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風油精和遛狗
“野哥,我涼了。”關明宇皺成苦瓜臉,“我媽說如果我期末考不到450分以上,就不讓我去市裏。”
“不去正好。”言野涼涼地回答。
“我決定了。”關明宇握緊拳頭,“從今天起,每天找你補課。”
“我要收錢的。”言野說,“一小時50塊。”
一小時50塊,如果每天兩小時,一周就是700。
關明宇在心裏算了一遍:“野哥,你怎麽不去搶銀行。”
鄒翔:“我給你錢,你來當我的家教。”
言野:“滾。”
關明宇:“野哥,你最近放學不都會在學校多待一個小時嗎,我跟你一起,不會的題你幫我講講呗。”
黃佳梅跑了,言野也不需要太早回家做飯,與其回到家中胡思亂想,不如留在教室溫習功課。他的确每天放學都會留堂,做張卷子再走。
鄒翔:“你留下來吧,關明宇不會的我先講,講不來你再上。”
言野對鄒翔突然助人為樂的行為感到吃驚,雖然鄒翔自己學速度很快,但也全靠他異于同齡人的悟性。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當師父,跟同學講題,他能有那個思路嗎?
對于鄒翔的聲援,關明宇感動不已,伸手要去拍鄒翔的胳膊:“翔哥,我沒看錯你。”
鄒翔不動聲色地躲開,要不是關明宇去不成市裏會對自己的計劃産生重大影響,否則關明宇考個250他也不會多管。
高中的課已經上完了,老師們現在講的全是未來高考時可能會考到的知識點。到了這個階段,除了考試後的試卷分析,言野基本不聽老師講課。每天的日常就是幾張卷子從頭做到尾,然後把英語語文這種需要記憶的科目分為幾個部分,根據記憶曲線的規矩,循序漸進地複習。
放松沒多久的神經驟然繃緊,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再次恢複遇到鄒翔之前的狀态,像一根拉扯到極限的橡皮筋。不過現在的他,知道花時間進行調節,讓自己保持狀态,不在高考之前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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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翔知道他學習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主動接過關明宇的屢次詢問。
原本只是随口答應的事情,他竟然越講越順,在講解解法時,會很形象的描述自己理解題目時的思路,關明宇聽着不住點頭,在鄒翔的幫助下下,竟然很快上手,獨自完成了兩道錯了無數遍的題型。
進入夏季以來,三中成了蚊子的天堂,特別是晚上,教室窗邊的大樹像吸血鬼的老巢,陽光一落,吸血鬼們就傾巢而出。三人的腿和胳膊馬上被咬出一個個紅腫的小饅頭。
關明宇回座位把羅一諾放在抽屜裏的花露水拿過來,在每人身上噴了噴,又對着空氣狂按幾下。
羅一諾這瓶花露水拿到教室還沒一周,已經用掉一半,整個十一班随時都彌漫着一股Six God的尊貴香氛。
這群吸血的小妖精也許對花露水産生了免疫抗體,即使三人已猶如花骨朵裏走出的花仙子般渾身散發着芳香,身上的紅腫小圓也肉眼可見地增加。
關明宇一開始還能忍下去,不久後就開始抓耳撓腮。
關明宇:“卧槽癢死我了,你倆怎麽一動不動,你們是忍者嗎?”
言野無語:“你以為我真是鐵血勇士嗎......”
關明宇:“我們教室裏怎麽沒個插座,我想把蚊香片帶來都不行。”
鄒翔:“蚊香盤要嗎,我家有。”他說完看了言野一眼。
言野:“點個屁蚊香盤,這麽多卷子,萬一被風扇吹到上面,失火了找你啊?”
關明宇快把胳膊抓破了:“那怎麽辦啊,白天還好,有其他同學幫我們減輕壓力。這大晚上的,這群蚊子就盯着我們吸。”
鄒翔面無表情:“去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
關明宇:“可以。”
言野眯起眼睛:“總覺得你在謀劃着什麽。”
鄒翔眨巴着無辜的眼睛,一片純潔善良。
由于關明宇對暑假去市裏的執念太深,他在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次小測驗中達到了420分。
“可以,期末考試一定會比測驗簡單,450左右應該沒問題。”言野坐在鄒翔家的餐桌前,拿了一疊卷子給關明宇,“我畫了三角形的,是我感覺這次可能會考到的題型,你這兩天好生看看。”
“我媽斤斤計較,差一分都不讓我去市裏。”關明宇接過卷子,順手扇起風,轉頭對鄒翔說,“翔哥,能不能開個空調,熱死爺了。”
鄒翔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頭也不偏:“沒錢,不開。”
關明宇跑到風扇面前站着:“我天,你跟着野哥學什麽不好,非學他摳門。”
言野攤手:“把卷子拿回來。”
“不給!”關明宇将卷子往包裏一塞,“你倆就欺負我,我走了!”
