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2

基督山伯爵的手下們效率完全沒話說。貝爾圖喬是個能人,短短三四天裏就把一棟房子裝修得煥然一新,甚至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說句實話,不僅賓客們對基督山伯爵又是欽羨又是好奇,就連安雅自己也很羨慕基督山伯爵能有如此強大的人格魅力,聚攏起這樣的班底……如果有朝一日她能有這樣一個團隊,那麽無論去了什麽世界、遇到了什麽樣的事,又何須踟蹰呢?

其他人都已經各自分散去參觀別的地方了,而基督山伯爵和安雅站在門口,等待所有賓客的出門。當維爾福先生和騰格拉爾夫人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伯爵帶着安雅排在了他們後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隊列。他蒼白俊雅的臉上帶着一抹微笑,而假如維爾福先生和騰格拉爾夫人能意識到他那個微笑的含義,一定會認為這比他們即将要參觀的那個房間更加可怕。

海黛是希臘人,在地圖上嚴格來說并不屬于東方。真正的東方在海的那一頭,伯爵對那裏情有獨鐘。他們一路上穿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房間,大多數的房間都布置得充滿了東方情調。來自中國的名貴刺繡和紡織品斑斓炫目,那些各國古代畫師的名作更是琳琅滿目。

他們的步伐并不快,然而這棟房子也并沒有多大。安雅有意給騰格拉爾先生下了一個暗示,讓他和同樣打頭的維爾福夫人走向那個被預定好的劇場。當維爾福先生和騰格拉爾夫人發現他們行進的方向後,無形的恐懼攝住了他們的心髒。他們臉色蒼白,面面相觑,卻在聽到背後的步伐後不得不随着前面的人走進去。

他們走進了那個著名的房間。安雅的臉色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白。在他們的腳步即将跨進房間的時候,伯爵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安雅深吸一口氣。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紅色的窗簾緊緊拉着,拒絕着冷風和陽光的造訪。因為年代久遠,窗簾的紅色慢慢變得沉澱起來,現在看起來就像是被鮮血染過一樣。

別墅裏的其它地方都已經點起了燈,而這裏卻昏暗依舊。陳舊的擺設、深紅的窗簾和昏暗的光線,這讓整個房間都顯得十分陰森可怖。即使還不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事情,客人們已經開始恐懼了。

“噢!”維爾福夫人喊道,“真可怕!”

騰格拉爾夫人勉強說了句什麽。有意站在她身邊的安雅聽得一清二楚:“是的,一直都很可怕……”

安雅微微勾起唇角,在騰格拉爾夫人耳邊悄聲說道:“您在這裏就沒有什麽回憶嗎,騰格拉爾夫人?”

騰格拉爾夫人像是猛然驚醒一樣,臉色煞白地看着安雅。安雅泰然自若地站在那裏,好像自己剛才并沒有說過那句話一樣。

她原本的确是對騰格拉爾夫人心懷憐憫的,可是在進入了這個房間之後,她心裏的憐憫就忽然消失殆盡了——背叛自己的好友而在好友的産業中秘密産下私生子,這難道是什麽值得被鼓勵的事嗎?奈岡尼先生離開了九個月,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妻子挺着六個月的大肚子,而他的情敵是位檢察官,這讓他只能在憂憤中死去……她之前因為騰格拉爾夫人後來的遭遇而對她感到同情,簡直就是太天真了。會有那種遭遇,也只能說是她咎由自取。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安雅豁然開朗——她一直以來都把目标放在渣男的身上,同情被他們贻害的女人,但是有些人根本就是自找的,她還那麽善良地去同情她們幹什麽?說到底,安雅也只是個工具而已。沒有私人的情感摻雜在任務裏,她才能看得更清。

即使再同情那些女子,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給予她們一個改變命運的契機罷了。她們的結局如何,全靠自己努力,安雅不可能是為她們而存在的。羅莎蒙德那次附身她就做了錯誤的選擇,把主導權交到了對方的手裏……不過,以後不會了。

教訓什麽的,有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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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身後又陸續走來了幾個參觀者,其中就有馬爾塞夫伯爵夫婦、卡瓦爾康蒂父子倆和德布雷先生。部長秘書在發覺情人難看的臉色後,給了騰格拉爾夫人一個關懷的眼神。但她并沒有像往常那樣露出微笑,反倒臉色更難看了。

基督山伯爵對剛剛進來的人點點頭,繼續說道:“難道不是嗎?請看那張笨重的大床,挂着那頂陰氣沉沉、血色的帳子!還有那兩張因受潮已褪了色的粉筆人物畫像,他們那蒼白的嘴唇和那凝視着一切的眼睛不是象在說‘我們看到了’嗎?”

維爾福先生臉色煞白,騰格拉爾夫人再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恐吓和打擊,身子一軟,向旁邊的一張長凳上倒去。安雅順勢扶着她坐了下來。

“噢!”維爾福夫人微笑着說道,“您可真夠大膽的了!也許那件罪案就發生在這張凳子上呢!”

