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4)
了手足無措,而第一次,是她逝去的時候,現在想起來覺得真的好遙遠……連當時那濃烈到骨子裏的哀恸此刻都好像黯淡了……
果然人幸福了,就會忘了曾經的痛。
他被現在的她治愈了,也就只在乎現在的她……
前世(2)
“快!快!”
将發髻高高盤起,着似短打衫般的半臂細麻衣的女人站在門前揚着脖子高聲催促着。
而被她督着的人們則是個個都腳步匆忙,手上拎着一只或兩只木桶,木桶裏盛着還蒸騰着熱氣的湯水,埋頭在殿內外進進出出,出來時帶着一晃一晃的空木桶,還更着急的向外奔去。
這麽幾個來來回回,耗了十幾二十個人的力氣,總算在那女人的一聲令下,宣布結束。
“可!待在殿外候着。”那女人做了個手勢後,所有人都垂首止步,心裏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想着:瑤哪裏都好,就是每每沐浴必要熱水、在殿內這兩點太折騰人……
但是比起其他部族裏那些女兒們的跋扈,他們心裏自然還是慶幸的為多,畢竟自家主子除了對于沐浴的要求極其古怪刁鑽外,待他們還是非常寬宏親近的。只是平時被瑤慣的膽子大了,所以會偶爾悄悄冒出來一些小小的吐槽,不過都僅僅是無傷大雅的吐槽而已,在他們心底裏,瑤永遠是值得他們崇敬的主子。
殿內,女子褪下半透不透的天蠶絲衣,先探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腳輕輕浸碰了下騰騰冒着熱氣的水,然後腳趾勾起在水面上劃啊劃的,待适應了水溫後,她才起身跨進石盆裏。
果然是最舒服的溫度!!将全身埋入水中後,她微縮着脖頸‘嘶’了很長一聲,享受般的眯起了雙眼,在心裏感嘆道。
麻姑雖然碎碎念了點,但每每做事都是異常細致的,總能不動聲色的摸清她心裏的最滿意度,這也是為什麽她雖然不大喜歡經常被人管着,但還是留着這麽一個管家婆在身邊的原因。---不用她吩咐到每一個細節,都有人能幫她提前安排好。
她表示這是她來到這裏後對身處權力階層最鐘愛的一點了,不然難不成還要她刷新下限的和其他人一般一年都不洗幾次澡?……偶爾洗澡也是在河裏和大家一起你圍觀我我圍觀你一樣的洗麽?恕她那來自未來的玻璃心接受不了!
盡管這具身體也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她的身體,但這會兒她的靈魂在裏頭好吧?赤條條的被婦女們的眼光上下掃射的,羞恥心還是會膨脹起來的!……
她悠哉悠哉的撩着水泡着澡,嘴裏還哼着一不成調兒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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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似夢,是我們短暫的相逢,
纏綿,細雨,噠噠噠噠噠噠噠~
幽幽聽風聲,噠噠~
回憶嵌在殘,月中~
相思哼哼哼~
……
今生已不再,尋覓
逝去的容顏,嘆息
冷清化一場,游過往
只剩花前癡夢……
……
其間各種哼哼噠噠都是忘詞了的……而且每每一唱到高潮段落,她就會跑調……她自己也聽出來了,但想着反正沒人聽到,有什麽所謂?于是就唱得更加忘我。
當她的興奮到了臨界點時,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嗤笑聲竟然冒了出來。
“你說你,好好的調兒,被你哼成這樣……”頗有些玩世不恭的聲音貼着窗沿傳了進來。
瑤一聽,臉就瞬間黑了。
尼瑪登徒子!淫賊!不要臉!下流!……她在心裏從古風的罵到現代風的,還不解氣,直接揀起手邊的木屐,砰的一下擲到了窗上,嘴裏同時高聲喊道:“麻姑!”
