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咒器

那個蹲在樹枝上笑吟吟看過來的人不正是那晚被葉舟騙走的葉三十五嗎?

“你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名字?”陳霁率先想起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剛才林岳白脫口而出的叫喚,“你們互道姓名了嗎?”

林岳白尚不知曉葉三十五的身份,更不清楚阿婆的具體死因,他只是困惑而警惕地看着葉三十五,回答道:“嗯,他問過我們。”

陳霁心裏一沉,再看向葉三十五時,忽然明白他臉上的笑容為何勢在必得了,“你想怎麽樣?”

“我對你,一直很在意。”葉三十五笑道:“那晚被你母親騙走後,我向附近的居民打聽了你家的情況,你雖然姓陳,但你母親卻姓葉!你是葉家的人!”

“哼!”陳霁時刻注意着葉三十五的那張嘴,“這世上姓葉的人成千上萬,又有什麽稀奇?”

“姓葉自然不稀奇,”葉三十五撐着手臂坐下,兩條腿一前一後蕩在半空中,“可是會使用咒術的葉姓子弟,這就稀奇了。”

那個陷入昏迷的瘋漢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他的臉色越來越白,身體不自覺開始抽搐,若再不送他去醫院,這個男人只怕當真要命喪于此。

陳霁不願與葉三十五多做糾纏,“這個男人必須送去醫院。”

葉三十五點點頭,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也對,心肌梗塞若延誤治療,不死也殘。”

陳霁的臉色陰沉得吓人,她冷冷瞪着樹枝上的男人,壓抑着怒氣說道:“這個人難道不是你指示來試探我的嗎?他是你的手下,你難道不該救他?”

“誰說他是我的手下?”葉三十五似是聽到了笑話般哈哈笑道:“這個人不過是我在路邊撿來,一句話讓他發瘋而已,我獨來獨往慣了,哪來的手下?”

“你為了試探我,故意把一個正常人弄瘋嗎?”陳霁的拳頭在身體兩側攥緊。

林岳白逐漸聽明白他們的對話,關于咒術師的傳聞,他只從陳淨隐向他講述的故事裏略知一二,生活裏唯一接觸過的咒術師也只有葉舟一人,葉舟又是那樣一副與世無争快活無憂的模樣,導致他潛意識裏也覺得所有的咒術師都該和葉舟一樣。

這實在是一個可笑至極的誤會。

每一滴血液裏都存在着詛咒能量的咒術師,他們其中的大部分,又怎麽可能會是良善之輩。

“既然你感興趣的人是我,”陳霁的聲音将林岳白拉回現實,“那麽我留下,讓這個孩子送這個人去醫院。”

林岳白急道:“姐姐!”

“這可不行,”葉三十五笑着搖頭,“最開始引起我興趣的人可能是你,但現在,我對那孩子也很好奇。”

陳霁緊緊皺眉,“你想怎麽樣?”

葉三十五晃了晃腿,笑道:“還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既然身為咒術師,必定也知道施咒的下場是什麽吧?”

陳霁一愣,臉上瞬間閃過驚慌。

她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存在本身不就是咒術反噬最有利的證明嗎?

葉三十五将她的神情瞧得清楚,笑道:“想起來了吧?你既然已經施咒,那你的反噬呢?在哪裏?你有感受到身體哪裏不舒服嗎?”

陳霁情急之下對攻擊自己的人施出咒術,緊接着她又遇到葉三十五,這密集的遭遇令她根本無暇思考其他,如今一被提醒,她立即便想到了。

“想到了嗎?”葉三十五心情愉悅地笑,“你看你,依然好端端地站在這裏,甚至能精力充沛地和我吵架,你不覺得這一切不符合常理嗎?”

陳霁沉默不語。

葉三十五自顧自笑道:“這也是我好奇的原因之一,因為那天我對阿婆施咒讓她安樂死後,我竟然也沒有受到我預想中的咒術反噬。”

陳霁問道:“你想說什麽?”

“在這個世界上,咒術的反噬永遠不可能消失,它只能被減輕。”葉三十五慢慢解釋道:“而這兩次的詛咒中,我們倆的反噬同時被減輕,能做到這一點的,全世界只有一樣東西。”

陳霁眯起眼,冷冷問道:“什麽東西?”

葉三十五原本的嬉皮笑臉忽然靜止,就連那兩條晃蕩的腿都被他收回去,他的神情是詭異的莊重,好似從他嘴裏說出的這兩個字是比世間一切都要神聖的存在。

“咒器。”

陳霁困惑地重複,“咒器?”

“沒錯!”葉三十五目光如炬地盯着陳霁與林岳白,“兩次施咒,你們倆都在現場,如果咒器複活,那必然是你們倆其中之一!”

陳霁與林岳白互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困惑與迷茫。

葉三十五忽然又笑,“所以,麻煩你們倆和我走一趟吧。”

陳霁拉着林岳白後退,“如果我不答應呢?”

葉三十五從一直坐着的樹幹上站起來,“那我只能硬搶……啊!”

