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仰

在九州的九界,人均壽命五十年。

在九州的中州,人均壽命八十年。

在九州的小西天,人均壽命六百年。

“爺爺,為什麽說我們是被流放的貴族呢?我們以前,真的是貴族嗎?”

那一年,天賜三歲。

“我不甘心,我們是九州的王,怎麽可以活得如此窩囊?”

那一年,天賜七歲。

“我們擁有最廣袤的疆土,擁有最神聖的力量,只有我們,才配做這九州的王。”

那一年,天賜十歲。

“我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誰敢攔我?”

那一年,天賜十五歲。

“我不服,憑什麽,他奪走了我們的一切,還要我們臣服于他?”

那一年,天賜十八歲。

“是你先将我們舍棄,我們,不過只是奉命行事。”

那一年,天賜二十三歲。

“我們不會再聽命于你,我們九界,要做九州的王,而不是你的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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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天賜二十八歲。

“什麽中州什麽小西天九州的王,只有九界。”

那一年,天賜三十一歲。

“兒,記住,就算九界被冷藏,我們仍是九州唯一的王。”

那一年,天賜三十八歲。

“我知道的,終有一天,不再是九界說九界是王,而是九州說九界是王。”

那一年,天賜四十一歲。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但我不能死,我要活下來。”

那一年,天賜四十四歲。

“開啓空白層·異火界。”

那一年,天賜五十一歲。

空白層·異火界位于九界中心,被八大界域重重包圍。

傳說,這是九界乃至整個九州的命脈。

“守護它,供奉它,這是我們的使命。”

這是九界老祖宗傳下來的谕令。

別人或許不敢違背老祖宗的谕令,但天賜不同,這些年他與天道鬥,與蓋亞鬥,與創|世神鬥,早就練就了一身熊膽,打開空白層·異火界,實在算不得什麽。

他快死了,他知道。

“老祖宗不想讓我們打開它。”

不然就不會煞費苦心增設層層禁制。

“我知道。”

爺爺臨死前說過,不要妄圖打破現有的一切。

“裏面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我們承擔不了風險,九界,早就已經病入膏肓了。

“我知道。”

但他還是不甘心。

“你執意要打開?”

“是。”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就算冒着九界全滅的風險?”

“是。”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你知道九界有多少人嗎?”

“兩千七百五十五。”

“兩千多條人命,他們憑什麽要為你的瘋狂買單?”

“這是信仰,身為王的信仰。”

“不,這是你的信仰,不是他們的。”

鬼醫激動地怒吼着,他們鬼醫一脈是九界的契約靈陣師,他們的工作是修複加固空白層·異火界的禁制,而天賜,卻讓他毀掉禁制。

“先生,您錯了。”

說話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侍女。

她瞪大了眼睛,眼角張開,那顆淚痣,看起來,有點像剛剛□□的桃花。

“游兒,下去。”天賜命令道,似乎不想讓她跟鬼醫接觸。

“游兒會的,但話要先說完。”小女孩的堅持,往往讓人無奈又無措。

她轉向鬼醫,“如果您有時間,可以到各個界域去看看,那裏有随處可見的菖蒲,我們九界,信仰着,并幸福着。”

“游兒告退。”

她走了以後,鬼醫一直說不出話來。

“唉,這一代的人,比上一代的人,要瘋狂得多。”

“菖蒲的花語……”

“是信仰者的幸福。”

“我還是不認同你們,在我們外人看來,你們就像一群急着找死的飛蛾,明知是地獄,可還是貪戀那一瞬的溫暖,明知是殊途,可還是義無反顧地往前沖。”

“身為一個王者,我們有義務,也有權利,決定九界甚至九州的命運。”

鬼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懂天賜的堅持,天賜也不懂他的堅持。

他妥協了,他是個沒有信仰的人,所以他尊重有信仰的人。

“是很傻,但是,我會羨慕。”

離開之前天賜問他是不是覺得他們九界的人很傻,鬼醫低垂着眼,輕輕地吐出這句話。

鬼醫沒有直接告訴天賜解開禁制的方法。

“我會趕在天黑之前回到谷中,施法,幫你們解開禁制。”

“你不是怕死的人,為什麽不敢留在九界?”

