?”宋時風把本子往桌上狠狠一甩,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幹什麽?我還不能說了?”張愛國不屑的推了推站了半張臉黑框眼鏡,“我哪兒說錯了?你吃一頓飯三百八還不能說了?現在公司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啊!”
“那是我吃的嗎?不是為了應付那幫人你當我樂意陪酒陪笑又搭錢?”宋時風火大,“不陪好了讓那幫人天天找由頭來查,礦上不開工你就舒服是不是?”
奶奶的,老子為礦上喝酒喝到吐還喝出錯了!
“那也不用三百八!我打聽了,還鮑魚海參加茅臺,別人請客有瓶老白幹就不錯了,是頓肘子不能吃還是燒排骨不好吃,非點那些貴死人的菜,我看你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你跟人家比,你怎麽不直接上天呢?”宋時風都快氣死了,“人家是什麽人,坐地戶!我們是什麽人?外來的!人家七扭八拐能搭上親戚,好辦事,你能?還不得酒桌上陪好了,有排面兒了人家才看得起,才不敢輕易欺負!”
說起這件事宋時風也火大的很,他能不知道礦上的情況?除了填窟窿還是填窟窿,他當然知道沒什麽錢。可別的錢能省,這錢省得了嗎?那幫人去了張口就點茅臺,宋時風能怎麽樣?心疼得都肝兒疼還得說好聽的。老話兒都說了,縣官不如現管,他除了陪笑還得陪酒,不陪好了人家有的是法子讓你有苦說不出。
可這些張愛國才不管,“你少給我說那些沒用的,反正就是賬上沒錢!以後每次應酬不能超過八十,你得把具體消費和給我帶回來。”
“八十?你當過家家呢?”
“我當老師一個月才五十,八十怎麽了?不少了!”
“八十連瓶好酒都不夠,你當打發要飯的呢!”
“你想多了,要飯我最多給五分。”
“張愛國,我這可不是為了我自己!”
“所以我給你批八十,怎麽,你還想自己公款吃喝?”張愛國那眼神,是個人看了都得氣死。
宋時風一腳踢開凳子,“我跟你說不着,下回你去,老子還懶得去呢。”
“那是你的工作,當初你自己選的。”說着,他又來了一句,“還有,每月最好不超過三回,不然我真要質疑你辦事能力了。”
“你,你行!”宋時風被氣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整個人都氣炸了,“我選的?老陳是酒精過敏,你說你不懂交際一杯倒,就喜歡寫寫算算。你們一個管生産一個管財務,把我推在那個位置上。都知道那活兒不好幹,我說不了嗎?我推辭了嗎?現在成我選的了?啊?!”
他是善交際,他是喜歡交朋友,可不代表他喜歡酒桌上陪笑陪喝陪花錢,他又不是三孫子轉世不願意挺直腰板兒做人!他在外為公司賠笑臉,回來竟然卡他經費讓他看臉色,當老子沒脾氣啊!宋時風狠狠一摔門,老子不伺候了。
宋時風氣鼓鼓的在外頭亂晃了半天最後跑回家悶頭大睡。
等他被餓醒已經是日頭西沉,早飯中飯都沒吃,肚子鬧翻了天。
為那麽個玩意兒餓死自己那是傻蛋,宋大臭美也顧不上臭美了,支棱着頭發,穿着松松垮垮的套頭毛衣氣鼓鼓的捅開了爐子,準備燒點開水煮方便面對付一口。除了出去應酬,他現在就配吃方便面和包子,還是素餡。
委屈又氣憤。
剛把壺坐火上,就聽見門口有人喊開門。
一聽音兒就知道是闫冬,這個點兒他怎麽來了?
要見人宋時風也顧不上生氣了,迅速照了照鏡子,兩下撸平不聽話的頭毛,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确定依舊帥氣逼人,整個過程統共沒花一分鐘,這才懶洋洋的打開門。
一開門就見闫冬一手拎面口袋一手拎肉,末了腳下還放一捆大蔥,就那麽站在他門口,滿臉燦爛的笑。
“你這是幹啥?送年貨?”宋時風手插着兜兒,語氣懶洋洋的帶着不太能聽得出來的不耐煩。
“年都過多久了你還年貨!包餃子。”闫冬肘子一支把人推旁邊,“別擋道。”
“呦——”宋時風一聽有餃子吃來就精神,他正不想吃泡面呢。跟屁蟲似的跟在闫冬屁股後面就問,“這是羊肉?”
“牛肉。”闫冬把東西閣下,“我怕你吃不了羊肉那個膻味兒。”
“我吃羊肉,羊肉胡蘿蔔餡兒的,賊香,下回咱們吃羊肉的。”
“行。”闫冬滿口答應,正準備和面發現這家裏是鍋碗瓢盆缺東少西,要啥啥沒有,子好又跑回家搬了一趟工具。
預定了下頓餃子宋時風美滋滋的跟着他跑了一趟,就在門口接東西,手裏拎個盆子就算幫忙了。端着盆他突然想起一個要命的問題,“你包?”
“是我們包。”他一手案板一手拎菜刀,胳膊下還夾子大漏勺。
“我們?”
“廢話,難道讓大黃包?”闫冬一擡下巴,指了指外頭,大黃正隔着門沖這搖尾巴。
宋時風頓時斯巴達了,“我不會,全得破,我媽都不讓我包!”
