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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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酒的人通常有兩種反應,一覺睡到天亮,或是睡夠了半夜就醒。
裴汀幸不辱命,屬于第二種。
冬天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在北方的室內,暖氣充足房間溫暖的只需要穿短袖。于是在夏天都沒有熱着的人,這一晚被熱醒了。
裴汀睡醒有個過程,先有意識,再有行動力。
在感受到自己很熱的時候,裴汀掀開了身上的被子,緊接着他洩憤般的用力摟住抱枕,不耐煩地蹭了好幾下,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了眼。
“抱枕本枕”有幸觀摩了裴汀起床行動的有序進行。
裴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他經紀人充滿哀怨的雙眼。
“你醒的挺早。”
“……”
路野開口涼飕飕的,裴汀頓時就不冷了,冷靜地把被子蓋回身上,覺得冬天真是個好季節。
心虛的時候講話也虛,裴汀沒過腦子,故作驚訝地問:“小野,你怎麽在這?”
房間裏燈沒關,冷色調的燈光把路野那一對劍眉照的充滿了殺氣,“你要不把爪子松開了再問?”
裴汀迅速地松開了爪子,路野接着冷冷提醒,“腿。”裴汀滾了一圈,松開了腿。
路野繃了一晚上的身體這才放松,躺平,劫後餘生地感慨人生真是充滿了挑戰。
裴汀笑嘻嘻地滾回路野身邊,和他并排躺着,還有點暈,只好沒話找話,“小野,你怎麽不叫醒我。”
“裴演員。”當下的路野只能這麽叫人,才能平複自己蹦了一晚上的心,“沒想到你這麽瘦,力氣還這麽大啊。”
過去半年裏,裴汀參加了無數酒局應酬,從來沒醉過。那時候周圍人多,好不容易從底層爬上來的他不敢出任何錯誤,籌光交錯間一直繃着根神經,再困再累都不敢在外人面前閉眼。
但路野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想醉酒就醉了,想睡覺就睡了。
當然睡覺抱着人不松手這件事,可以稍後再論,以後忘掉就好了。
裴汀翻了個身,隔着被子重新把路野摟住,伸出被子的手摸了摸路野的臉,嘀咕着,“還好不是冷的。”
路野剛剛放松的身體又繃緊了,“嘀咕什麽呢,快松開。”
“不松。”裴汀耍流氓,手搭在路野脖子上,又點了點他的喉結,“小野,晚上在這睡吧,別走了。”
被耍流氓的人臉有點紅,倒不是害羞,單純是被氣的,早知道喝醉的人可以這麽胡攪蠻纏,他一定也這麽幹。
親昵的動作,拉進了兩人的距離,路野偏過頭,看見的是裴汀面色如常的臉。裴汀的眼一派清明,身上的桃花味兒跟着酒勁一起消失。
路野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裴汀的問題,這是一個簡單到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答應的問題,他卻猶豫了。
因為裴汀太清醒,他也太清醒,清醒的裴汀眼裏什麽都沒有,而清醒的他卻明白自己眼裏卻藏着對世俗的欲望。
裴汀就是他的世俗。
這是個難以實現的欲望。
裴汀又開始手腳并用纏着他了,仗着酒後荒唐,用不論真假的理由留下他。
良久,路野問了一個問題,“裴汀,你開心嗎?”
裴汀在沉默中閉上了眼,指尖無意識的摩挲着路野脖頸的一小塊皮膚,回答:“不太開心,所以想你陪我一會兒,可以嗎?”
車子在機場停了一個多星期,路野大方刷卡付了停車費,取了□□打算找談華報銷。
B市傍晚的天色很沉,風刮禿了樹葉,烏雲擋住了夕陽,不知是要下雨還是下雪。
裴汀閑夠了,玩夠了,回歸演員的本職工作着手挑選劇本。算是個新鮮體驗,以往被劇本挑的人,這次可以挑劇本。
小心地把花瓶往前移了點位置,路野捧着玫瑰花茶的半成品有點迷,“扔陽臺還是放這裏?”
