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就連剛下飛機的敬鋒和邱月銘也看出鐘季和李湉的不痛快來,紛紛打聽他們是不是吵架了,邱月銘還說佩服李湉總能惹鐘季生氣,李湉叫了一聲:“屁,我是替阿季不值。”

邱月銘趕緊問怎麽了,鐘季瞪了李湉一眼,說:“好好開車吧,我說過我自己想想。”

送他們去了邱老師家,兩個人愣是被留下來吃飯,敬鋒把鐘季叫到單獨的房間問他怎麽了,鐘季一五一十的說了,說完之後嘆了一口氣,“幾十年都不肯露面的人,我媽去世他都不願意來送個別,他要死了倒是想見我,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敬鋒笑笑,“我比你還懂。”

“也倒是。”敬鋒的家庭更過分,母親因為所謂的“不懂事”被送到國外,敬鋒在被繼母虐待後也被送出國,等他父親見家裏的産業沒有一個孩子能掌控,就把他又招回了國。

“可我忍過來了。”

“你的意思是……”鐘季疑惑地看着敬鋒。

“我也不是說要用我的經驗去勸慰你,不過如果換做是我的話就去看看,也不會損失什麽,看他們過得不好我還會覺得痛快。”

鐘季笑:“他得了癌症,再說那個女人……哎,哪裏有過得好的道理。”

“所以我才建議你去的。”敬鋒也笑了,“這有什麽好考慮的。”

“我知道了。”

他們從房間裏出來,兩個小家夥反倒義憤填膺的在那兒交流,而邱老師在一旁淡定的扒着橘子,說:“你倆生什麽氣,鐘季都沒你們激動。”

邱月銘那完全是被李湉所帶動的,鐘季坐到李湉旁邊說:“明天吧,你陪我去一趟。”

“阿季……你真的要去嗎?”

“是。”鐘季感謝李湉的正義感,也希望李湉在身邊能給自己一點情感上的支撐。

吃過飯,鐘季和李湉與敬鋒他們告別。回家的路上,鐘季不說話,李湉也在克制自己不要提起這件事,鐘季的心情他可以理解,就跟當初自己不想回家是一樣的。可當時鐘季是怎樣做的?是很淡定的跟他談,讓他回家好好溝通,別無理取鬧。而同樣的事換在鐘季身上,李湉卻說不出那些話來,他的性格也不允許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時,鐘季卻開口了,“我也覺得很生氣,他就那麽心安理得的拆散了自己的家,出去找了別的女人,害得我媽從那段感情中無法自拔。我媽去世時,都已經通知他了,他卻找了借口不來。多可笑啊,他要死了,反倒希望我去見他。李湉,這種事到我身上,我就沒辦法像勸你似的開解我自己。”

“阿季,我知道,我也說不出安慰你的話,只是覺得生氣。”

“他死了就讓他去死好了,可是我卻沒法在這樣的前提下說不去,就連敬鋒也勸我,是啊,敬鋒忍辱負重那麽多年,他都忍了我為什麽不能。”

李湉握住鐘季的手,說:“阿季,不管怎樣我都陪你。”

“我知道。”

第二天,早飯後他們就上路了。

高速上,車并不多,鐘季提前打電話通知了鐘宇,鐘宇的聲音比之前的歡快,或許因為聽見鐘季同意要見父親最後一面。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鐘季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兒,但是父親的模樣在他的腦海中卻是模糊的,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李湉聊了起來,李湉就那麽聽着,不發表什麽意見。說完了,鐘季覺得心情好了很多,目的地也近在眼前了。

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場,下車前李湉握住了鐘季的手,“阿季,見到人了你也別生氣,你來看他也是盡最後的義務而已。”

“我知道,你在車上等我吧,我看情況,可能去去就回來。”

“嗯。”

鐘季下了車,出于禮貌,帶上了一束鮮花。

咨詢過護士站的護士,他找到了父親所在的病房。進去前,鐘季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敲響了門。

是和自己模樣挺像的人開的門,他猜可能是鐘宇,對方也猜到是他,握手寒暄表明了彼此的身份。

“我是鐘季。”