這時候就守在窗外盯着夏衛的麻姑,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說道:“夏公子,請吧。”
夏衛依舊拖拖拉拉的黏糊在窗外,瞥了眼被封的死死的窗戶嘆道:“瑤為何總這般羞于見人?況且我不過在外,難不成這也不妥?”他蹙眉自言自語一般的哼唧道。
其實麻姑也很想知道為什麽……可惜雖然瑤平時看起來很好糊弄的樣子,實際上她心裏卻精得很,有些話,麻姑知道她是不會願意回答的,那麽也就沒必要問了,平時這些事情就算再好奇也要壓在心底,這會兒聽夏衛提起,麻姑心裏也開始嘀咕了……
但還是趕人要緊,于是她就不停的在夏衛身邊恭恭敬敬的催促着,夏衛終是抵不住這磨人的念念功,在臨走前沖窗裏喊了句:“快點洗,洗好出來做吃食!”語畢才一步三回頭的不甘心的離開了。
将肩膀以下的身子都浸到水裏去了的瑤,此刻心裏則是第無數次的想着:這萬惡的史前社會最讓她頭疼的就是薄如蟬翼的羞恥觀了!她嚴重懷疑這裏的人壓根就沒有‘羞恥’這種人物屬性,可能是還沒進化到這一步……她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女子洗澡,男子旁觀,竟然是天經地義的事兒?!那萬一忍不住了,難不成還打野戰?!薛靖瑤腦裏天雷滾滾的想着這些,深覺自己的下限自從來了這邊就在不斷的被刷新……
夏衛左等右等的,過了好久才等到半濕着發,趿着木屐,姍姍來遲的瑤。遠遠的望着她走來,夏衛覺着她整個人都好似籠在霧蒙蒙的水汽中,盈盈透透的感覺萦繞了她的整個身子,他都有點看呆了……
瑤看到他,沒甚好臉的甩給他一句:“等着。”語畢就自顧自的去榻上坐下了,麻姑捧着玉梳背上前給瑤通發,梳一遍長發後就用苎麻織成的布細細裹一遍,如此來來回回幾次,瑤的發也差不多幹了,可她早就在打瞌睡了,麻姑輕手輕腳的收拾了器物,悄悄退下。
屋裏只剩下了昏昏欲睡的瑤以及盯着她發愣的夏衛,不知怎的,夏衛忽然覺得空氣裏的溫度一下子就嗖嗖嗖的上升了好多,他瞅着她,臉都紅了……
剛才他在想什麽?他竟然在想,若是有一天,能由他來給她通發,就好了……
想到這裏,他竟然莫名的興奮,可沒一會兒,那股子勁兒就冷靜了下來,纏着她的目光也變得深沉缱绻起來。
瑤是被他那‘激烈’的眼波給騷擾醒的,擡眼就迷迷糊糊的看到他那如同看着稀世珍寶的眼神,她一愣,随即想到剛才自己答應了他要去做吃食的……于是心裏自動把他那纏綿的目光歸結于吃貨的心……
她伸了個懶腰,緩緩的從榻上站起身,扭頭吩咐他道:“想吃可以,面你來揉。”
“沒問題!”夏衛笑嘻嘻的拍着胸脯道。
前奏
或許是再三思量後覺得不能太對不起兄弟,梁謹瑜在透露那一句話之後,還悄悄傳了份岳薇在國內的私密資料給魏晉,聊以自慰那重色輕友的心。
魏晉捏着手中這疊資料,暗暗驚訝于岳薇的膽子,按理說她背後的那位,權勢足夠大,她若是安心依附着那位的話,想必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可她偏偏要惹出這麽多是非來,有時候他真的不了解那些女人們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同一時間,當事人岳薇正在經歷着她這短短一生中最狼狽的瞬間,她不知道她和那老外之間的事兒是怎麽被這個男人知道的,按理說,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該有這般生氣,甚至對她棄之如履,勢要劃清界限抹掉過去。
的确,大人物們若是知道自己的情婦劈腿了,頂多就這樣淡淡結束,另找一個,扯不到情愛,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原本飲食男女,性愛就和快餐一般,更何況有了金錢作為媒介,清楚的劃分了上下等級,那就更不存在什麽藕斷絲連了。
可如今這是怎麽回事?沒有好聚好散,給她幾百萬就讓她滾出這個地方,永遠也別進來?!呵,真是,開什麽玩笑?
