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

“白星,闡述一下你的設計故事。”老師指着放在桌上的雕塑說。

雕塑還沒上色,但僅從誇張的線條就可以看出整個作品的張力。雕塑的主角是一個性別模糊的小孩,一面純潔無暇一面污濁肮髒,小孩的後腦勺處綻放着一朵花。

“十二歲的夏天,暑假結束前的最後一個黃昏,女生趕着去找即将搬家的男生。男生住在新小區裏,是班級裏最引人矚目的孩子。”白星像老練的說書人娓娓道來,所有人都沉浸在他的故事中,“小女生偷偷的喜歡男生,但媽媽告訴她,今天以後,男生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女生氣喘籲籲地跑到男生家門口,等了半天也沒有人開門。她突然發現其實男生家的門沒有鎖上,考慮了很久她終于推開門。”

同學和老師疑惑地看着桌上的雕塑,到目前為止,這個故事都是可愛的暗戀故事,和白星作品中表達的破壞感毫不相符。

“開門的女生聞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她感覺自己的每個毛孔都被污穢侵蝕。”白星皺了皺眉頭,“房間裏沒開燈,女生有些害怕,但還是走了進去。她看到了她畢生難忘的畫面,她暗戀的男生倒在地上,穿的白T恤被染成了黑紅色,一道幹涸的黑色血漬從男生的後腦勺處綻開。”

教室裏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能聽見。

“女生害怕了,她沒敢細看,連忙逃出男生的家。她吐空了胃裏的東西才回家,從這天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男生。只是總能夢見,那朵黑色的花。”白星擡眼,“我的設計理念講完了。”

老師勉強地笑了笑:“很好,同學們記住,藝術就是要有故事可言,有故事才有價值。好了,下課吧。”

白星從教室出來,工裝褲上站着五顏六色的顏料,其實他剛才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女生逃避了幾天終于向媽媽坦白了這件事,沒想到媽媽告訴她,男生的屍體在那天晚上就被警方帶走了。被發現時已經死了一周,皮肉都已經腐爛。

女生自然知道,這一切她已經親眼目睹。警察很快通過指紋找上門,男生是被家暴致死,找女生問詢只是例行公事。警察做完筆錄後讓女生去做了很多次心理疏導。

然而,這完全沒有作用。女生開始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肮髒的,如果有可能,她寧願讓自己躲進一個透明的玻璃球裏。

白星扯了扯口罩,這時室友韓博藝打了個電話:“星哥,你等下有課沒?”

“沒,怎麽了?”

“那什麽,我今天約了隔壁的人出來談談,你陪我去一趟呗。”韓博藝說。

“我不打架。”白星眼角一抽,“不去。”

“沒要你打,我就是慫。”韓博藝說,“星哥你就站在旁邊,不用說話,起個震懾效果就行。”

前段時間韓博藝騎自行車撞了個人,他剛和女朋友分手,心裏煩躁說了句好狗不擋道,結果被撞的立馬從地上翻起來把他從車上擰下來,揚言以後見一次打一次。韓博藝挨了兩次揍後就縮在學校不敢出去,憋久了終于決定談判一下。

他想到那個體育生就頭皮發麻:“星哥幫我個忙吧,我給你買套顏料。”

“可以。”

韓博藝心都在滴血,自己丢了女朋友結了仇還散了財,果真是流年不利。

在人群中辨識白星是件很方便的事情,韓博藝快步跑來:“星哥你終于來了!”

他說完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門口瞟,人群中有一個頂着紅頭發的腦袋特別紮眼,發量又多又蓬松,陽光下像燃燒的火焰。紅發的主人大概一米七幾,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手插在口袋裏,手腕上的青筋若隐若現。

“就是他!”韓博藝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那人,“看到那個不良少年沒!”

白星看清後眼皮一跳,那人似乎有心靈感應,瞬間轉了過來。

那人臭着臉,帶着三分譏諷三分涼薄四分漫不經心,在看見白星的瞬間表情凝固了,變得有些東施效颦的尴尬。

白星氣笑了:“幹嘛,要打架?”

關明宇瞬間把手抽出來乖乖放在腿邊。

韓博藝驚嘆地看了一眼白星,牛逼啊,一句話就把不良少年收拾了。

“這是我室友,你別招惹他了。”白星指了指韓博藝。

“誤會誤會。”關明宇沖白星笑了笑,然後對韓博藝伸出一只手,“以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關明宇像瞬間變了個人,韓博藝懵逼地伸出手,結果骨頭咔擦一聲脆響,手背上多了四道紅紅的指印。

