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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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是個令人心動的詞語,它充斥着滿溢的感情和難以自持的愉悅。
路野牽過裴汀的手,在他需要安慰的時候;路野摟過裴汀的腰,在他喝醉酒的時候。
此時,路野以一個親密的、超出兩人關系的動作把裴汀從地面上抱了起來,或許是當下的場景需要他這麽做,又或許是他的一次次退卻的本能終于打敗了他膽怯的內心。
雙腳離地令人沒有安全感,正因為如此裴汀無處安放的雙手最後還是環住了路野的脖子。
原來親密是這樣一個詞語。真好啊,路野想。
裴汀在室內喜歡穿單薄的運動長褲,上半身是剛剛換上的灰色短袖,運動過後的人手心很燙,他在盡量避免着和路野肢體接觸,但路野被風吹過的冰涼的脖子還是被溫暖和暧昧包裹住了。
裴汀的瞳色很深,被路野抱住的時候下意識把目光投向對方,于是路野發現腳上受傷到流血的人臉上沒有任何疼痛的表情。
相反,裴汀的目光沉靜,在路野看向他那一刻,他的視線轉向了空氣中某個虛無的點。
路野擰了下眉,下意識忽視了當下疑惑的瞬間。
“腳疼不疼?”他沒問怎麽摔的碗,沒問裴汀在想什麽,他結實的胳膊抱着裴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裴汀身上的溫度通過隔着衣服的接觸緩慢卻沒有猶豫的沾了他一身,以至于他什麽都忘了。
“不疼。”他聽見裴汀是這麽說的。
空氣這才開始流動,血液急促循環心髒跳動,像是再快一點就能讓暗戀的種子在和裴汀相貼的那一處破土而出,頃刻間長成參天大樹。
然後路野站在樹下,躲下蔭庇處,掩蓋好眼睛裏藏了好多年的喜歡,只是說一聲,“你看。”
裴汀被路野一動不動的公主抱弄的哭笑不得,抱他的人在光明正大的走神,伸手在當事人眼前晃了晃,“小野。”
路野那棵樹瞬間變成了沒有陽光滋養的小樹苗,他站在樹苗邊挖出一片潮濕的泥土圍成一個圈,圈好他的喜歡。
“嗯?”回過神才察覺尴尬,路少爺偷偷紅了耳尖,開口時音調很低沉,“抱歉。”
他明明沒抱過人,卻下意識的颠了下懷裏的人。
“......”這下整個耳朵都紅了。
路野面不改色,抱着裴汀轉了個身,路過餐桌上擺好完好的三明治和牛奶,最後把人放在柔軟的沙發上,面朝着豔麗的紅玫瑰。
路野半跪下來,在鮮血即将染紅純白地毯的時候,用紙巾接住了它。一連串的動作做得流暢而熟悉,沒有因為身份原因産生任何局促感,直到裴汀曲着手指頑劣的彈了下他的耳垂——
耳邊是好事者散漫的輕笑,“小野,我都沒臉紅,你怎麽害羞成這樣。”
調侃人的時候,倒不需要回應了,壞人又捏了捏他的耳朵,“你是不是也這麽抱過別人啊?想到誰了?”
路野把紙巾丢進垃圾桶,撥開裴汀的手後抽了幾張紙巾墊在茶幾上,小心地把裴汀的腳放在上面,這才故作淡定地說:“別鬧。”
這模樣真是稀奇,冷酷的連笑都懶得施舍的路經紀人因為抱了自家藝人臉紅成這樣,裴演員抱着被路野嫌棄的廉價抱枕笑的毫無形象。
路野板着臉站起來,眼神沒有力度地睨了裴汀一眼,轉而翻出了家裏積了層厚灰的醫藥箱,
“剛看了下沒有碎片進去,就不去醫院處理了。”路野離沙發上的人遠遠的,生硬地說:“藥水都過期了,我出去買。”
裴汀誇張地把嘴長成一個圓形,好半天才“哦”了聲。
走近了看,才發現這人連眼尾都帶着招人的笑。
路野沒有辦法,從餐桌上拿了手機給他,語氣帶着無可奈何的惆悵,“你玩手機吧,我走了。”
裴汀用手機敲了下路野的手掌,有樣學樣,“好吧,你走吧。”
“......”路野嘆了口氣,“別演,快事說事。”
“小野。”
“嗯。”
裴汀這才發出滿足的喟嘆,他仰着頭,目光裏浸了一個路野,“我餓了。”
“給你買,想吃什麽。”
“不想吃外面的。”
“那我回來給你做,你想吃什麽。”
“好像沒什麽想吃的。”
路野的耳朵已經不紅了,恢複了戰鬥力的人正視着餐桌上的三明治,涼涼道:“桌上不有個三明治麽,你不吃麽?”