她雄赳赳氣昂昂的來到那人的辦公樓,可卻連上都上不去,前臺小姐笑容甜美的請她稍等,這一稍等就等了兩個小時,其間她打電話,他不接,她放威脅,前臺小姐依舊笑語嫣然的回道:“請稍安勿躁。”把她引到了休息室。
岳薇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受到了什麽是‘脫力’,這時候的她才在心裏後悔,可這時候想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她只能武裝起自己,強打起精神,或許還能夠争取到點什麽……
上面足足晾了她有5個小時,那人的秘書下來了,只道了一句:“岳小姐,你若是不按他說的辦,那麽你銀行卡裏所有的資金都将被凍結。”
原本早已被磨得沒力氣的岳薇,聽了這句話後瘋了一般的從沙發上跳起身來喊道:“他有沒有良心?!我陪在他身邊3年,就換來這麽一句威脅?!”
“事情的起因經過如何,岳小姐心裏應該有數。”秘書淡淡的說道。
“好……好……大不了大家同歸于盡!”岳薇微顫這嘴唇,面目兇狠的扔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而那她以為聽了這句話會叫住她的秘書,卻只字不言,只靜靜目送她遠去。
走出那棟大樓,迎面而來的是嗦嗦的寒流,她只覺得那風,都刮到了她的心口子上,涼的她全身都沒了知覺。
回到公司已經是下午了,她剛坐下,門就被敲響,外面的小姑娘探進臉來道:“岳姐,總編讓您去他的辦公室。”
岳薇點頭,扯了扯衣襟,摸了摸鬓角,整理好心緒,方起身出門。
見她進來,金總編擡首看了她一眼後道:“小岳啊,坐。”
“是這樣的,你現在任職的欄目組由于今年的預算不夠,所以要取消一些現場的采訪場次,上次良渚那個項目小王接手了,你之前做的不錯,下個禮拜開始就到社會人文那個板塊報道……”
之後總編說了什麽,岳薇就都沒有聽進耳朵裏了……調崗?明升暗降吧……她死死憋着心裏的一口氣,末了依舊彬彬有禮的應下,只是臉色卻無比的僵硬。
對于她這樣子的,金總編見得多了,對于她的臉色他完全是視而不見,笑呵呵的道:“好好做。”再沒其他的了。
之後的兩個月,她就不停的被調到這個部門、那個部門,其中的含義再明顯不過了,輪個兒的被調換崗位,誰都知道她被冷藏了,人們指指點點的眼神看得岳薇氣不過,最終還是自己請辭了。
而在那之前,她還曾垂死掙紮,試過把之前她偷偷搜集來的那人的見不得光的事情賣到新聞媒體或者投到相關紀檢部門,可惜這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了無音訊,那人也當真應言:凍結了她所有的資産……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好像一切開始亂了的時候,她就開始失去理智了,做了一件又一件愚蠢的事情。
她把自己關在家裏好幾天,清空之前焦躁的思緒,她不甘心,起碼得讓她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然後她花了最後僅剩的一些錢買了機票飛去英國,找到了那個‘始作俑者’。
良渚這邊的考古工作在前前後後進行了兩個月之久以後,總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魏晉發現每當他想要延伸話題到所謂的前世的時候,薛靖瑤總會顧左右而言他,一次兩次的,他還可以不以為意,可三次四次的,他就開始上心了。
就比如這次,
“真想不到,古人為了祭祀,能耗費這麽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來建規模如此宏大的幾臺!”身邊的一個小助理在喃喃自語的感嘆。
魏晉聞言不動聲色的接口道:“嗯,對他們來說,宗教信仰高過一切,而祭壇又是祭天祭地祈雨的通靈之處,自然不同凡響,或許,真的能通靈呢……”
“真的嗎?我平時最喜歡看那些靈異小說了!”那小助理星星眼的看着魏晉,然後興奮的問薛靖瑤道:“你看嗎?”