“你怎知我不怕死?其實,我也是怕的。”

“呵呵,也是,若你死了,你們鬼醫一脈,便就此斷了。”

“若你們死了,九界一脈,也就此斷了。”

天賜沉吟許久,卻問了句不相幹的話。

“知道什麽叫王者風範嗎?”

天賜笑着,眼角有很深的皺紋,他自顧自說着。

“生,如夏花;死,若秋蟬。”

他提高了音調,轟隆隆的,震得耳皮發麻。

那時候,鬼醫在想,天賜這個人,是個優秀的王,卻不是個優秀的領袖。

“瞧,他這是領着他的小喽啰們排着隊跳海呢!”

打開禁制後,他跟重景調侃着。

“父皇說,九州要變天了。”

“是嗎?”鬼醫繼續喝着酒,他說過他羨慕有信仰的人,但并不打算成為這樣的人。

所以,無論是九界,小西天,中州,還是整個九州,他都不想摻和進去。

“胡亥!”重景低吼着,壓抑着怒氣。

又是這樣,又是這種無所謂的态度,天知道他多想撕了鬼醫這張皮。

“你跟我說,又有什麽用呢?你知道我的,我只想當個局外人。”

他放下酒瓶,突然安靜下來,墨一樣的眸子,染上幾分孤寂。

“反正,我本來也就是個局外人。”

他忘不了胡亥這個名字這個人,如同重景忘不了他的身份他的任務。

“當年你父皇救了我一命,我挺感激的,但是,你們喜歡九州,并不代表我也喜歡。”

“你在怨我?怨我央求父皇留你下來?怨我讓你成了鬼醫?”

重景咬了咬牙,“你還想着回去?”

鬼醫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他想回家。

“所以你幫着天賜對付我父皇?呵,你用我們給你的一切,來對付我們?”

“我沒有。”鬼醫的聲音很低沉。

他急切地否定一切,卻不知,他這樣,本就是在欲蓋彌彰。

“我……我只是做了身為朋友該做的事情,對,就是這樣,我只是單純地想幫天賜而已,和你們沒有關系。”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在做什麽,你的朋友,天賜他正在火裏煎熬着,我告訴過你的,異火界裏什麽都沒有,只有火,你再不去救他,他就要被燒焦了。”

重景的話讓鬼醫瞪大了眼睛,他手忙腳亂起來,那麽的慌張,“我,我得去救天賜,對,救天賜,他是我的朋友。”

“你總是這樣,自欺欺人的把戲還要玩多久,”重景低着頭,聲音裏透着蕭索,“二十年了,你還是什麽都沒有變,沒人會說你單純,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沒道理總要別人為你的錯誤買單。”

“我沒有。”鬼醫狠狠地咬住嘴唇,他睜大了眼睛,灼灼地盯着重景。

而重景依舊徐徐地說着話,殘忍地撕裂鬼醫的僞裝,“你沒有嗎?那麽是誰,殺兄弑父,事後又因不敢接受事實而讓整個大秦為你嬴家陪葬?又是誰,一邊說着朋友道義,兩肋插刀,一邊又為了一己私利,而讓整個九界淪為地獄?”

“沒有,我沒有。”

重景了解鬼醫,知道這麽激怒他。

鬼醫叫喊着,瘋了似地朝着九界的方向襲去。

而此時的九界,漫天漫地的,都是火,白色的火焰,如附骨之疽,纏繞在九界的天地。

重景拿起鬼醫丢下的酒瓶,淺酌一口,搖了搖頭。

“你說得過分了。”

有人在說話,輕輕柔柔的聲音,明明是男音,卻帶着女兒家的柔媚。

重景沒有接話,他自顧自講着,不緊不慢。

“他的記憶只能保存24個小時,若真的算起來,這二十年,他的的确确是白過了的。”

“你們九州容不下他,可知,他也容不下你們九州。”

“你不讓我帶他走,怎知,他其實也可以不死。”

“你們破壞了規則,吾主,會懲罰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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