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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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不是一個可以深究的問題,但路野得到模淩兩可的答案時,心情還是難以抑制的變差了。

他表情其實沒變,但裴汀還是能從對方臉上幾不可見的微小神态裏察覺出他的情緒不高。

裴汀很少能在路野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也很少對路野說出剛剛那樣略帶敵意的言語。

空氣凝固時,裴汀反應遲鈍的察覺到了冬天的寒意。

“小野。”裴汀打破沉寂,他不喜歡冬天。

路野身上一直都保留着富家公子的頑劣野性,和裴汀待久了,常常會讓他懷疑身在何方。但偶爾,和朋友相聚的時候,他又恍惚覺得像是身處在世界的兩個極端,時常模糊到摸不着平衡點。

路野坐在門邊的沙發扶手上,垂下的眼皮掩去了此時他眼裏複雜的情緒。

睜開眼,随性地牽了下嘴角,“裴演員快點,麻利的上班。”

冰涼的表帶扣在骨骼清瘦的手腕上,沉重的金屬感讓裴汀想到給路野搬家時,看到的那塊不到三百的仿貨。

攝影師變換着動作拍照,裴汀很不敬業的走神了,眼神像一朵調皮的雲,飄飄蕩蕩落在某個混在人群中卻依然顯眼的人身上。

“裴老師,麻煩看下鏡頭。”攝影師提醒他。

鏡頭內的人和鏡頭外的人因為這一聲語調不大的提醒對上了視線,又猛地錯開對視。

裴汀讪笑着和攝影師賠不是,餘光卻感受到一股意味不明的視線仍然追蹤着鎖定在他身上。

舔了舔唇,吃到了一嘴淡色口紅。

裴汀,“......”

攝影師放下相機,失笑着喊化妝師補妝。

攝影棚裏的人不少,拍攝時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裴汀身上。各種情緒的目光包裹着他,擾亂他心思的那個人情緒最淡,他卻感受的最明顯。

那個人和很多人一樣舉着手機,在簡陋的攝影棚裏留下有關他的這一刻記憶。

換下一套服裝時,路野從人群裏走出來,走到他的星星邊上,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熱茶。

入口時微甜,裴汀惬意的眯了眯眼,暫時忘掉腦海裏混亂的思緒,“小野,這是什麽,好像不是茶。”

路野和他并排往更衣室走,聽見對方漫不經心的語調時無聲的笑了下,“沒什麽功效的草藥,就是喝點甜口。”

“确實好喝。”裴汀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你剛剛拍我了麽?”最近不能發照片,至少不能拍他在營業上的照片。

“嗯。”路野翻着手機相冊裏的相片遞給他看,“存點素材,談華說過兩天發個vlog。”

裴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話,把路野留在更衣室外,換了身全套的衣服。

說走就走的旅行要付出代價,颠簸了一晚上的腰明顯吃不消一整天的工作量。中午吃飯時,裴汀蔫蔫的沒什麽胃口,路野給他夾什麽,他就勉為其難吃什麽。

沒吃多少就罷工不幹了,省着吃飯時間在休息室補了個不長的午覺。

裴汀睡覺時路野在邊上陪着,他坐在扶手上,目光偶爾在裴汀身上逡巡。

廣告拍攝時間很長,來來回回折騰到了晚上,裴汀工作時永遠精神飽滿,只有收到“卡”或是“結束”這樣的話才會沒有停頓的被瞬間打回原形。

他懶洋洋地想往路野身上挂,很多時候是路野先錯開兩人的親密,娛樂圈就是這點不好,和兄弟勾肩搭背也得擔心出緋聞。

下一個拍攝是後天,地點跨了好幾個省,這一次真要坐飛機,無論是動車還是火車都很容易要了年輕人的命。

當晚兩人在當地的五星級酒店入住,裴汀站在拎着兩個行李箱的路野邊上,擡頭仰望酒店碩大的廣告牌。

他心情好時喜歡眯着眼,把眼裏想要往外跑的愉悅偷偷藏好。

路野沒催着他走,用胳膊很輕地撞了下身邊人,散漫的語調裏帶着克制過的滿足,“這麽開心?”

“當然開心。”

說話的人喉結滾動了下,路野偏過頭,用餘光描繪着對方從下颚線到脖頸完美輪廓。再往下的風景融進了夜色裏,不是他看不見,是黑夜不允許。

“那我們要在這看到明天早上麽?”他聲音很沉,語氣調侃,像裹了層糖的板栗在機器裏翻滾,空氣裏都帶着甜香。

裴汀這才把視線從“魯伯特”三個字上挪回來,不太情願地看了路經紀人一樣,“小野,你不可愛,你太掃興了。”

被責怪的人,眉梢輕挑,低沉的笑聲撞進黑夜,“那走麽?可愛的裴演員?”