薛靖瑤只笑着搖搖頭,不語。
果然,又是這樣,而且越來越敏感了,換了以前還會應個一兩句話,現在幹脆什麽都不說了,偏偏她笑着,不注意她的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魏晉覺得這事兒就像一顆地雷一樣埋在身邊,不知什麽時候會被踩到,然後‘砰’的一聲爆炸,将現有的一切浮于表面的平靜都炸的支離破碎。
他是一個謀定而後動的人,在不确定薛靖瑤到底知道了多少真相的時候,他不會貿貿然的就先自己‘坦白從寬’,有時候,善意的謊言其實更好,問題是現在最棘手的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了解多少。
不得不說,薛靖瑤骨子裏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她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別人就永遠也沒法知道,她表現得模棱兩可,其實要比她裝的一點事情都沒有要來的更有說服力。說話要真假摻半的才容易讓人相信,做人也是。
她不躲避魏晉,偏偏又能讓魏晉感受到的确有什麽事情發生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專門在撓你癢癢肉一樣,難受的很,又像僵在跷跷板上一樣,進退兩難。
也正是如此,魏晉打算找岳薇談談,之前一是為了避嫌,二是因為不想對着個頂着靖瑤前世的臉的女人,所以想着能不找她就盡量不找她,可是薛靖瑤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讓他內心不安了,他也只有打蛇打七寸,找個岳薇這個關鍵人物才能最快的知道一切。
“好,不過時間地點我定。”岳薇接到他的電話波瀾不驚的說道。
“你說。”魏晉沉默了一下後回道。
“明晚9點,爵色見。”
爆發
笙歌彌漫,這是很有國內特色的酒吧文化,不像西方國家,把club, pub和bar分得很清楚,像是要把一條一例都列出來,恨不得樹在門口廣而告之一樣,循規蹈矩的刻板。
夜晚總是能迷惑人的,太多人愛趁着夜色的掩護揭下自己白日裏戴得一絲不茍的面具,更何況還有來自煙、酒精、香氛、女人甚至是男人的麻醉,太多的欲望聚在一起,不沉淪都說不過去。
魏晉甫一踏進那煙霧缭繞的爵色,眉就蹙了起來,可能是他的外形太過出色,裏面形形放蕩的男女都放肆的用目光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些目光中,有人興味、有人挑逗、有人挑釁,原諒他無法忍受這些放蕩不羁的視覺強奸,終是放出了自己在West Point習得的獨屬于真實戰場的血腥氣場。
那些人的目光總算收斂了一些,走在半途中原本打算來搭讪的人見此也都繞道而去,混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久了,自然有分辨能惹與不能惹的人的眼力,來這裏的大部分人都是來尋樂子的,可不是來找晦氣的,雖然說放過這麽個極品的确是有點可惜……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無福氣消受啊……
“魏先生是嗎?”侍者從不知哪裏的角落裏來到魏晉的身前,微微躬身問道。
魏晉點了點頭,那人一個彎腰探手,恭敬說道:“請跟我來。”
侍者把他領到了頂樓的一個包間,然後悄然退去。
包間裏岳薇歪歪的倚在沙發上,右手指間夾着一支細細的煙,那火星明明滅滅的,正好遮住了她的眼神,也因此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聽她頭也不回的淡淡說道:“再不把你叫上來,下面的保镖都要出動了。”
魏晉朝下面瞟了一眼,發現這兒挂着的簾子,下面的人看不到上面,上面的人卻能透過它對下面一目了然。
他在岳薇對面坐下,不語,只漠然看着她。
岳薇嗤笑了一聲,眼含嘲諷的說了一句:“你還真沉得住氣。”
魏晉依舊不接話。
岳薇掐滅了煙,道:“你想知道什麽?”
“你知道多少?又告訴了靖瑤多少?”魏晉沉聲問道。
“嘁,夢中小情人不重要了麽?”岳薇看似很感興趣般的問道。
“我想我沒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魏晉回道。
“呵,現在求人的态度都是這樣的嗎?”
魏晉聞言放松了身體靠在沙發背上道:“你不是我唯一的希望,而我卻是你現在唯一的希望。”
“你調查我?!”原本還很平靜的坐在那神游似的岳薇聽了這句話不禁跳起身來。
魏晉看着她不語,神态卻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我就是調查你,你又能拿我如何?
岳薇失魂落魄的坐下身來道:“一個兩個都這樣,我活該被你們這群有錢有權的人當蝼蟻一樣的使喚麽?”
可也就幾秒鐘的時間,她就自我調整好了,漫不經心的笑又挂上了她那張毫無血色的、瘦削了好多的臉,她拿出手機來把玩,幾息後便看着手機笑得詭異。
然後她擡眼,看着魏晉,目光閃亮閃亮的,魏晉知道她要準備開說了,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忽然之間就變得如此興奮,但能早點不這樣磨蹭着時間,早點知道他想要知道的消息,他也是喜聞樂見的。
魏晉坐挺起身,手肘擱在膝蓋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知道了你們的所有,從頭到尾,一絲不漏。”岳薇幽幽的說道。
魏晉聞言沉下臉,隐忍着怒氣道:“你告訴靖瑤了些什麽?”