盛面的闫冬擡起頭,笑得自在又惡劣,“破了吃片湯,我沒意見。”
宋時風非常不滿意,頓時改了主意,“不然咱們炖肉吃吧,費那個勁幹啥,這不年不節的。”
“今天是九天玄女娘娘誕辰。”
“啥?”宋時風一臉你說什麽沒聽明白。
“九天玄女娘娘誕辰,農歷二月十五。”
“你這是給神仙過壽?”老天爺啊,他是這個意思?
“給你吃餃子找個由頭。”
“去!”被涮了一把的宋時風翻了個白眼,“幼稚。”
“反正今天你得包餃子。”
“包包包,誰讓你由頭找的好,我都想不到理由拒絕。”宋時風說着笑開,“虧你想得出來。”
“是真的,出門剛看了黃歷。”
“有病。”宋時風樂了。
“嗯,可算高興了。”闫冬這時才調侃着,“一進來就看你臊眉耷眼跟丢了八百塊似的,怎麽?出事了?”
他話不好聽,可宋時風卻是被狠狠的感動了一把,這家夥怎麽這麽這麽有心呢?他明明都把不高興收起來了。
“問你呢。”闫冬催促。
“別提了,工作上的事。”宋時風被這麽一問哪兒還沉得住氣,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就沒見過這麽辦事的。”
“是有點摳搜。”闫冬附和一聲。
“是吧,就是小家子氣。”
“可我聽說廠子的會計都摳,不摳不是好會計。”
“你站誰那邊?”宋時風瞪眼。
“當然站你。”闫冬認真的看着他,“我是說會計摳,可他作為一個股東,眼裏就這麽點地方,不是個好合夥人。”
“就是!等我……”什麽時候踢了他。宋時風住了嘴,後面的話不易說。
“等你吃飽了再去跟他大戰三百回合。”闫冬揶揄一句,把大蔥塞進他手裏,“趕緊幹活兒,你還吃不吃餃子?”說完自己也忙活起來。
“稀罕。”宋時風翻個白眼,真是感動不過三分鐘。他嘴上嫌棄,可整個人都因為抒發了心頭郁氣變得舒展開,強打精神的蔫吧相一掃而空,連夕陽都明媚起來了。
“诶呦你可快點,希望在我餓死之前能吃到你包的餃子。”他把空着的手放在肚子上,“扁的就剩一張皮了。”
“那可得看你的了,不然堂堂大老板因為懶把自己餓死了得被人笑話死。”闫冬直接把話丢回去,人正一手端着水,一手和着面,手法娴熟一看就是常幹。
宋時風哼了聲加快剝蔥的速度,嘴角翹着,一看就是心情好。
這人心情一好就開始注意旁的,“你怎麽又這麽一身?這大衣你都穿多久了?”
軍大衣軍大衣軍大衣,出車是這身,回來還這身,周一是這件,周日還這件,自打他認識了這個人就沒見他穿過第二件衣裳,這是準備一件衣服穿一生嗎?
“洗過的,我有三件軍大衣。”這回輪到闫冬沒好氣了,“你當我一件穿一冬天啊。我有那麽邋遢嗎?”
“那也夠可以了。”宋時風撇嘴,沒有辦法理解怎麽會有人願意一樣的衣裳一買就是三件,關鍵是還不好看,要款式沒款式要顏色沒顏色,他圖個啥?有病麽?
“你當誰都跟你似的非得圖好看?”闫冬把面和得盆光面潤,蓋上一塊濕籠布醒着,接着開始把剛買的牛肉切碎剁餡兒,邊剁邊反駁,“衣裳暖和幹淨不就行了?就我這衣裳保證比你任何一件都暖和,這叫實惠,懂?再說我這大衣也沒花錢,這才叫過日子,懂?”
“我寧願不過日子。”宋時風遞過去剛剝好的大蔥,持不同的論點,“穿一件好衣裳心情好,心情好就精神好,精神好就更有幹勁兒,可以創造更多的價值,為什麽不穿好點?”反正他就喜歡穿漂亮衣裳,怎地!
“那是你。”闫冬頭都不擡的說,“好看人愛打扮那叫錦上添花,我這種穿了那叫醜人多作怪。”
“你又不醜。”大高個大長腿的,就是黑了點,跟醜不沾邊兒行嗎?分明就沒審美。
“反正沒你好看。”闫冬笑眯眯的把宋時風剝好的一大把蔥放案子上,開始扭着臉盲切,“離遠點,辣眼。”
宋時風趕緊退了兩步,就看他一手按着蔥,一手飛快的下刀,蹭蹭蹭就的一片白。
“你這手藝行啊。”他驚嘆道,他們兄弟幾個都不怎麽會做飯,看他這手真被驚着了。
“那是,多少年的功夫。”闫冬梆梆梆開始剁,沒一會兒就把肉和蔥剁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緊接着撒調料燒熱油,刺啦一聲,香噴噴的肉餡出爐,“趕緊的,洗手包餃子。”
“咱倆人能吃多少,你怎麽調這麽多?”宋時風對着餃子餡又開始發愁,這麽一大盆餡兒四五個大漢吃都夠了,得包到猴兒年馬月啊。
“聞聞香不?”闫冬把餡兒湊到他臉前。
“香。”光聞着他都饞了。
“祖傳的手藝,保證你吃不夠。”闫冬非常自得的說。
“那也不用這麽多啊,得包到什麽時候。”
“多包點一會兒拿出去凍上,你夜裏下班餓了自己煮幾個,別老吃泡面對付。”
宋時風沒想到他這是為了自己,頓時感動得胡言亂語,“你可這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