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壓力

言野不敢想細想還不上錢的後果,去趙芝蘭家時,齊兵已經不在了。

“我妹已經把那個狗娘養的掃地出門,以後這裏跟你們沒關系,別再來了!”趙芝蘭她哥說。

“齊兵他用我媽的信息借了貸款,我要找他要錢。”言野說。

“別想了,他沒錢的。他回來就是為了偷存折,被老娘抓到了。”趙芝蘭走過來,“一直以為他是個老實的,這種人學壞就改不過來,染了賭瘾,誰也救不了。”

最後趙芝蘭給了他兩個地址,說齊兵有可能在那兒。

“他老家,在村裏,不過他應該沒臉回去。”趙芝蘭點了根煙,“另外一個在電廠那邊,聽說他租的。”

言野找到齊兵的時候,是在電廠附近一條破舊的巷子。地上鋪的是流着髒水的青石板,從縫隙中滲進地裏。旁邊低矮的住宅樓,有通向地下室的階梯,地下室彌漫着潮氣和一絲腐朽的臭味。

齊兵就蝸居在這裏,房間裏一窮二白得不需要鎖門,門一推就開了。

言野已經不抱有讓齊兵還錢的希望,只想讓他把借款的機構和利息說出來。

齊兵躺在一張舊床上,看到有人,猛地坐起:“誰?”

言野站門口沒進去:“你用我媽身份借的貸款是哪個公司的。”

齊兵一看言野不是來讨債的,松了一口氣躺回去。

他眼中閃過狡猾的光:“告訴你可以,不過要給錢。”

“齊兵,我聽說你借了很多錢,應該沒臉回家吧?”言野沉臉看他,“你可以跟我耗着,只要你用我媽借款的那家公司找上我,我就把你老家的地址告訴他們。”

這些小貸公司,背後的人可能是同一個,信息互通,齊兵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齊兵抓了抓油膩的頭發,終于妥協:“我說!利息是42%......”

“我艹尼瑪!”言野上前要打他,“你用我媽的身份借高利貸,我艹尼瑪!”

鄒翔抱住言野的腰:“別跟他浪費時間了,先把事情解決好。”

言野紅着眼喘氣,逐漸平複下來,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與從前大相徑庭的中年人,走了出去。

鄒翔說得對現在首要的是解決錢的問題。十萬萬,一年後利滾利,按照齊兵說的算法,也就是十三萬,黃佳梅還等着看病,言野現在拿不出這麽多錢。

他和鄒翔雖然在拍視頻賺錢,但是最近學業繁重,質量也随着狀态下滑。為了不影響口碑,他們已經減少了産出的頻率。

并且,不是每次視頻都有商家贊助,雖然網站也會有補貼,但就目前而言拍日常vlog只能補貼家用,還不是賺大錢的途徑。

鄒翔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

“不需要。”言野打斷他。

言野知道鄒翔想說什麽——他想讓鄒睿志幫忙。

鄒翔最近想起的東西越來越多,再加上鄒睿志說過,醫生檢查過他的腦葉沒有問題,所以他的失憶是心理上的自我渴求。

鄒翔的原生家庭,有錢到什麽地步,言野根本無法想象。

但是去年國慶以後,鄒睿志就再也沒給過鄒翔一分錢。

也許拿錢出來填補黃佳梅這個小小的漏洞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言野不願意鄒翔為了他,将好不容易維護的尊嚴踩在腳下。

“高利.貸是違反國家規定的。”言野說,“我們可以拒絕歸還超出利率,但是我擔心他們會用非常規手段。”

胡爺的臉浮現在言野面前,他害怕又冒出個張爺、李爺、趙爺。

“我們第一次去找校醫的時候,她說她在刑偵隊待過。”鄒翔說,“問問她有沒有門路解決。”

彭婉心了解事情原委後,答應幫他們咨詢前同事。

言野終于騰出手帶黃佳梅去醫院。黃佳梅原本不願意的,但是在言野不參加高考的威脅下,她終于同意了。

等待胃鏡結果時,黃佳梅一直忍着淚。

她是個喜歡哭的人,一點小事就能哭一宿。她這一生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把言野生下來,醫生說孕婦哭多了對胎兒不好,她就忍着不哭。

後來言野出生了,她沒了顧忌,又恢複了本性。

但是現在她忍住了。她害怕看到那一紙死亡宣告時,自己的眼淚會讓言野崩潰。

“情況很糟糕,她四分之三的胃全是癌細胞。”醫生說,“但是好在目前沒有擴散現象,立即動手術,把病變的部分切掉。”

“醫生,你是說我媽能治好?”言野問。

“目前看,是這樣的。”醫生推了下眼鏡,“但是具體情況,還得看手術時的情況。”