“你很想知道?”岳薇挑眉,興味從她瞳仁裏蔓延開來,魏晉明白她還有話要說,遂不語。
“都不問問我有什麽條件嗎?”
“你都坐在這兒了,想必條件早已想好,我不問,你也會說。”魏晉淡淡回道。
岳薇笑睇了他一眼,道:“果然和聰明人打交道,我還是老實直接點好。”
“我需要錢,5萬美金,買這個消息,魏教授應該不虧吧?”岳薇接着說道。
魏晉抽出支票夾,刷刷簽下一行字,扯下支票從大理石臺幾上挪過去道:“兩萬五,等我确認了你說的是真的,剩餘的再劃給你。”
“可以。”岳薇用食指和中指夾起那張薄薄的支票送到眼前,看了兩眼後放入手袋,無所謂的回道。
“不過,在告訴你前,我還很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愛你夢裏的那個女人,不妨和我說說。”岳薇一擡下巴,再次點開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從她的唇縫間鑽了出來,彌漫在空氣裏打着卷兒。
“不用想要敷衍我,你的過去,在夢裏都已經很清楚了,而我,看透了你的夢……”岳薇直視魏晉的眼睛陰測測的補充道。
魏晉眉頭緊蹙,心想她怎麽事情這麽多,他覺得自己的頭有點暈,可能是實在是太想從她口中知道一些消息,他沒多想就嗫嚅道:“愛,很愛。”
岳薇一下就笑了起來,輕輕問道:“是嗎,你看着我,對,看着我……”
“若是知道我會這樣慘死在你父王手下,你還會抛下我,自己先離開嗎……”
魏晉神情恍惚的看着她,唇瓣上下顫動着,半天沒答上話來……
“說啊,你會嗎?”岳薇指尖夾着煙,湊近了魏晉輕聲的、引誘的問道。
隔壁房間裏,一年輕女人雙臂交疊,臉色冷淡的看着壁挂電視,裏面的畫面,恰恰是魏晉在隔壁的模樣,此刻的他神情痛苦,瞳孔裏的墨綠都快沉澱成墨色了……
魏晉如同陷入了夢境結束後的虛無裏一樣,眼神呆滞,緩了好久才啞聲道:“不會……我絕不會……對不起……瑤……對不起……”他看起來要失态了,痛苦的連整張臉都要皺起來了一般,他想要去抓她的手,可為什麽,明明她近在咫尺,卻像是光影交錯的假象。
年輕女人盯着屏幕裏狼狽的他,眼裏漸漸閃着光,她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不長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手心。
岳薇目光閃了閃,随即伸手覆上他的手,柔聲道:“沒事~我回來了……”邊說,邊用置在臺幾下的左手發了條短信,瞥見信息發出,她嘴角彎了彎……
“叮~” 年輕女人按響了service ring,侍者畢恭畢敬的前來。
“給我一杯冰水。”女人的聲音有點哽咽,但在這工作久了人都明白要非禮勿視,來這兒的人,帶有什麽樣的心情的都有,心傷的、頹廢的、癫狂的……總之顧客來這是怎樣的心情并不是他們要關心的內容。
只是這個年輕女人,她沒哭、沒鬧、甚至連那杯mojito還原封不動的放在臺幾上,好像飽滿的情緒不需要任何的類似酒精、大麻的引子,此刻都要滿的溢出來了一樣……而那情緒,是悲傷難言的……或許還夾雜着一些激動……他不明白,只悄悄擡頭觑了她一眼後便默默應聲出去準備冰水。
在等待的時間裏,她瞧着鏡頭裏岳薇那想假戲真做的迷離模樣,眼色瞬間冷了下來,端起桌上的mojito就起身離開包間。
她踢踏着高跟鞋踹開門,原以為會看到一室旖旎,卻沒想到情況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屋裏不知何時憑空出現了一群黑衣人,岳薇被那群人反綁着手趴在地攤上,連嘴都封住了,而魏晉,全然沒有一絲中了迷藥的樣子,他眸光冷冷的睨着地上的岳薇,那是一種比看垃圾還不如的眼神……畢竟差點被這樣一個人女人算計了,誰的心情都不會好。
那群人對薛靖瑤突然的出現一點反應都沒有,領頭的人恭敬的欠身和魏晉說:“唐書記讓我代為致歉,他保證這個女人以後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您和薛小姐的面前,也請您代為保密……”
