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我
太陽落山了,該吃晚餐了。
鬼醫以為,他可以休息了。
可是,祁顏回未央宮了,這意味着,他得盡快趕回去。
還是趕夜路,要不要這麽喪心病狂?
為了祁顏,他也是蠻拼的。
與聯鑰告別後,他騎着馬,往中州的邊界走去。
其實,他可以用符紙的,只要燒一張,他就能立刻回到未央宮。
神行千裏,瞬間移動,瞬間能量爆棚有木有?
可是,馬怎麽辦?他還得還給人家,壟斷事業要不得啊!
所以,他只能騎馬。
可也就因為他騎馬了,他才遇到了這個人。
雖然巧遇這種梗滿滿都是槽點,但這個時候,鬼醫卻覺得很開心。
某一場意外的邂逅,在外人看來,可能爛俗無趣,遍地槽點,但在當事人看來,卻可能是上天的恩賜,命運的安排。
鬼醫原本也就是随便挑了一個客棧下榻,又因為嫌麻煩,幹脆就在外堂吃飯。
“這位公子,二樓有位老先生請您上去共進晚餐。”
他這才剛坐下,就有人盯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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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事實上他也這樣做了。
“我不喜歡與他人共桌,你去回了那位客人吧!”
小二聞言一笑,“老先生還真是神機妙算,”他從衣袖裏拿出一塊玉佩,放到鬼醫手裏,“老先生交代了,如果您不過去,就給您這塊玉佩。”
玉佩很普通,只是一個中間镂空的圓形玉環,用的玉料也是沒有經過打磨的玉石,做工粗糙,原料低廉,若放到市面上,估計也就兩三文錢,還不如兩個包子呢!
鬼醫把玉佩收進錦囊裏放好,“你帶我過去吧!”
他認得這塊玉。
小二樂呵呵地帶路,還一邊說話,“我就知道,兩位客人定是舊識。”
鬼醫沒有回話,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店小二的好心情。
他說,“兩位客人必是分別已久,今天能在這裏重逢,我這個小二也是沾了光了。”
也許這就是小人物的生活。
鬼醫不會後悔選擇了現在這種生活,但這不妨礙他欣賞這屬于小人物的生活。
小二把鬼醫帶到一個雅間門口,就退下了。
他推開門。
他看見他。
“小景,好久不見。”
那個人,留着白花花的頭發,還有白花花的胡子,臉上皺紋很深,背有點駝。
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你是……小原?”
他從這個人身上,已經看不到他年輕的影子。
他以前喜歡把一頭墨發放下來,只在發尾綁上一根紅色的發帶,喜歡穿着绛紅色的外袍,還總是露出大片的胸膛,喜歡在腰間插上一把匕首,而且只能是彎月形的鑲上一兩個寶珠的……
可是,他現在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這十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你如此面目全非?”
兩分不解,三分悲哀,五分沉痛,一個人的聲音裏,竟然能裝下這麽多東西!
符原,也就是沈醉天,搖搖頭,“我沒事。”
他的聲音,也帶着幾分哽咽。
“你啊,沒事這麽傷感幹嘛?看,勾得我眼淚讀出來了!”
鬼醫卻不理會他的耍貧,他只是看着沈醉天,一直看着。
沈醉天剛開始還能與他對視,可很快就撐不住了。
“你看我幹嘛?”有點不自在。
要說以前,他那時自戀得很,巴不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看他,可現在……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沈醉天了。
“明明十年前還是一位年輕帥小夥,怎麽十年後就成了一位糟老頭子了呢?”
鬼醫低聲呢喃着,聲音不大,但在這間屋子裏,也足夠沈醉天聽清楚的了。
“是啊,明明只是十年,卻好像過了一百年。”
鬼醫看着他,“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因為把玄術傳給以風,才會這樣的?”
沈醉天搖頭,“我是因為這樣子,才把玄術傳給以風的。”
是的,陸以風的玄術是沈醉天給的。
沈醉天又說,斷斷續續地,卻很清楚明白。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也想把玄術傳給我的兒子,可我等不了了。”
“我現在多活一天都是賺的,不說身體機能已經退化,我也不能禍害了人家姑娘。”
“本來是想找你和小九的,可是你們的身份……”
“雖然以風與我符家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但曹錦一向與湘華以姐妹相稱,他到底也是符家本家的親戚,在這種情況下,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你當初為什麽不說?我是一名醫生,你竟然不知道來找我?”
雖說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但鬼醫還是要說,死也要死個清楚不是?怎麽地,也得知道沈醉天為什麽不願求助他這個朋友?
沈醉天的眼睛依舊明亮,炯炯有神。
他說,“你還得救你那個弟弟,我沒見過他,但你和小九經常說起他,我知道,你們出來外面,就是為了救他,你們已經有很多事情了,我又何必再麻煩你?”
