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魔頭他不戀愛腦了

邊邵沒死, 他陷入神女廟的幻境,在昏沉裏做了場夢。

他仿佛置身于冰涼的冬日,有雪花落在他頰邊, 滑下濕潤的痕跡。

有人将他推醒, 冷淡道:“別守門了, 快去領吃的吧。”

邊邵迷迷糊糊起身, 他這才發現自己就睡在了一個山門的石頭上,而眼前這位領路的人就是管雜役弟子以及守門弟子的師兄。

這師兄拿鼻孔看人, 一看就不好相處。

邊邵便一路沉默着,到了膳堂,邊邵坐下, 不經意間跟人搭話,套出了信息。

雲滄山, 正是比試結束, 各長老收徒的時候, 也算是他們這幫下層弟子改變命運之時。

“也不知掌門會收哪個新弟子為徒……”

有弟子讨論着,一拍桌子, 道:“那必然是蕭岸師兄了。”

這蕭岸師兄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修煉奇才, 自十五歲上了雲滄山,苦心修煉, 年紀輕輕便步入分神,掌門早早就評價此人“必有所成”,還極其看好他。

說着說着, 旁邊那桌低頭不語的青年忽而放下筷子,慢吞吞湊了過來。

“蕭岸?”他聲音裏透着驚喜。

邊邵有點高興, 雖然是夢境, 但是能看到修為鼎盛期的天之驕子蕭岸, 也很好了。

身邊湊在一起的弟子們卻是被他這一嗓子喊得吓了一跳,紛紛伸手推開他這個一驚一乍的守門弟子。

末了,他們打量這人一番,青年面容普通,穿着最低劣的布衣,耳朵處有顆月牙形狀的銀質耳釘,他們一瞬間竟是覺得陌生,記憶裏似乎沒見過這人……

正要開口詢問時,這青年卻是搖搖頭,問了蕭岸師兄在何處,然後自個兒轉身離去了,剩下那份飯菜則擺在桌上散着熱氣,被人瓜分了。

邊邵快步走出膳堂,他問到了地點,蕭岸少年正要去主殿,參與長老們的擇徒大會。

“啊!”胸膛處摔上來了個陌生的青衣少年。

這少年皮膚雪白,緊咬着唇,極為委屈慌張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愛。

邊邵低眸看了眼,一巴掌按着對方肚子,殘忍把人剝離。

他皺着眉:“走路不看路?”

半分面子也不給。

邊邵可煩了,如果以前,他還會低聲安撫這位青衣美人幾句,可現在他比較着急,很想早點看見蕭岸少年。

青衣少年也是被他的态度刺到,連聲道歉,最後他又慌忙扯住邊邵的手臂求救:“雲滄山、雲滄山有魔修,蕭岸師兄,他會在收徒大會裏殺了所有人,快……快去通知各長老!”

邊邵腳步一頓,他緩慢轉頭過來,神情竟是晦澀,一字一頓問道:“你,叫鳴春?”

青衣少年點點頭,目露祈求,他以為這個守門弟子聽到這消息會露出恐懼或震驚的神色,可青年挑了下眉,明明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張臉,透出隐晦笑意時又那樣鮮活。

“好,”邊邵說,“我跟你一同去主殿,将此事禀告各長老。”

鳴春趕緊點頭,他好歹是主角受,哪怕害怕到瑟瑟發抖,那張雪白的小臉也是惹人偏愛。

邊邵只是個守門弟子,他跟在鳴春身後,說話聲音卻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美人……蕭岸師兄,他是魔修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邊邵輕輕道,“你得讓人信服,否則哪怕你說再多,長老們也會将你打出殿外去。”

許是慌了神,鳴春沒意識到邊邵每一句話都帶着誘導的意味,他連忙解釋,“是,是他自己跟我說,我……”

邊邵斂眉,安撫他激動的情緒:“慢些說,別嗆着。”

鳴春聽着他的安慰,情緒緩和很多,也開始講他的事情。

幾個時辰前,那個黑發少年背着劍,前往主殿途中遇到了鳴春,不知怎麽,他按住了鳴春的肩,說:“我有話想說。”

快到收徒的時辰了,也不知到時候能被哪一位長老挑中。

鳴春壓制着興奮,扭頭過來:“有什麽事等我們拜師結束再說吧。”

“我等不及了。”蕭岸搖搖頭。

鳴春只好停在這位照顧他三年的面冷心熱師兄面前。

然後聽他說他幼時苦痛,說他如何入魔,說他是如何想要殺了這雲滄山所有人。

這樣離經叛道的話,黑發少年娓娓道來,平靜至極。最後他問:“我會在拜那位掌門為師時殺了他,你到時候願意跟我走嗎?”他只是問,并沒有想強制性帶這位天真純摯的師弟走。

鳴春卻被面前人陌生的戾氣吓到退後兩步,他開口,聲音顫抖:“師兄?你是不是弄錯了?”

黑發少年微微低頭聽他的話,聞言,身體僵了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弄錯?