騰格拉爾夫人猛然站起。還好安雅對照着原著,及時避開,不然這一下一定會把她自己撞倒……撞倒?安雅靈光一閃,心裏有了個想法。

除了騰格拉爾夫人,檢察官現在的臉色當然也很差。不過因為人們的注意力大多都被騰格拉爾夫人吸引過去了,倒沒兩個人注意到他——不過,基督山伯爵當然不會注意不到自己這位仇敵的表情。他臉上帶着神秘莫測的微笑,說道:“哦,事情還不僅僅如此呢。”

德布雷和騰格拉爾先生先後問道:“還有什麽?”

騰格拉爾的目光在追随萬帕,但這位“卡瓦爾康蒂”的表現并不熱絡,反倒令人膽寒,所以他也沒有冒險做出什麽親近的舉動。不過他所聽說的卡瓦爾康蒂家的資産,的确是讓人有想冒險一搏的沖動。聽說他來到巴黎,主要是為了找一位妻子?

騰格拉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海蒂的身上。伯爵應該不會将自己的情人嫁給卡瓦爾康蒂,即使他們一個據說是公主,一個更是王子一樣的出身,現在站在一起看起來也十分相配——不過,他還有個女兒。這真是萬幸。

“你們諸位或許見過種種宏偉的建築,它們擁有着令人嘆為觀止的構造。可你們卻沒有見識過這種小樓梯吧。”基督山伯爵說着,打開了掩在帷幕後面的小門:“請過來看看吧,然後再把你們的感想告訴我。”

然而他的動作剛剛進行到一半,手就頓住了。他猛地往後一跳,大聲叫道:“管家!退後,這裏有個流浪漢!”

安雅唇邊勾起微笑。人終于到齊了,好戲……也要正式開場了。不過只可惜,看不到伯爵恫吓檢察官和男爵夫人的那場經典戲碼了……

那被伯爵提及到的人正是卡德魯斯。在聽到伯爵的喊聲後,他似乎本想立刻轉身逃走或是奮力一搏,但屋裏滿滿當當的人和幾個熟面孔制止了他的動作。貝爾圖喬和仆人們很快趕到,屋裏亮起了燈光。明晃晃的光照亮了屋子一部分的同時,也令另一部分蒙上了更沉重的陰影。安雅注意到,萬帕向後退了一步,進入陰影當中。

他這是……要繼續扮演貝尼代托?安雅若有所思。

燈光亮起之後,陌生人的相貌被展露在衆人眼前。他們紛紛後退了一步,帶着對下等人的輕蔑與好奇而打量着他。因為苦役和颠沛流離的生活,卡德魯斯現在有着一身黝黑的皮膚,滿臉的絡腮胡子,眼神明亮卻十分兇狠,嘴角因為某種原因而帶上了笑意,露出一排豺狼一般尖利的牙齒。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頭上纏着一條紅手帕。

這幅相貌兇惡又可惡,但在場的人沒幾個認得出他是誰。貝爾圖喬也沒認出來,這就是他做走私販子的時候常去躲避的那家客棧的主人。想必他也更預料不到,卡德魯斯和他的養子竟是同一條鎖鏈上的犯人。

他正在向伯爵告罪:“十分對不起,大人,這是我工作的失誤。”

基督山伯爵當然不會真的怪罪他,因為卡德魯斯的出現正是他本人的計劃:“這不怪你,貝爾圖喬先生。流浪漢們往往具有我們所想象不到的技能。那麽,這位先生,你躲在我家的樓道裏幹什麽?你需要錢嗎?”

貝爾圖喬對流浪漢施以了警覺而冷酷的目光,卡德魯斯卻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神情,臉上帶着可怕的微笑,對着周圍掃視一番:“對不起,大人,假如我打擾到了你們。不過我可不是來要錢的。”

“你是來幹什麽的?”管家問道。

“我之前收到了一封信。”卡德魯斯的目光貪婪地掃視着屋裏的陳設和人身上的珠寶,“而我剛好認識幾個字。那上面說,我有幾個朋友正在這裏聚會,而我剛好正饑寒交迫,身無分文,于是就過來找他們敘敘舊。”

基督山伯爵及時地叫了一聲:“停止吧,貝爾圖喬。”不然這位管家一定會命人把這胡說八道的人丢出去。

貝爾圖喬退下之後,別人得以更清楚地打量卡德魯斯。騰格拉爾反倒是最先認出卡德魯斯的人之一,他臉色有些發白,虛張聲勢地道:“為什麽不讓人把他帶出去呢,伯爵大人?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

卡德魯斯的神情變得十分可怕。基督山伯爵淡淡地道:“稍安勿躁,騰格拉爾先生。即使他來這裏的理由十分荒誕,當成個有趣的故事聽聽也是不錯的。我們正需要些飯後消遣。”

安雅握着拳側過頭,隐忍地抖了抖肩膀。她聽着這話怎麽這麽想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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