他沒提被掉到地上的那一個,四目相對間像是形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裴汀倏地明白過來,順着他的話說:“三明治不好吃。”
“哦。”路野煞有介事的點頭,“應該有面,吃泡面?很久沒吃了吧,再不吃就沒機會了。”
“不吃。”裴汀想都沒想就拒絕。
“那雞蛋餅?”路野指的是蛋皮卷成的夾肉松和生菜的餅,沒有面粉。
裴汀歪了歪腦袋,故作思考,片刻後,“不要。”
路經紀人忍着想把裴藝人揍一頓的想法,好脾氣地問:“那你想吃什麽?”
裴汀沒說随便,冷靜下來的思緒把剛才到現在的事情仔細的捋了一遍,他沒轉進死胡同,而是突然醒悟,他的三明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一種作法,為什麽今天做的這麽難吃?
這不對勁,拍戲的人愛鑽牛角尖,非要把某個呼之欲出的想法琢磨透。
“吃三明治吧。”裴汀說。
路野在裴汀思考的間隙把過期的藥都收拾了出來,這會兒手上揣着一袋瓶瓶罐罐的東西很有分量。聽見裴汀一本正經地回答,差點氣笑了,“轉了一圈不是又回去了麽?”
說着就要去餐桌上把三明治端過來,裴汀連忙喊住他,“我不要吃哪個。”
走到一半的人連帶着手上的袋子拐了個彎,“剛不說要吃三明治?”
“要吃你做的啊。”
他講的理所當然,路野想說的話被堵住了,良久,“行,那我走了,等我回來。”
裴汀點了點頭,放人。
關門時,沙發上在手機裏開了一把正在加載游戲的人擡起頭,深色的瞳孔毫不掩飾裏面耀眼的光,他彎了彎嘴角,帶着得意又狡黠的笑,“早點回來啊。”
回應他的是路野木着臉關上的門。
裴汀是路野見過玩游戲最菜的人,每次路野看到他橫着手機玩游戲的時候,不是在灰屏就是在灰屏的路上。然而裴汀不死心,換了個游戲,這下更直接了,連複活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下一把。
于是路野買完東西回來,關上門的那一刻,裴汀滿音量的手機裏正巧發出槍響聲。
和關門聲交相呼應,聽着還是被爆了頭。
果不其然,裴汀轉過頭喪着一張臉,哀怨地面對他。
路野樂了,他欣慰的原諒了這一天裴汀對他喪心病狂喪盡天良的所作所為,“這證明你更适合當演員,還好你當初簽的不是電子俱樂部,不然這會兒早就失業了。”
裴汀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丢,張開雙臂仰靠在沙發背上,感嘆道:“談華簽我已經是瞎了眼,電子俱樂部裏不會有想不開的人簽我的。”
想了想補充說:“指不定我現在在要飯。”
“別扯了。”路野把茶幾移開,拿了垃圾桶放邊上,把裴汀的腳架在自己腿上往上面倒雙氧水。
倒的小心翼翼,完事後看了裴汀一眼,果不其然對方臉色都不帶變。
路野皺了皺眉,上碘伏時問他:“你是不怕疼嗎?”
被問話的人有些許迷茫,“沒有啊,确實不疼。”說着要驗證,控制着調皮的腳在路野大腿上扭來扭去。
路野面無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腳,“別亂動。”
傷口大部分都在右腳,左腳只有大拇指傷到了,路野拿着棉簽點着裴汀的腳趾頭,不怕疼的人突然縮了縮腳。
“疼?”路野問的着急。
裴汀卻笑的花枝亂顫,“不是,癢,我怕癢。”
“哦。”路野說。
“哦?”裴汀迷茫。
“哦——”路野明白過來。
“哦??”裴汀更迷茫。
只見裴演員冷靜自持心地善良細致從容的路經紀人抓着裴演員的腳踝,拿着棉簽不停的撓他腳趾頭上的一處。
“哈哈哈哈。”裴汀扯着腿扭着腰,“你放手,我癢!”
路野沒聽見,手上動作絲毫不受外力影響。
“哈哈哈哈,救命,,你別撓我了。”裴汀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也沒動手推路野一下。
路野也不知道自己存的哪門子報複的心,人是他抱的,不淡定的也是他,裴汀好像沒做錯什麽?
