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魔頭他不戀愛腦了
邊邵開始帶少年訪各處名醫, 他覺得黑發少年明明武功高強,卻被迫縮在一處鄉野茅草屋,實在浪費。
美人最好能恢複修為, 重新殺回雲滄山啊。
可凡間的郎中, 不懂修真界, 也不懂怎麽醫治少年的眼睛。
邊邵不甘, 仍舊去,到最後, 唯一沒去過的地方是神女廟,傳說中這裏住着一位女神醫,性情雖古怪, 但可醫白骨救死人。
可進神女廟的人非死即殘。
邊邵找了幾次,問了幾次, 終于找到了神女廟在何處。
這時候他花光了所有少年在書院裏賺來的銀子。
村莊裏的人只道那好看的小白臉瘋了, 在故意揮霍錢財, 欺負那位瞎子。
這話無意間傳到了邊邵耳朵裏,原因是對邊邵有意的年輕人們聯手把那嚼舌根的人套了麻袋揍了一堆, 村長找上山來了。
村長禮貌讓邊邵這個藍顏禍水不要再作妖。
邊邵當時就是笑了。
他倒并不覺得生氣, 只覺得好笑。
最後村長被黑發少年打出門去。
夜裏,邊邵只能用野果子湊合一頓, 輾轉反側,睡不着,忽而身後黑發少年攬住他, 安撫他:“是我想要看見。”
邊邵愣了愣。
黑發少年說:“是我想要看見你,是我想要保護你, 所以你在幫我。”
所以別感到愧疚。
怎麽會這樣善解人意啊?明明就還只是十八歲的少年, 不谙世事的年紀。
邊邵只覺得一顆心髒泡進了糖水裏,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伸手抱住了身前人:“我一定會讓你看見的!”
說着又覺得不夠,邊邵搖搖頭,又點點頭,他忽而反應過來眼前人看不見,便開口道:“我還要讓你重新修煉,以魔入道,一舉飛升。”
他應該一步一步爬到最好的地方。
黑發少年抿唇,他曾經對這些确實抱有很大的野心,可現在,他卻覺得沒什麽了。
飛升之後,仙人會是什麽樣?要是跟人一樣虛僞,那他去了又能改變什麽呢?
可這只鬼對他這樣好,想要把最好的東西給他,蕭岸那些話又說不出來了。
他只是輕輕把腦袋放在這只鬼溫暖的肩窩,眼眶幾乎濕潤了。
“不管怎麽樣,你都別離開我。你說過的,永遠都不離開我……”
話裏的執拗與依賴讓人一驚。
邊邵仰躺着,任少年貼在他頸窩,只是不知怎麽身體極為僵硬,良久,眼珠子才緩緩動了兩下。
有溫熱而濕潤的,輕輕劃過他頸側,再是密密麻麻的啄吻。
那兩顆尖銳虎牙卻沒有紮進他的血肉,而是叼起那塊柔軟的肉,極盡溫柔舔舐。
不是吸血?
邊邵再傻,被按在床上親脖子,也能發現問題所在了。
美人對他抱有什麽樣的感情?
他費盡心思拯救戀愛腦反派可不是為了這個!
邊邵心下震悚,下意識把人推開了。
黑發少年并不設防,輕易被推開,甚至腦袋還磕在床頭,發出“咚”一聲悶響,好久,他才擡起臉,漆黑的眼睛看得人心慌。
邊邵揉他的額頭,若無其事轉開話題:“你,你剛才要吸我血 ,我害怕……”
他不想戳破這層“人跟鬼相依為命”的友誼。
少年宛如骷髅般黑黝黝的眼睛,毫無焦點。
邊邵幾乎以為自己被看透,可好久,少年只是低下臉,蹭了蹭他的手指:“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只要你不離開我。”
他近乎嘆息着說出這句話。
邊邵盡量保持自然,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別老說什麽離開不離開的,到時候我真離開了……”
“那就抓回來。”少年咬住他的食指。
邊邵觸電般收回,只留下兩個月牙似的痕跡。
他尬笑:“好了好了,睡吧,明天我還要帶你去神女廟尋名醫。”
至于離不離開,那當然還是要離開了。
邊邵只是個拯救戀愛腦反派的任務者,這只是一個小世界,他終究還要往別的地方去。邊邵一向能把這些利害分析明白,這次,也不會例外。
而蕭岸少年,他有他自己的人生。
黑發少年靠在身邊,呼吸漸漸平緩,黑暗裏,邊邵睜着眼躺在床上,悄悄嘆了口氣。
把美人當成娃看待,結果娃子還愛上了自己。
額……
邊邵想,那不一定是愛。
任誰在黑暗裏看見一束光都想要留住吧?
可邊邵才不想當那束光,他要少年置身光明之中,自己獨立強大。
可少年太依賴他了。
哪怕早起時,邊邵悄悄起身,身邊人也是瞬間驚醒,意識昏沉着,伸手想拽住他卻差點跌下床。
邊邵連忙扶住他的手臂,說:“我去神女廟給你求藥,求完藥就會回來,到時候你就能看見我,修為也能恢複。”
黑發少年敏銳察覺一絲不對勁,他沒有問求完藥之後的副作用,只是輕輕問他:“危險嗎?”