鳴春卻覺得有了希望,他吶吶:“師兄,我要去找葉輕舟師兄,我還有事,我……”

接下來的話,在少年漆黑而透着嘲意的眸子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鳴春近乎狼狽逃走,想找掌門的親傳弟子也就是心上人葉輕舟,可太遠了,他怕身後人追上來,那可是個魔頭啊……

僞裝成劍修,在他身邊扮演了師兄這麽多年……

“很恐怖對吧?”

邊邵漸漸從這個故事裏回過神來,他抿唇,對上鳴春竭力想得到回應的眼睛。

他扯了下嘴角:“對,很恐怖。”

恐怖的是人心,從來不是魔頭。

鳴春卻是皺了臉,他發現這個守門弟子很奇怪,總是心不在焉。

剛才發生的事情足以讓他心有餘悸,草木皆兵,鳴春不再言語,只快速往主殿而去。

邊邵盯着他的後背,想着怎麽把他神不知鬼不覺弄到別處去。

可來不及了。

邊邵只見一個繡着雲紋的袍角閃過,身旁惴惴不安的少年宛如見了救世主,猛地沖了過去:“葉師兄!”

接下來的事情已然不是一個守門弟子能知道的了,邊邵被打發回了雲滄山山門。

邊邵隐隐想動作,可他知道這是夢,哪怕他百般阻撓也無法改變故事的走向,只能看着黑發少年被打出宗門,跌落在他腳邊。

眉眼間的血色,在那張蒼白的面容上,觸目驚心。

又帶着驚心動魄的美。

邊邵極力壓制着胸口那處不正常的跳動,他擡眼,望向那位他從未見過而極其厭惡的白衣掌門。

那人手執利劍,白色袍角在風中飒飒作響,普通的面容,毫無溫情與猶豫,鋒芒指着黑發少年,自己的兒子。

“我從未在青樓裏有個兒子。”人群裏,白衣掌門淡淡反駁道,“此魔頭故意挑撥,其心可誅。”

邊邵聽得火都能竄起三米高,要不是這只是個夢,他都想把這白衣掌門踩在腳下狠狠收拾一頓。

也不知道美人聽了這薄情爹的話,該有多難過。

邊邵帶着心疼低下頭去。

卻見黑發少年跌落在地,捂着臉,在喧鬧人群裏,肩膀微微顫抖。

衆人以為他在哭,卻聽到了他低低笑出聲來,那是狂妄而洶湧的惡意,與譏諷。

人群裏,唯有他的笑聲,讓人清醒非常。

白衣掌門怕他再說出什麽話來,道:“今日我收徒,劍下不宜見血,你們且拖走他,如若他反抗,随意處置。”

是不敢還是不願?

要知道虎毒不食子,手刃親子可是最容易滋生心魔了。

邊邵抿唇,在衆人愣神期間,他很快俯身請命:“我願為掌門分憂。”

掌門眸光落在這守門弟子身上,片刻,道:“好。”

這也是侮辱了。

畢竟魔頭成了廢人瞎子,一個守門弟子也能輕易将這魔頭絞殺。

良久,邊邵将人帶到了山腳下,畢竟收徒大會,為了吉利,山上不宜有血腥。

他拽着黑發少年下山,到了半路忽而停下,然後問人:“你餓不餓?”

他從袖口裏拿出塊紅豆糕來,這是他前會兒從膳房裏拿的。邊邵看着美人蒼白而有着斑駁血跡的臉,說:“你先湊合吃。”到時候下山,我再幫你處理傷口,擦幹淨臉。

黑發少年垂頭不語,他摩挲着腰間匕首,琢磨着怎麽折磨死這位好心的守門弟子。

邊邵絲毫不知魔頭的惡意,他低下身,輕松把他背起來,一步步下山。

少年摸着他的後背,像是掂量着什麽。

“癢啊。”邊邵忍不住想躲,他此刻用了前段時間跟蕭岸少年最常用的姿态,縱容寵溺。

黑發少年握住匕首的手指微微發白,又恢複原狀。

這個守門弟子身上有端倪。素未謀面,為何對他毫無戒心,甚至是……信賴?

直至下山,邊邵把少年放在大石頭上,休息了會兒,還問少年眼睛疼不疼,可少年不愛搭理他。

邊邵看着黑發少年冷漠而鋒利的側臉輪廓,忍不住問:“你不會還在想那位鳴春師弟吧?”

對方沉默,懶得回答他。

…好吧。

邊邵繼續把他拽到背上,準備走時,還是沒忍住咬牙切齒道:

“戀愛腦。”

“……”

沉默寡言的黑發少年忽而問:“戀愛腦,是什麽?”

這個守門弟子真的很奇怪,不殺他,嘴巴裏還都是奇奇怪怪的話。

邊邵說:“就是鬼啃了你腦子一口都會——”

黑發少年偏頭,細聽。

邊邵:“嘔——”

黑發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蕭岸:終究還是留他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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