這麽一想他撓的更輕了,裴汀更癢了。
忍無可忍後裴汀抓着路野的手臂假意要用傷腳往地上踩,路野這才放了手,拿了紙巾讓裴汀擦眼淚,“不怕疼還能這麽敏感。”
“小野,你太壞了。”裴汀邊擦眼淚邊說。
把傷腳包紮好,路野才把視線挪到裴汀臉上。有一滴沒被擦到的眼淚順着臉頰流到了下巴,本想着提醒,反應過來時路野的指腹已經碰到了裴汀的臉。
裴汀皮膚很好,不像二十三歲的人,但這半年的忙碌讓他臉色差了不少。
路野擦掉那滴眼淚,又摩挲了兩下裴汀的臉。
“怎麽了?”裴汀問。
“沒。”路野怔愣了下,轉而躲開裴汀的視線,“有眼淚你沒擦到。”
裴汀漫不經心的“哦”了下。
從裴汀身邊站起來的時候,路野的手被握住了,表示疑惑的眼神還沒遞出去,裴汀就先說:“去哪?”
“給你做早餐。”
“哦。”裴汀很認真的點了好幾下頭,愣是沒放手,“我也去。”
“你去幹嗎?”
“看你做三明治。”
在嘴邊的“有什麽好看的,你又不是不會”被咽了回去,路野接着裴汀的手把人拉起來,報複的心思又冒了頭,“要我抱你麽?”
“你還會颠我一下就臉紅麽?”裴汀笑的意味深長。
“......”路野臉都麻了,“那你自己來。”
“哎哎哎。”裴汀拉住他,“你好歹扶我一下。”
裴汀還想着站在路野邊上近距離看他,結果直接被拎了出來。
“安分點。”路野把他按在凳子上。
“小野。”
“嗯?”
“你有點兇。”語氣委屈可憐,要不是看到裴汀那張惡作劇般的臉,路野差點就要相信了。
路野冷酷轉身,留給他一個背影。
裴汀可以明确的知道,看人做三明治絕對是閑出花來的行為。面包片在面包機裏烤,生菜和肉松都是現成的,路野煎了個不加油的雞蛋,擠了點沙拉三明治就完成了。
“牛奶喝麽?”廚房裏的人問。
裴汀動作随意的支着下巴,聞言懶聲道:“喝。”
路野把牛奶和三明治遞給他,又拿了裴汀對面的那份去加熱。家裏的溫度不低,常溫吃也不影響口感,但路野還是叮了下微波爐,和裴汀面對面吃着溫度相同的早餐。
折騰了一早上,也不早了。
路野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對方的人,他看見裴汀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三明治,緊接着眯了眯眼,十分滿足的咀嚼。
不自覺地跟着笑了下,“好吃?”
“好吃。”裴汀誇他。
真是奇怪,明明路野做的比他還簡單,沙拉放的都比他少,原材料一樣的情況下,為什麽就是好吃?
吃完早餐,裴汀不想回房間,路野就扶着他回了客廳。把茶幾挪到原位的時候,順勢半跪在那。
“你這是什麽姿勢?”裴汀心情好,就想調侃他,“求婚麽?”
坐着的人半垂着眼俯視他,路野微仰着頭看着對方,他看着裴汀的精致到沒有缺點的五官,又順着這張臉想到了五年前第一次見到裴汀的模樣。
路野彎着嘴角想笑,又覺得這樣的場合不該笑,于是他停頓了一會兒,換了正經的臉色。
“汀哥。”這是路野第一次這麽叫他。
裴汀原本帶着笑意的臉頓時就斂了神色,“嗯?”
他無端有點慌,他不喜歡這樣正兒八經的表情,帶着這個表情宣布的事情從來沒有好事。
他不喜歡這樣,他讨厭這樣。
如果可以有暫停鍵可以停止接下來的對話,他一定會這樣做。
但是沒有,但是不行,時間還是在有序的進行。
于是他聽見路野嘴唇一張一合說着他不喜歡聽的話,“我明天想請個假。”
“是有什麽事嗎?”裴汀心存僥幸。
路野臉上帶着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欣喜的笑,笑意很淺,聲音很輕,每個字卻像躲不開的雷,不停頓的往他腦海裏砸。
“也沒什麽事兒,就是家裏讓我去相個親。”
“可以嗎?”路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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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裴汀:路野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