陳霁驚訝地看着葉三十五話未說完便被人一腳踹下樹幹。

“青狐!”林岳白如遇救星般大叫。

站在葉三十五原先站着的樹幹上的人取而代之變成了青狐,他的肩上扛着昏迷的陳淨隐,臉頰上多了數道血痕,衣服也破了許多口子,即使看上去狼狽不堪,可這個人只要往任何地方一站,帶給旁人的便是無盡的安心。

好像只要有他在一日,天空必定會放晴,大地必然會回春。

“你要硬搶什麽?”青狐居高臨下地斜睨滾落在地的葉三十五,林子裏的冷風刮過他的亂發,卷起層層枯葉,似黃蝶紛飛,他眼神倨傲,恍若天神,“是我的弟弟,還是我的女……嗷!”

一只鞋正中青狐的鼻梁。

擎天大神立即化為土地爺爺,青狐彎腰捂住鼻子,嗷嗷痛叫出聲,“青青!流鼻血了!”

“手滑。”陳霁拍拍手上的灰。

陳淨隐從青狐肩膀上擡起頭,氣若游絲地指控道:“我舉報,那是林岳白的鞋。”

“你昏你的,別瞎參合!”青狐抖抖肩,正要俯身放下陳淨隐,眼角瞥見地上的葉三十五正要站起來,他腳上用力,左手托了一把陳淨隐,右手在下躍間直取葉三十五的兩腮,“青青!”

可憐的陳淨隐被甩在半空,只能像無尾熊般自力更生地抱住樹幹。

青狐的動作一氣呵成,快得誰也看不清,從樹上被踹下來的葉三十五暈頭轉向間避無可避,只一秒便被青狐準确無誤地捏住了腮幫子,被迫将口張開。

下一秒,一團散發着臭味的棉布直直塞進他嘴裏,嗆得他面目通紅。

陳霁甩甩手,轉身怒問林岳白,“你幾天沒換襪子了?這麽臭!”

林岳白無辜地攤手。

“怎麽去了那麽久?”陳霁問道。

“因為要打聽一些事,費了些功夫,你們怎麽樣……”青狐雙手制着葉三十五,目光審查到陳霁右臂上的刀傷,又急又氣,“這混蛋傷着你了!”

陳霁搖搖頭,“我沒關系,先把地上那人送去醫院吧,但願他沒事。”

“怎麽沒關系!”青狐氣得跳腳,“你到底流了多少血!”

“大概十年的例假吧。”陳霁不以為然。

“……青青!”青狐将葉三十五的手腕捏得咔咔作響,“我們要拿他怎麽辦?”

“這張嘴留着也是禍害,”陳霁冷笑道:“毒啞吧。”

“嗚嗚嗚!”葉三十五奮力掙紮。

青狐笑眯眯地摸上葉三十五的喉嚨,“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嗚嗚嗚!”葉三十五用力點頭,眼神中盡是懇切。

“記住你青狐大爺的大名,即使明知你是咒術師,我也敢把名字告訴你。”青狐拍拍葉三十五的臉,笑道:“至于你的嘴,既然青青發話了,今天必啞無疑。”

葉三十五的臉越漲越紅。

青狐的手指剛剛摸上葉三十五的脖子,後方一直靜靜躺在地上的瘋漢忽然大吼着蹿起身,沖向他們這邊。

“青青!”青狐立刻甩開葉三十五,閃身抱住陳霁往一旁疾退。

那個瘋漢不過是回光返照,他往這邊沖來沒多久,身體就像透支的布偶,軟軟地重新倒回地上。

“那個家夥跑了!”林岳白叫道。

“他往那邊跑了!”挂在樹上的陳淨隐對地上的變故看得明白,立即指路道。

青狐搖搖頭,“不用追。”

林岳白不解,“為什麽?”

青狐笑而不語。

陳霁說道:“他想解開嘴上的封印,必定還要回來找我們。”

“封印?”林岳白困惑地來回看着他們二人,“什麽封印?”

“笨蛋!你的臭襪子就是封印啊!沒有青狐,他這輩子都別想摘掉那襪子!”陳淨隐雙臂抱着樹幹,怒吼道:“你們到底要什麽時候把我放下來啊混蛋!小心我告你們虐待未成年人啊!”

青狐趕緊撲過去把陳少爺放下來。

陳淨隐一着陸,立即好奇地問:“你們發生什麽事了?那家夥為什麽攻擊你們?”

陳霁不答反問:“你們打聽到什麽了?”

一提起這事,青狐的火氣騰騰就往上蹿,“林岳白!你是不是忘記告訴我們最重要的事了!”

林岳白納悶道:“什麽”

陳淨隐好心地提點道:“臉啊!臉啊!”

青狐氣得直揪林岳白的耳朵,“你這小混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你在哭牆裏被誤認為是葉濟申!那妖怪認得葉濟申!他知道葉濟申為什麽會離家出逃!多大的線索啊!差點被你耽誤了!”

陳霁皺眉,“外公為什麽要逃?”

青狐松開林岳白的耳朵,神色凝重起來,“這事得回去問問你媽媽,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說過……”

他話未說完,便被陳霁接了過去,她看着地上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瘋漢,喃喃說道:“咒器嗎?”

“你怎麽知道?”青狐大驚。

陳霁擡頭,淡淡地看着青狐,苦笑道:“事情越來越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我也要越來越努力寫了!謝謝各位的留言鼓勵,我會加油的!

☆、媽媽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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