而這時候的魏晉哪還有心思應付這些人,他只錯愕的看着怔在門口的薛靖瑤,愣了一會兒後他的目光裏先是了然,随即是陰郁……他能想象的到若是剛才那群人沒能及時趕到的話,現在薛靖瑤進來看到的會是怎樣不堪入目的景象……連他都惡心,更別說有輕微感情潔癖的靖瑤了……
“抱歉,今天是我疏忽了。”待那群人離開後,魏晉走到薛靖瑤的面前認真的說道。
“能告訴我,為什麽今天你會和她在這裏見面嗎?”薛靖瑤輕輕的問道,語氣裏有着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小心和忐忑。
魏晉整了整領帶,頓了一下才回道:“岳薇,她之前被強行辭職了,想問我是不是上次我給她從欄目組調開的原因……”
薛靖瑤低着頭,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更加憋了一口氣,她怕他就這麽說出真相,那她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結果他沒說,可他說謊了,她感覺心口堵得更厲害了……
“剛才,是我不小心中了迷藥,我,我把她認成了你……抱歉……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認成了我?呵……薛靖瑤苦澀的扯開嘴角,她總是怕,所以遇到事情總是不願意主動去解決它,寧可就這麽保持着糟糕的凝滞狀态,也比自己去捅破來得好……後果就是:越來越難捅破,越來越難開口,越來越糟糕…… 她就是這樣的鴕鳥心态,她寧願就這樣裝着不知道,也不願意去質問他……她怕……
原本她都想好了,她鼓足了勇氣前來,就是為了撿個漏……幹脆他們倆把事情攤開了又好了……她都準備好了冰水來潑了……真是……就差了臨門一腳。
或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
岳薇竟然掙脫了那些人,沖到包廂門口血紅着眼睛惡狠狠的看着兩人,最後口不擇言的對薛靖瑤道:“你以為他愛的是你嗎?笑話!他心裏早就有一個女人駐在那裏了!你知道的,她和我長得多像!哈哈哈,你倒是沉得住氣,這麽忍辱偷生一樣的陪在他身邊,替身都不如!你還要不要臉?!就這麽死皮賴臉的賴在他身邊……”話還沒說完,就被追來的黑衣人一掌劈在後頸,暈了過去。
薛靖瑤從小到大沒被人這麽辱罵過……一時間內完全懵在了那裏,等回過味來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對,只咬着下唇、僵着身子立在那兒。
“靖瑤……”身後魏晉的聲音裏含着從所未有的不确定……
薛靖瑤深深閉了閉眼,吸了吸鼻子,道:“真沒想到,你對我感情這麽深……”
魏晉“……”
“可惜怎麽辦啊,我全然不知……”
魏晉沉聲道:“你都知道了。”确定的口氣。
薛靖瑤默認。
“我想和你說的,只是還找不到好的契機。”魏晉緩緩道來。
“什麽是好的契機?等你調查清楚了我和岳薇之間的談話後才是好的契機?如果我不知道呢?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對着我,心裏卻想着另一個女人?!”薛靖瑤忍不住大聲的喊出來,喊完後全身瑟瑟發抖……憋了她兩個月了,忽然間就釋放出來了,她覺得她都要脫力了……
“她就是你,你就是她。”魏晉蹙眉說道。
“是啊,她就是我,你覺得我無理取鬧,對嗎?同一個人,有什麽好鬧的,是吧?”薛靖瑤抽着氣,哽咽着問道。
“……”魏晉不知道面對這時候的她,他還能說什麽,只全神貫注的觀察着薛靖瑤的狀态,他怕她情緒太過激的,會出什麽意外,他悄悄的把她身邊的椅子、酒杯都挪開。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感覺,你多少次,懷着和她的記憶來和我相處?不要否認!想必我的廚藝讓你回味無窮吧?”薛靖瑤嘲諷的笑道。
“忽然的提出要和我在一起,忽然的這麽愛我,這都是因為我嗎?因為我薛靖瑤嗎?!”