“哥……”鐘宇看見他後百感交集,似乎發自內心的喊了他一聲哥,鐘季沒計較親疏遠近,把花交給鐘宇來到了病房中。

父親床旁坐着的婦人大概就是讓父親抛妻棄子的那個女人,她顯得很冷漠,也沒有站起來打個招呼。而看見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幾乎瘦脫了相父親時,鐘季的腦海中才浮現小時候父親意氣風發的形象。

鐘宇走到父親跟前,小聲的告訴父親鐘季來了。

老人勉強睜開了眼,尋找了半天在找到站在不遠處的鐘季,他盯着鐘季看了很長時間,看着看着淚水就流了出來。

“阿季……”那個老人嘶着聲音叫着他的名字,鐘季緩步走到病床前。

他打着吊針的手伸向鐘季,鐘季猶豫了一下握了上去,他喊不出一聲“爸爸”,心情複雜的他只能就這樣盯着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的父親。

“謝謝……謝謝你能來看我。”

“嗯。”

“我,我知道,我就快離開了,臨死前能看見你真的很開心。我對不起你阿季,我也對不起你媽媽,我不求你的原諒,也不奢望死後見到你媽媽她能原諒我,我只是看見你便覺得死也死的安心。”他的父親說着話,眼淚不住的往下淌。

似是忏悔,可這樣的忏悔他等了那麽多年都沒有等到。

“阿季,對不起。”說了這些話,幾乎用了他全身的力量,鐘季抽了張紙巾給他擦了擦臉。“你過得好嗎?阿季。”

“挺好的。”鐘季聳聳肩,回答道。

“結婚了嗎?”

鐘季搖頭。

他嘆了一口氣,似乎想到什麽,招呼鐘宇過來,鐘宇走近了,幫父親把枕頭擺正,對鐘季說:“爸想給你一些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等下回去的時候帶着吧。”

“不……”

“別拒絕了,這是爸最後的一點心願。”

“好吧。”

他的父親似乎很累了,聽見鐘季答應了,便寬慰的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他的病魔纏身的父親便陷入了昏睡中,鐘季看見他的嘴角還露出了一抹微笑。

坐在另外一邊的婦人,給丈夫掖了掖被角,又看鐘季,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被鐘宇喝住:“媽,你別說了,哥能來已經很不錯了,當初本來就你做的不對,在哥面前你還想逞什麽能?”

婦人撇撇嘴,最終沒有說話。

鐘季明白,自己的到來定會讓這女人心理不平衡,他甚至還記得當年他來示威時嚣張跋扈的樣子。

鐘宇看着床上的父親,跟鐘季解釋道:“現在睡着的時間比醒着的時間長,我跟他說你在來的路上,就一直舍不得閉眼。”

鐘季點點頭,說:“他睡了,我也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這就要走嗎?吃個飯吧。”鐘宇似乎很多話想跟鐘季聊。

但是鐘季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說:“不了,來看一眼已經是我很大的讓步了。”

這時,鐘宇的母親冷冰冰的從他們身後說道:“他願意走就走嘛,這邊事情那麽多,你留他幹什麽。”

鐘宇就母親的行為小聲跟鐘季說抱歉,回頭和他母親嗆嗆了幾句,才又對鐘季說:“我知道你的心情,我送你出去吧。”鐘宇從床邊拿了個袋子,穿好外套,和鐘季一起出了門。

出了病房,鐘宇又對他道謝:“謝謝你能來看他,了了他一份心思。”

“我也不想讓自己有遺憾。”鐘季客套道。

“雖然已經晚了,可我依然為過去我媽做得那些事跟你道個歉。”

“這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該道歉的人,她還是覺得自己占着理,而被背叛的那個卻早就已經帶着遺憾離開了這個人世。”

“抱歉。”鐘宇又說。

很快便到了住院樓的門口,鐘宇把手裏的東西遞給鐘季,“回去的路上慢些開。”

“嗯,知道了,你進去吧,外面冷。”

“嗯,哥,再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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