鄒翔見關明宇背着包走了,手一擡,空調紅光一閃,一陣涼風吹來。
“你既然不想他在你家多呆,幹嘛要借地方補課......”言野吐槽。
“我不讓他來,怎麽把你騙過來。”鄒翔轉過身,趴在沙發靠背上。
“我也走了,呵呵。”言野快速地說。
“我牙疼。”鄒翔指着自己的牙,“你幫我看看。”
“你是沒長腿還是路癡啊,醫院的路不會走是吧?”言野走過去挑起鄒翔的下巴,這個二手房的日光燈很久沒換過了,蒙了一層灰,他看不太清楚,不自覺地向鄒翔湊近,“沒發炎啊,怎麽會痛。”
“就是痛,可能腫了。”鄒翔抓住他一只手,“不信你摸摸。”
言野天真地在他腮幫子上摸了幾把,鄒翔早上刮得光溜溜的下巴此時又長出了一些小小的青茬,他一笑,言野的指腹就被小胡渣磨蹭了一下。
言野把手收回來:“操,你騙老子。”
“明天周六,陪我去醫院吧。”鄒翔腮幫子微微鼓起,睫毛跟小扇子似的眨巴眨巴,“我害怕。”
言野戰術後仰:“你當太後呢,補個牙也要人服侍?”
鄒翔笑了笑:“服侍太後的都是太監吧。”他眼睛在言野身上掃了一圈:“太監也行,我認了。”
言野抄起沙發墊子就砸了過去。
醫生給鄒翔看完牙後,嚴肅地批評道:“還好沒發炎,斷了這麽久不來補牙,牙龈要是萎縮了,痛苦的還是自己。”
鄒翔答應着,交完錢做了個牙冠,醫生又在他嘴裏補了幾個蟲牙,身上的存款瞬間花完。
鄒翔在牙醫手術臺上補牙,言野牽着狗站在醫院門口。小黑比起之前又長大了一截,這段時間關明宇天天到鄒翔家補課,把它喂得油光水滑,皮毛像黑亮的緞子,戴着狗牌威風凜凜地站着。
今天太陽大,好在不悶熱,風從早吹到現在,因為涼快,街上多了不少人。小黑喜歡往妹子腿邊湊,言野應付了幾波逗狗的姐姐妹妹後,鄒翔終于從醫院裏走出來。
兩人牽着狗往回走,走到映日橋時,鄒翔突然叫住言野。
“我想去下面坐坐。”鄒翔指了指江堤,碎砂石間長着黃綠相間的雜草,有些老頭拿着吊杆坐在江邊一動不動,“讓小黑撒撒野。”
映日橋的橋頭橋尾都有兩座樓梯可以直接下到江邊,言野來這兒一年多,還沒下去玩過。
兩人順着樓梯往下走,小黑前段時間還爬不來梯子,現在已經如魚得水。興許是聞到了青草的味道,撒了歡地往下沖,幸好它個頭小,否則照着那股沖勁兒,一不留神狗繩就會被掙脫。
江邊有許多光滑的大石頭,不少人坐在上面,把帶來的鹵菜用報紙墊着,吹着江風野炊。
兩人還沒靠近就問道一股風油精混着鹵菜的香味飄過來,旁邊還有賣涼蝦冰粉、小面冰粉的,熱鬧得仿佛這裏就是另一個映日公園。
樓梯這邊人太多,鄒翔買了兩碗涼蝦混冰粉,用紅糖水兌了,和言野邊吃邊走,走到人少的地方把狗繩放開。
小黑得了自由,一個箭步沖了出去,躍出的瞬間四肢騰空,完美印證了那句話——一條脫了缰的野狗。
“它像在家裏關了幾百年。”言野盯着小黑越來越遠的屁股,“不會丢了吧?”
“這裏就一條路,只要不掉河裏,怎麽都找得着。”鄒翔說着把随身攜帶的風油精遞給言野,“擦點,否則不出兩分鐘滿腿包。”
“我們跟倆老頭似的,又是遛狗又是風油精的。”言野接過來往腿上抹,擡頭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常來啊,這條路通哪裏?”
“火車站那邊。”鄒翔說,“上面是體育中心。”
“啧,說實話,我來這裏一年了,還是覺得挺驚奇。我才來的時候問路,那個大爺告訴我往上走,我差點沒傻了。”言野說,“我老家都說前後左右的。”
興許是前後左右這個說法也挺突破鄒翔三觀的,他問:“你老家哪裏的?”
這是他第一次問言野個人隐私,問出來才反應過來,後悔也沒用,只是緊張地用眼睛打量言野的表情。
言野沒表現出厭惡,自然地回答:“SZ的,知道是哪兒吧?”
鄒翔說:“知道是哪兒,就是不知道我以前去過沒。”
言野喝了一口紅糖水,配着冰渣,浸人心脾,又吹着江風,走在無人打擾的綠化小道上,整個人心情都變得舒暢。
“采訪你一下啊,你對以前的事一點印象都沒有?”言野問。
“才轉來那段時間是沒有。”鄒翔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下腦袋,“不過最近隐隐約約有點碎片閃過。”
“啥感覺?”
“前兩天我在網上看了一段故事。”鄒翔沒直接回答,“一個人找到一個通向地球另一端的洞,他不小心掉了下去,結果這個人在黑暗中不斷下沉,直到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
“結果呢?”言野不懂鄒翔怎麽突然岔開話題講起故事,順着他的話問道。
“這個故事沒有結果。”小黑頂着一片樹葉跑了回來,鄒翔蹲下來把狗繩拴上,“最開始,我的記憶就跟這個永遠都到達不了的另一端一樣。現在,我已經能隐約看到它的影子,雖然不知道還有多久能摸到它。也不知道我落到地上的時候會不會粉身碎骨。”
鄒翔嘴角勾起,但言野看着有點心疼。
他思忖片刻說:“別裝哲學少年了。現在想這麽多沒用,等你想起來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鄒翔轉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言野小心翼翼的表情,突然伸出左手圈住他的脖子,把人拉到身邊靠着,整個人都趴在言野身上。
“操,今天應該順道帶你去精神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