韓博藝仗着白星在旁邊,正想強烈譴責關明宇的行為,只見關明宇一下子撲進了白星的懷裏。緊接着他不好惹的室友把人掰直,手搭在肩膀上說了一句先走了。

韓博藝感覺自己的臉上生出數道裂紋,在這一瞬間皲裂了。怪不得他覺得關明宇莫名地讓人害怕,現在想想,從表情到姿勢都是跟他這個室友學的。

“原來那小子是你室友啊。”關明宇說。

“你不是見過嗎?”白星瞥了他一眼。開學第一天,關明宇就像跟屁蟲似的跟到他宿舍。

“我忘了!”關明宇氣鼓鼓地說,“你平時都不帶我玩。”

“你來我們工作室哪次沒弄壞東西?”白星挑了挑眉毛,看得去糾結他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

“呃,那是意外。”關明宇幹巴巴地替自己開脫,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他學校門口,“我回學校了。”

白星瞥着關明宇紅豔豔的頭頂,伸手揉了一下,關明宇的臉立馬漲得跟他的頭發一樣紅潤。

“別學我,傻逼點更适合你。”白星的手離開了他的頭發。

關明宇像被電到般結結巴巴地支吾了兩聲,眼神心虛地四處亂竄。

他以比賽的速度飛奔回宿舍,直接沖進衛生間用水沖臉,正在打游戲的室友被他吓了一跳。

“關明宇怎麽了?”室友問。

“沒什麽!”關明宇扯着嗓子回答,眼神落在面前結着水痂的鏡子上。

他鞠了一捧水把鏡子擦幹淨,鏡子裏的男生已經不像當初那個小豆丁,染着新潮的頭發,穿着一身酷酷的黑色。

染頭發後第一個找的是言野,言野驚訝的神情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老了十歲。”言野當時是這樣說的。

“啊,不好看嗎?”他扯了扯自己的頭發。

“沒說不好看,就是酷得不像你。”言野比了個大拇指,“你以前最多十歲,現在二十了,成熟了。”

“哈哈哈哈。”他笑得得意,“野哥要不你去染個綠色,我倆湊對。”

“滾。”鄒翔給了他一個眼刀。

獻寶似的去找白星時,看着美院學生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打扮,關明宇覺得自己完美地融入了。

大一剛開學時,在白星宿舍見到那些一舉一動都透着時髦的室友,再看看自己像根帶着土渣的豆芽菜的心情一掃而空。

臉上的紅暈好不容易褪下來,關明宇回到座位前看了看自己的備忘錄。

離那件必須做的事還有八個小時。

他跺了跺腳,給白星發了條消息。

—快銀:星哥晚上有空嗎?

—白:有事?

—快銀:是啊是啊

—白:剛才怎麽不說

—快銀:剛才忘了【生氣.jpg】

—白:時間地點

晚上,x酒店818號房。

白星用腳踹了踹門。

只聽到裏面磨磨蹭蹭了一會兒,門開了。

關明宇穿着白色的浴袍,身上還有水汽。

白星眼皮開始跳動,這個小矮子又要搞什麽?

關明宇把他請到窗邊,旁邊放着餐車,西餐紅酒一朵玫瑰。

關明宇紅着臉倒酒:“這是謝謝你前段時間幫我。”

白星好笑地看着他:“所以你就要請我開·房?”

關明宇往嘴裏灌了半杯紅酒,可是一點醉意也沒有,一擡眼就看到白星端着杯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這可是我投了血本請你的,別逼逼。”他又喝了半杯。

“別喝這麽快,等會兒要——”白星的話還沒說完,關明宇就站了起來。

“我就直說了!”關明宇大聲說,“跟我上床吧!”

白星噴了出來,眼神可謂是驚懼。

“你說什麽?!”

“那什麽......跟我......上......嗯......上......”關明宇臉紅得仿佛會滴血。

“為什麽?”白星冷靜了一會兒問道。

“室友說追人就帶着吃飯、送禮、約會,可是我都做過了,我室友就說那只有最後一步了。”

“什麽。”

“自薦枕席。”

“你成語什麽時候用得這麽好了?”白星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他,這個小傻逼不看着點,被賣掉都有可能。

關明宇緊張地看着白星的表情,白星進門後把口罩摘掉了,此刻唇角正輕輕上挑着。關明宇分不清是譏笑還是認同,腦子開始暈乎乎的,一股遲來的酒勁終于湧出。

“你就說同不同意!”他借着酒,膽子大了不少,站到白星旁邊,兩手抵着窗戶,把白星圈在臂彎中間。

溫熱的呼吸撒在臉上,帶着發酵的酒香,醉意似乎順着呼吸道傳染到他的身上。

白星單手捏住關明宇軟乎乎的臉頰:“不同意,你喝醉了。”

關明宇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低頭吧唧親在白星的虎口處:“我沒有,清醒得很。”

白星嗤笑一聲,正想把人拎起來,關明宇突然像裝死的魚,徑直倒進他懷裏。

關明宇灌了三大杯紅酒後,徹底醉了。

白星低頭看了看埋在他懷裏的臉蛋,嘴唇輕輕在發燙的皮膚上掠過。

算了,光合作用比什麽心理疏導都有用。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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