裴汀把鼻子湊近路野手心聞了聞,“要不放這吧,我好喜歡它。”
路野最近對裴汀的親密行為有點免疫,他猜想直男都是這樣行的正坐的直,就算他心思不純,也拿直男行為沒有辦法。
只是這其中不包括,直男行為裏的語言迷惑,聽着就容易代入自己,然後想太多。
路野無聲地嘆了口氣,在毛毯上坐下。
裴汀不愛坐沙發,他喜歡坐在地上背靠沙發,路經紀人抗議無效,于是給自家藝人買了塊看着便宜的毛毯。
“這三本是談華篩選過覺得都不錯的片子。”路野把劇本放在茶幾上,介紹着,“想拍哪本,還是要看你喜歡。”
在裴汀開口前,路野替談華發表了意見,畢竟他沒有談華在行,“談華建議選第一本。”
談華選的三部片子差異很大,他建議的第一部 是現代偶像劇,留給裴汀的是男一角色,大學校園的青春愛情故事,劇情偏甜沒有狗血,是拍了肯定紅的那種。
第二本是民國劇,自帶抗戰背景,怎麽拍都是個悲劇,裴汀的角色是個代表性的反派角色,因為愛上女主選擇放棄事業,最後獲得嗝屁的大結局。
最後一本是古代仙俠劇,這是裴汀連跑龍套都沒有遇到過的題材,需要飾演的是一個給男女主當綠葉的副CP裏的男二,優點是這部劇的男女主目前正紅的發紫。
裴汀撐着下巴認真思考,視線卻對上了将落未落的一片玫瑰花瓣,“小野,你希望我選哪一本。”
他沒有給出回答,而是抛出了新的問題。
路野不覺得裴汀會參考自己的答案,卻還是因為這句話獲得了片刻愉悅,“我不會希望你選哪一本。”
裴汀遞給他一個疑惑的神情。
路野彎着嘴角,漫不經心地笑了下,“你有你的考量,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無論你選哪本,我都覺得那是最優選擇。”
“為什麽?這麽看的起我麽?”裴汀眯了眯眼,覺得路經紀人這樣的表情,帥的離譜。
“不是。”路野說。
“那為什麽?”
路野伸手惡劣地撣掉了那片搖搖欲墜的玫瑰花瓣,說的話卻很溫柔,“因為你選什麽都源自于你喜歡,而你的喜歡,就是這個問題的最優解。”
未來不重要,你最重要。
裴汀覺得自己很矛盾,他在娛樂圈待久了,已經沒有最初的單純。他不滿足現狀,不再無欲無求,對別人說的話在意,也有了想要往上走的想法。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但他開始變得庸人自擾。
讨厭網友自以為是的言論,讨厭媒體不問緣由的點評。
這些想法讓他對面前的三份答卷産生猶豫,三本劇本是三條不同的路,別人無法替他做出選擇,而他也選不出個答案。
路野好似看出了他的猶豫,便也沒強行要他交卷,反而說:“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麽要拍《升起》嗎?”
《升起》是裴汀拍的那部電影的名字,電競題材,是個頗有争議的話題。在很多不明白的人眼裏,電競就是游戲,不務正業,不會有前途。
《升起》的播出讓很多人了解到電子競技是一項體育項目,想要出類拔萃付出的努力一點都不比別人少。
比争議的題材更讓人争議的是電影的演員名單,籍籍無名的裴汀是男一,大名鼎鼎的影帝是男二。
電影官宣的那天,微博上的争議是裴汀預料過卻仍在預料外的,沒有一個人看好他,就連裴汀僅有的幾個粉絲,都不敢在這種一邊倒的罵聲中吭聲。
那時候的裴汀挺過來了,從簽了合同知道要演男一開始,他就一直在做心裏建設。電影拍了一年多時間,他就心裏建設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壘砌的銅牆鐵壁被莫名其妙的退圈熱搜打垮了。
所以路野問,“你還記得當初為什麽要拍《升起》嗎?”
裴汀眨了眨眼,頓時就明白了路野的意思。
與此同時,裴汀又問了路野一個問題,這讓路野覺得堅強的堡壘或許可以遲一點點再建?
第二天早上,路野是被廚房的三明治機“叮”醒的,揉着眼睛從房間裏出來,看到的是穿着一身毛絨絨睡衣的裴汀。
和裴汀待了這麽久,路野始終看不懂他。
裴汀有一些過于古板和守舊的習慣,同時他又渾身上下充斥着懶洋洋的少年氣息,不喜歡廣泛交友,卻注重儀式感。
毛絨絨的睡衣看起來很保暖,沒有攻擊感的臉上帶着頑劣的笑。
“你醒啦?”
開口時一切恢複如常,連聲音都是軟乎乎的,像個圓乎乎的沒有棱角的毛球。
“三明治還有熱牛奶。”裴汀指着盤子裏的東西說:“你快去洗漱,我等你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兩人面對面坐着,裴汀又說:“這個有番茄的給你。”
裴汀不吃番茄,路野拿起來咬了一口,沙拉放的有點多,“想好了嗎?選哪個?”
“嗯。”裴汀喝了口牛奶,說話前舔掉了嘴邊的奶漬,“那個民國劇裏的反派炮灰怎麽樣,活着的人怎麽能和死人比。”
這話講的涼飕飕的,路野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好好說話。”
裴汀眯了眯眼,笑的很開心。
兩天後,路經紀人帶着裴演員再次出發,劇本雖然選好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遍。
導演對裴汀很滿意,試戲的內容也沒有任何問題。
當晚路野收到了劇組發來的通知,演員需要在半個月後進組,預計拍攝時間是四個月。
消息轉達時,當事人意外的淡定,花瓶裏換了新買的紅玫瑰花,他感嘆道:“我要當炮灰了。”
他這副模樣,讓路野想到那晚被問的問題——
“小野,昨晚睡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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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裴汀:我抱着你睡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