胃打開後,可能會出現胃鏡沒有發現的擴散,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最後是這樣說的。

彭婉心那邊,也回話了。

“需要你們盡可能多地提供證據。”她說,“最近國家在嚴查這塊,證據越充分,對你們越有利。”

言野再次找到齊兵,要求他配合提交證據。

齊兵本就提心吊膽,聽到言野忽悠說國家出手幹預後,他就不用還款了,一下子像找到救命稻草,把之前借款時簽的霸王條約,以及這些公司的地址,全部交出來。

彭婉心給了反饋,這事已經交到相關部門,高利貸公司近期就會被打0黑端掉,讓他們放心。與此同時,黃佳梅的手術也圓滿結束。

飓風終于停止,言野重新被吹回正軌上。

黃佳梅手術自費部分花了三萬多,這筆錢來自于他和鄒翔的小金庫,兩人一起賺的錢,就這樣被他花了大部分,他十分過意不去。

“錢可以再掙,等你以後賺大錢了,環游世界的另一半花費我就不出了。”鄒翔說。

言野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最近醫院學校兩頭跑,雖然請了個護工,但是還是不放心。晚上就睡在陪護床上,吃東西也是胡亂吞些,臉又瘦了一圈。

鄒翔看着心疼,把人抱進懷裏親了親,像個抱着蜜罐的大狗熊。

三模的時候,言野的成績再次恢複了以往的水平。

高考迫在眉睫,11班黑板旁的倒計時,數字正在一天一天地減少,轉眼就變成了個位數。

最後幾天,老師不讓大家複習了。上課的時候,盡可能地讓同學們放松心情,以最好的狀态來迎接考試。

語文老師坐在講臺上,給大家說了一些近期的國家新聞,以便同學們寫作文的時候加入其中,成為加分的亮點。

“近期國家嚴打非法放款的高利貸公司,以放款次數和放款金額來追究刑事責任。與此同時,還挖出了藏在這些非法公司後的黑惡勢力......”

言野坐在座位上,想起彭婉心前兩天說的話——

“你上次讓我幫忙查的公司已經被端掉了,不過背後水太深,盤根錯節,我有點擔心他們會臨死反撲。”

鄒翔見他心不在焉,問道:“怎麽了?”

言野回過神,把書遞給他:“幫我抽背一下單詞。”

這幾天比什麽時候都關鍵,他努力這麽久,不能在這個時候因為其他事情功虧一篑。言野收斂心神,做着最後的努力。

高考前一天,每一次呼吸都在牽動着心髒。一整天,所有人都是慌慌張張魂不守舍的樣子。

武莉站在講臺上,最後一次提醒同學們戴好考試文具以及準考證身份證。

“老師只能幫你們到這裏了。”武莉說,“同學們,高考加油!”

11班沉寂着,壓力像巨山吊在頭頂,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與之同時,離別的愁緒也随着武莉的話席卷而來。

高考後,他們将離開三中,有的人也許會留在C市,有的人會去更遠的地方。

不少人看向身邊的同學,他們朝夕相處的時間甚至比家人還長,每一次歡笑每一次争吵都有對方的影子。

有多愁善感的女生,已經小聲地啜泣起來,旁邊的人忙不疊地安慰着。

鄒翔朝言野伸出手,言野用餘光瞥見了,把手放過去,馬上被緊緊握住。

他們的考場不在三中,學校放了半天假,讓他們先去踩好路線,以免第二天考試遲到。

大家是一起去的,烏泱泱的一片,原本沉默的少年們一起在校外游蕩,沒過一會兒再次恢複了歡歌笑語。

“明天早上我在橋頭等你,我們一起坐車過去。”分別地時候鄒翔說,“今天好好休息。”

“嗯。”言野點頭,“明天見。”

黃佳梅已經急着出院了,一是她恢複得還可以,二是她舍不得一天天流逝的住院費,三是言野明明要高考了還天天往醫院跑。

她偷偷出了院,讓言野發了一頓脾氣。好在這事醫生考慮到她的情況以及她身體恢複的程度,也是同意的,所以言野沒有強迫着黃佳梅回去住院。

他一回家,黃佳梅就從床上坐起來了:“小野,你準考證還有文具都帶好了吧?”

言野看着黃佳梅比自己還緊張的表情,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到了第二天,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才重新升起。言野在黃佳梅的唠叨中吃完早飯出了門,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着,一整夜都在半夢半醒之間。

——蠢狗:我已經到橋頭了。

言野撐傘看着短信,加快腳步往大路上走。

突然。

一個人影從旁邊還沒開門的麻将館後竄出來,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旁邊的小樹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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