“他是弟弟,你是朋友,弟弟重要,朋友也重要。”
沈醉天笑了,他重重拍着鬼醫的肩膀。
可是,就算他用了最大的力氣,鬼醫還是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感。
不是他變壯實了,而是他的朋友便虛弱了。
他抓住朋友皺巴巴的手,認真地說,“你不用擔心,無論是小阿離還是你,我都會好好守護的。”
這是他的承諾,他的保證,說到做到。
“其實我現在這樣也挺好。”沈醉天說。
他笑着,很幸福。
“我現在在酒樓裏說書,吃喝不愁,既不用當心豐都哪天被人挑了,也不用當心聯鑰那小子哪天又給我惹禍了,活得潇灑,過得自在。”
“哪天閑了,就到月老廟裏頭給人算算姻緣,還真別說,我現在這副樣子,在他們眼裏,那就叫得道高僧,高深莫測的人物。”
鬼醫終歸沒有再說什麽。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他不是沈醉天,怎麽能知道沈醉天的快樂何在?
不過,看他的樣子,對現在的生活應該挺滿意的,既如此,便随他吧!
左右,人還在。
這段小插曲很快過去,鬼醫也知道,未央宮還有人在等着他。
人命關天,況且這是他之前答應了人家的,自然不能再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拉仇恨也得有個度,什麽仇恨都敢拉,來者不拒什麽的,只是愚者的做法。
鬼醫作為聰明人,睡了兩個時辰後就繼續趕路,接着又燒了一張符紙,終于在天亮之前回到未央宮。
此時,祁顏已經回來五個時辰了。
祁顏是由丹墀和長華帶回來的,祁顏昏迷不醒,丹墀和長華卻毫發無損。
據丹墀所說,他和長華是在半道上不小心落入陷阱,瞬間失去意識,等再恢複意識,已經到了一個白色的空間,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只知道是被人控制了。
“應該是芥子空間。”九爺猜測道。
他早年游歷九州,本就見多識廣,這幾年老大又給了他不少書看,東補補西補補,知道的,自然就更多了。
見衆人面露不解,又多加了句解釋,“這芥子空間算是一種儲存器,不止可存死物,也可存活物,外觀只玉佩般大小,裏面卻是有一間院子那般大。”
“若當真是芥子空間,那擄走宮主與夫人的人,便是神了。”
鬼醫幫祁顏診治完出來,正巧聽到九爺的話,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弄玉卻不知道這其中的聯系。
他問,“先生為何如此肯定?”
“芥子空間并非尋常之物,不然,見多識廣如丹墀宮主,又怎會從未聽聞?”
鬼醫說話有些刻薄。
一旁的雙鯉面色不愉,卻因為丹墀與長華在場,不敢發作,只得安慰性質地拉了拉弄玉的袖子。
丹墀和長華心裏也不舒服,鬼醫這話,明顯是在貶低弄玉。
還是九爺善解人意,笑着出來打圓場。
“神君并非生在上古,這芥子空間也算一件神器,不認識也是正常,在下也是從書中記載中得知一二。”
這麽一個小沖突便這樣揭過去了。
畢竟現在重點是祁顏的情況。
“我幫二少爺檢查身體,并無發現任何異常,二少爺很健康。”
最後兩個字鬼醫咬得極重。
丹墀一皺眉,長華便問,“那為何小顏至今未醒?”
“不知道。”
這三個字是從鬼醫牙齒縫裏鑽出來的。
九爺總算明白鬼醫剛才為何說話那般不客氣了,原來是在遷怒啊!
不過想想也是,他這些年得了神醫的稱呼,醫術見長,跟閻王爺搶人搶得越來越歡暢,這回卻遇上個奇葩的,竟然連病因都診不出來,難怪他會氣悶!
想到這裏,九爺忍不住搖頭失笑。
卻猛地瞥見丹墀那四人哀傷絕望的表情,硬生生将嘴角扯回來。
注意場合,他這樣告誡自己。
“那先生可有辦法讓祁顏醒過來?”
丹墀不死心地再問,他相信鬼醫的能耐。
鬼醫這次卻是不得不搖頭,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承認自己還太弱小。
“強制喚醒的方法有很多,但卻都用不得,副作用太大了。”
遠的不說,就說陸以風記憶混亂這件事,跟當初強制喚醒他也是脫不了幹系的。
長華聞言眼淚就落下了,“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兒啊!”
“老臣有辦法喚醒二少爺,”張長老突然出現,“并且不會損害二少爺的身體。”
張長老之前并不在這裏,雙鯉去喚過,得到的消息是長老不在家,沒想到這時候出現了。
“長老先前去了哪裏?”丹墀眼睛眯起,心中隐隐有些猜測。
張長老現在的樣子,頭發有些淩亂,應該是風吹的,可見他有多趕。
“老臣只是去打探一些信息。”
張長老并不願意多說,想來,那個去處也是個隐秘的。
“你打算如何喚醒祁顏?”
鬼醫直截了當,他心中對此事十分在意,便沒了拐彎抹角的心思。
“這本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反正封神大典愈演愈熱,這些事遲早會大白于天下。”
話雖如此,可他接下來的話,對這群人的震撼,不可謂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