身前人沉默了一瞬。
誰也不知道邊邵此時心尖仿佛被柔軟的觸角碰了下,軟踏踏的。
“不危險。”他罕見柔了聲線,攥着少年的手低聲承諾,“相信我,我會回來。”
黑發少年仰着臉,信了。
他坐在茅草屋門前的那顆大石頭上,等啊等,頭頂的陽光從炙熱變得冰冰涼,有雨水随着風吹拂到他的臉上。
好像入夜了。
這場夜雨越下越大,在少年的黑暗世界裏,好像沒有盡頭。
那只叫邊邵的鬼也一直沒有回來。
雨停了,少年渾身濕漉漉,低落垂下了頭。
此時卻有匆忙的腳步聲響起。
他連忙起身,卻因為不能視物而跌倒在地,摔在了污泥裏,濺起了雨水。
他竭力擦着臉上的痕跡,擡臉,呼喚着:“邊邵你回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叫這只鬼“邊邵”名字。
回答他的卻不是那只粗魯又好色的鬼,良久,有冷漠的聲音在他身前響起,帶着哭音。
“邊邊死了,為了你去神女廟求藥,被雲滄山的藥修長老殺了!”
獵戶吼出這句話,把那顆深褐色藥丸狠狠砸在黑發少年身上。
他以為黑發少年會悲戚痛苦,會大受打擊丢掉那顆藥丸而尋死。連邊邵也是那麽想的,他特意囑咐過獵戶,如果回不來就強逼着少年咽下那顆藥丸。
可沒有。
黑發少年跌坐在泥濘的地上,除了一開始身體顫抖,餘下都是垂着腦袋,看不清面目。
“明明就是說過回來的,怎麽又不回來了呢?一只鬼要什麽寡廉鮮恥呢?回來吃掉我啊。”
他低低笑出聲來,病态重複着那幾句話,像是瘋了。
良久,他仰頭吞下那顆藥,混着雨水的味道,很苦。
眼前一片黑暗,漸漸朦胧,湧進了光。
“邊邊都為你死了,你怎麽能如此事不關己!”
黑發少年不知何時站起身,面無表情,聽着獵戶的痛罵聲。
修為恢複,也意味着身為魔修的本能會複蘇,他會變得惡劣冷漠、罪惡。
也會變得嗜殺,渴血。
“說夠了嗎?”黑發少年淺淺彎唇,明明還是那張臉,蒼白脆弱,那雙漆黑的眼睛深處卻是墨色翻湧,惡念噴薄欲出。
獵戶恍惚間看到了毒蛇與虎狼的眼神,可不止,眼前這個少年是更為恐怖的存在。
黑發少年低聲嘲弄他的怯懦與無用。
獵戶只能看他漠然轉身離去。
那一夜,黑發少年殺上雲滄山,對其掌門,極盡折辱。
那位虛僞的白衣掌門差點就能逃走,可一愣神,就被他踩在腳下。
“你身上的魔氣……”掌門擡眼,滿臉憤怒,“你搶了藥修長老想要的那株仙草?你區區一個……也不怕爆體!”
話還未說完,他執劍的腕骨盡數被踩碎,成了廢人。
“你別……你娘也不想你這樣……”明明那樣高不可攀的掌門,此刻蜷縮在地上,痛得說起了胡話。
可當年,掌門發現他身份,發現他是魔修時,廢他眼睛和修為時卻沒半分想起過他那個青樓裏的娘。
“說着仁義道德的僞君子是要剜去舌頭的,”他慢條斯理從後腰處拿出了把匕首,黑夜裏,寒光冰涼,“我只需知道藥修長老在哪裏。”
“他去神女廟尋藥,還沒回來。你找他做什麽?他也不曾欺辱過你……”
話還沒說完,黑發少年微微低眸,盯上了腳下人的嘴巴。
都說了要懲罰了,還是滿嘴仁義道德。
“……”
那白衣男人後知後覺閉了嘴,在恐懼的眸光裏,他一字一句,清楚把神女廟跟藥修長老位置交代了出去。
好歹還是師兄弟呢。
雲滄山的掌門啊,當真是有着比魔修更狠的心腸。
蕭岸微微嘆息:“我怎麽會對你有過希望呢?”
腳下的男人身體微僵,屈辱萬分,最後只道:“我能走了嗎?”
“不。”
蕭岸說:“你還得還我雙眼睛。”
說完,他似想到了什麽趣事,嘴角上揚,難得純摯溫柔:“我的娘以前在青樓裏等你去接她,你沒去,現在,她在地下屍骨已寒,你該去陪她。”
瘋子。
黑發少年似有所覺,低眸對上那雙布滿仇恨的眼睛,他愣了愣,困惑道:“這不是你答應的嗎?”
“是你說過永遠不離開她的啊。”
可食言了那麽多年。
蕭岸低嘆。
果然,虛情假意的玩意兒,就應該殺幹淨。
作者有話要說:
邊邊: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