“你知道我看到你那樣子什麽感覺嗎?這就像是看着你和我的孿生姐妹卿卿我我,而我明明不舒服,卻還要在心裏讓自己想開點:明明是一個人啊,有什麽好介意的……”
“我告訴你,我沒有她對你的記憶,沒有她對你的愛,沒有你們曾經的刻骨銘心,沒有你們悲恸的生離死別,我更,沒有你對她的愛!”
“你又憑什麽,說你愛的是同一個人……”
薛靖瑤歇斯底裏的把這段時間以來生生煎熬她內心的話,全部宣洩了出來,淚濕了衣襟,連背上都汗濕了一大塊。
不知是她看錯了還是真的,魏晉的眼圈上的紅暈讓她都看花了眼……他上前将她圈在懷裏,手輕輕撫着她的背,一遍遍的說道:“對不起,我該早點讓你知道的,對不起……我怎麽會不喜歡你呢?你怎麽可以這麽說……”
薛靖瑤撅着嘴,不說話,只眼淚從眼眶裏跟不要錢般的不停掉落。
好不容易止了淚,她抽噎着問道:“那,那你怎麽證明你也喜歡我?”
什麽叫也?這是什麽鬼問題啊!定義不成立,怎麽推導啊?!魏晉他頭次覺得手足無措……
“我……”剛說了一個字,酒吧裏竟然響起了震天的火警警報,穿透力強的像要直入人心一般。魏晉趕忙把包間門開了條縫,外面走廊裏已經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們了,看走廊裏還沒有煙霧,他大開了門,伸手就抓住了一個神色慌張的侍應生,問道:“怎麽回事?哪裏着火了?”
侍應生原本不耐煩的想要掙脫,結果回頭一看魏晉那如羅剎一般的臉色,咽了咽口水道:“是三樓的KTV着火了,您趕緊走吧。”
“着火點在哪個方位?”
“西南……”那人戰戰兢兢的回道。
魏晉一把松開了他,那人趕緊心有餘悸的一溜煙跑沒影了。
回到屋內,薛靖瑤看起來倒不怎麽着急,看他回來首先冷靜的問道:“是真的着火了嗎?”她這麽淡定是因為在美國動不動就碰上火警警報拉響的這種事情,基本上90%都是虛驚一場,練得她到現在面對這種警報,完全不會有害怕到自亂陣腳的狀況發生。
“應該是真的,但還沒有蔓延到這層來,我們得趕緊離開。”魏晉肅着臉把薛靖瑤拎到包間的衛生間,迅速的将她和自己全身打濕,随後揀起兩塊打濕的毛巾就牽着她離開了包間。
看到他這陣勢,薛靖瑤才開始有點害怕,不過還能忍受,因為有他在身邊……她不知道該怎麽感嘆,這個男人給了她女人最夢寐以求的安全感……讓她眷戀的怎麽都不願意離開他……
由于這層都是高級VIP的客戶包間,剛才那幾十秒內,該逃的也都逃走了,現在走廊上就剩下沒幾個人,魏晉出門前掃了眼門背上的逃生路線,所以現在目标很明确的帶着薛靖瑤往一個方向走。
他們下到15層的時候,樓梯上擠滿了人,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甚至還有人心急的順着扶梯滑下去的,魏晉看了一眼就帶薛靖瑤重新回到16樓,七拐八拐的就找到了另一個樓梯,那是員工階梯,知道的人不過少數,也不知魏晉是怎麽曉得的……
在順利的下到了4樓的時候,只見好多穿着工作服的員工都愕然的頓步在那,樓梯竟然被敲斷了?!連安全出口的門都被鎖得緊緊的,那着火點就在三樓啊……
魏晉死死盯着那樓梯的斷口瞧了好久,人為的……有人想要這棟樓裏的所有人都死在這場火災裏……
恐怖襲擊還是報複社會?他腦子裏紛紛擾擾的,卻已經來不及分析那麽多了……他只知道薛靖瑤在他身邊,他得安全的帶她出去。
三樓的火此刻已經很大了,從樓梯口不停的飄上來的黑煙,刺鼻的不行,只聽見咳嗽聲越來越多的在樓梯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