裴汀假裝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從他身邊拿了行李箱,憤憤不平先走一步。

房間是廣告商定的,這是路野的說法,當裴汀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兩人之間五年的信任倏地分崩離析。

“小野。”裴汀用眼神示意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路野從他手上拿回行李箱,面不改色地走了進去,留在原地的是裴汀熟悉的洗滌劑的味道,還有路野的“談華說可以報銷”。

裴汀于是從容的挑了總統套房左邊的房間,他喜歡這間房間的布局,打開陽臺門能看見一排養在溫室裏的紅玫瑰。

時間不算晚,在浴室洗完澡後,裴汀帶着一身潮濕的水氣來到兩人共用的客廳。

路野已經在那了,裴汀沒想好自己為什麽會來這,更沒想明白為什麽路野也在這。

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又出現了,無形之中像是有一根質量過分好的線,拉扯着牽引着帶領裴汀走向他預料之外的路線。

路野坐在沙發上,熟悉地操控電視機裏連着的各類游戲和軟件,他表現的不像個第二次入住的人。

裴汀的疑惑剛剛冒了頭,就被路野回頭時毫無掩飾的片刻驚喜轉移了注意力。

“怎麽不睡覺,累一天了吧。”路野情緒恢複的很快,再開口時神情寡淡像個負心漢。

但不知處于什麽原因,裴汀這會兒很想和這位負心漢聊聊天,也不需要談什麽實質性的內容,他就是想要在路野身邊待着,以此安撫他心頭砰砰亂撞的小鹿。

“睡不着。”裴汀在他身邊坐下。

路野挪到沙發邊,又拍了拍腿,裴汀拿了個抱枕擱在他腿上,順勢倒了下去。

用遙控關了燈,挑了部文藝片,路野往後靠時,電影開始播放。開頭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主人公踩在雪上,襯的裏外世界皆是一片安然。

路野的主人公在此刻出了聲,他開口時帶着長長的嘆氣,實化後和影片裏呵出的白霧如出一轍。

“感覺像做夢一樣。”裴汀說。

路野捏了捏裴汀軟軟的頭發絲,眼前忽地閃過林漓那天揉裴汀頭發的樣子。

“......”好氣,憤怒地卷了一把頭發洩憤。

裴汀能感受到路野在玩他的頭發,不疼,于是輕輕轉了下腦袋表示嫌棄。

路野知道裴汀在說什麽,他在這一刻突然明白當初那個一時興起的決定,讓他擁有了很長一段只屬于裴汀和他的兩個人的記憶。

夜深人靜真适合吐露感情,好在路野是裴汀這段記憶裏唯一的參與者,他不在意這是一段什麽樣的感情,因為路野清晰的明白,這段感情叫五年,而他是其中絕無僅有的另一個人。

像裴汀說的,像做夢一樣。

半年前裴汀拍的電影在上映第一天,票房直接過億,代言廣告邀約從第二天起就沒有停過。

裴汀低調處理工作,在談華的“建議”下選擇了低調的商廣。

增加代言費的基礎上,先續上了過去幾年代言過的小廣告,該廠商本着“茍富貴,毋相忘”的原則,被談華狠狠宰了一筆。

緊接着配合電影宣傳,上綜藝節目訪談,全國各地東奔西走,并沒有特別好的住宿條件,卻也比最早,比他們最早那段時間好過很多。

直到後來裴汀接到了一個時尚品牌的男士香水廣告代言。

談華和路野沒和他商量,直接拍板決定了這件事,在裴汀忙完放下事情之後,路野沒猶豫把人綁上了飛機。落地後沒有停頓被塞進了一輛保姆車,到達目的地時裴汀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他好像是火了。

因為花錢請他拍廣告的人,還花錢請他住五星級酒店。

做藝人的人四海為家,特別是忙碌的演員一年到頭都睡在酒店裏,裴汀當然在有時偶爾短暫的某個時刻段,也要羨慕嫉妒一下別人的幸福人生。

他沒想到自己的幸福來得這麽突然,他就這麽猝不及防被人推進自己心心念念的五星級大酒店。

那段時間很忙,但也是裴汀和路野純潔無暇的友誼最好的一段時間,進了酒店他就往房間裏沖,沒有偶像包袱的在床上彈來彈去。

他擡頭沒能克制自己快咧到耳邊的微笑,閃着八顆潔白的牙齒對路野說:“小野,你看這個床,好軟好軟。”

路野心想,我也覺得你好軟好軟。

事後路野免不了被朋友一頓調侃,“周幽王烽火戲諸侯那是哄老婆開心。你呢,你連老婆都沒有,住在一間房,隔着兩堵牆和八米長的客廳。知道的都誇你是小廢物,不知道的以為你在給酒店做測評。”

頓了頓,加重語氣,“小廢物。”

小廢物到底幹的算不錯,橫豎把人拐進了他諸多家門裏的其中一個。

至少裴汀記住了這件事,并且記了很久很久。

像是一個開端,從那一天起,裴汀的生活确實變得越來越好。人氣、粉絲、片酬都在漲,這些的前提下是資本家認為他不差。

他沒想過這些資本家裏包括是路野。

路資本家第一次帶裴汀回家,是希望他往後的日子越來越好。第二次帶裴汀回家,是希望他不要失去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而下一次,路野希望裴汀是自己主動上門的,希望他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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